第16章 章節
親兄弟如此淡然,“等到雲荒有勘查新進展,別忘了告訴我,一起探讨一下。”
“一定。”大伯笑着拍弟弟的肩膀,一起走下樓去。
果然已經有車來接了,靜靜泊在門外,大伯轉身和兄弟一家寒暄了幾句就開門坐了進去。艾美看着花園門口那一輛銀白色的轎車、以及車頭上的純金标志,咋舌:“哇,四海財團!真的好有派頭……就是他們出資考察雲荒遺址?”
“快十點了,早點寫完作業去睡覺。”艾美一起下樓送客,母親瞪了她一眼,呵斥。
少女吐了吐舌頭,握着胸前那塊古玉跑上了樓。
窗子沒有關緊,書本被吹了一地,她連忙過去關窗,卻忽然愣了一下——只是片刻,外面那麽大的風雨居然一下子平息了。
夜色靜谧得有點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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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宓博士。”剛坐入司機旁邊的副座,就聽到後座上有人冷淡地招呼,“事情辦好了?”
又是這個可怕神秘的聲音——自從自己第一次挖掘失敗,考古生涯即将結束的時候,這個聲音就忽然響起在暗夜裏:要求他以靈魂作為代價,換取事業上的飛黃騰達。走投無路的考古學博士答應了,從此,幸運之神就一直沒有離開。
從挖掘出大西洋底的亞特蘭迪斯遺址、驚動國際考古學界開始,他每一個考古項目都猶如神助,從未落空,十年後就成了世界考古學第一人。
那一切,其實只是因為暗夜裏這個聲音将所有遺落的歷史真像都告訴了他。
那個暗夜裏的聲音,有着操控一切的冷意——而現實中,那個可怕的人有着另一重更顯赫的身份:四海財團幕後最高的決策者,只手可以支配上億萬的資金和人力。
甚至這個考察挖掘雲荒的動議,就是這個神秘人提出的。那個人,居然有能力将被世人是為癡人說夢的項目、變成國家許可、政府參與的重大項目。
“主人,”博士鏡片後的眼睛忽然凝重了,不敢回頭,只是恭謹地回答:“我已經如您吩咐,将那個古玉交給了小美。”
“呵……很好,有了這個打開異時空的“鑰匙”,新的織夢者看來馬上要提前蘇醒了。”黯淡的車內,一頭銀發閃着華麗的光,男子手按着肋骨,似乎有些受傷,冷笑,“該死去的就讓它死去吧!辟邪,你還做什麽白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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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頓了頓,艾宓博士終于鼓起勇氣,詢問這個神秘人,“小美……不會出什麽事吧?她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該不會勞動您大駕吧?”
“艾瑟博士,你擔心了麽?”暗夜裏那個銀發人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你的侄女兒可不是普通孩子,她是一個織夢者——看吧,拿到了雲荒古玉,今夜她就要提前蘇醒了。提前的蘇醒,将打破這個夢境。辟邪啊辟邪,我看你怎麽應付這種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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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鐘敲響九點半的時候,辟邪抱着蕭音回到了居所。
華麗的吊燈微微晃動,桌上攤着一尺多厚的稿紙,而三扇窗戶一直都緊閉着。如此熟悉的房間布置——那是十年前他和蕭音定下契約後,按照她的要求幻化出來的房間。十年內,她從十八歲的高中小太妹變成了風姿動人的女作家,随着年紀和閱歷的增長、愛好和口味都有不小的變化,可這間房子的布置卻始終未曾大動。
她說:這世上至少要有一個地方,要讓自己閉起眼睛也能知道一切。
她需要安全感和穩定感——在每日都面對着一個虛幻無常的世界時,她卻盡力在身邊的事物上尋求可以稍微讓她感到放松和安定的東西。凡人和創始者的錯位、讓她經常有混亂和空茫的感覺。
她真的已經太累了。
他讓蕭音躺回長藤椅上,取過駝絨披肩蓋在她身上,凝視着她蒼白無血色的臉。
那樣脆弱的一個生命……最多只有一百年,而且時刻受到病痛、災禍、感情和世情的牽制和折磨。在凝望了這個世界上萬年的神袛看來,這樣的生命就像蜉蝣一樣短暫。然而,這個蜉蝣般的生命,在一眨眼的時間裏、竟能創造出如此瑰麗無比的世界。
就像方才那一道剎那割裂黑暗的閃電。
“辟邪……”在他用術法平定她神志的時候,她醒過來了。臉色依舊蒼白,看着他,忽然吃驚地脫口:“剛才怎麽了?我又昏過去了麽?怎麽你肩上在流血?”
辟邪微微笑了笑,并不意外。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這些年來,每次蕭音出現精神崩潰現象後,随之而來的都是短暫的失憶。這,也是人類對自己的本能保護吧?如果不是及時遺忘掉一些無法承受的東西,蕭音十年來根本無法支撐下來。所以現在的她,恐怕已經忘了片刻前和饕餮遭遇的那一幕,也忘了自己做過什麽事。
“我感覺很不好。”蕭音用手指壓着額角,喃喃。
“頭還痛?”他将手掌覆在她額頭。
蕭音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不痛了。只是腦子裏空蕩蕩的。我好像……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辟邪,剛才發生了什麽?”
剛才發生了什麽事?……饕餮和他在九天之上戰鬥,四方風雲湧動,海天龍戰其血玄黃。而作為凡人的她情急之下居然使用了九字禁咒,重傷了神袛。她在那一剎、為了他的安危,不顧一切地超越了人神界限。
那一剎那她是愛他的。而她愛他也只那一剎那——人的生命對神而言,不過一剎那。
可一剎那的光輝,卻可以照亮亘古的時空。
然而她終歸将他遺忘。或許,忘記了,反而更好。他知道那一剎那她心緒紊亂頭痛欲裂的痛苦——她無法面對這樣錯亂的時空,無法思考出逾越人神限制的方法,那樣的重壓讓她原本快要枯竭的精神更加劇烈波動不安起來。
“沒什麽。”辟邪看着她的臉,最終只是淡淡回答,“你送艾美出去的時候,忽然暈倒了。”
“又暈倒了?”蕭音閉着眼睛笑了起來,“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或者發瘋了?我覺得腦子快要不行了,裏面亂成一團,一想東西就頭痛——我好像撐不過三個月。看來我無法順利完成和新織夢者的交接工作了。”
辟邪沒有說話。很多時候,他不說話、就是默認。
“我要看看爸媽和弟弟……”蕭音躺在藤椅中,忽然道。
“嗯。”他不忍拒絕,站起來走到了客廳那一排窗子前,伸手打開了居中一扇。
紅木雕刻的窗子打開來,然而外面不是漆黑的夜色,居然是一個燈火通明的客廳——這個房間外面,還有另一個房間?!
然而蕭音絲毫沒有驚訝,只是從躺椅內擡起頭,靜靜凝視着窗子另一邊的歡樂景象。
大廳裏一對中年夫婦正在一邊聊天一邊看電視,一個少年晃晃蕩蕩地從卧室出來,拉開了冰箱的門尋找食物。一切都很平常,很溫馨,如世上千萬個普通家庭。
“今天去晚了半小時,結果就沒買到明蝦。”老媽一邊看着三流言情劇,一邊唠叨。
“明天買也一樣。”繼父拿着報紙看上面體育版,随口應對。
“不行,小音剛寫信回來,說她三個月後就要從國外念完書回來了——她最喜歡吃明蝦,我得好好燒才行。”老媽一邊磕瓜子,一邊認真道,“全家就她愛吃蝦,結果她走了我好幾年沒燒,都忘光了。”
“老媽就只疼姐姐,”搜到了牛奶的弟弟滿意的回頭,吐舌頭,“每天都唠叨她。”
“一邊寫你的論文去!”順手抓起桌上報紙扔過去,老媽笑罵,“你看你姐姐都在國外念出了博士,你念個國內二流大學、還要推遲畢業!你姐姐回來,看不罵死你?”
躲着母親擲過來的報紙,弟弟抓着牛奶扭身子,笑:“哪裏,姐姐最疼我……”
仿佛看着另一幕人生戲劇,淚水忽然從女作家眼裏滑落。蕭音靜靜看着窗子另一面的空間,看着十年未曾見面的親人,忽然喃喃:“我要回家……辟邪,我要回家。”
辟邪的手一震,窗子重新關上。一切都消失了。
這三扇不能打開的窗子,連接着不同的時空,只有神袛的手才能打開——第一扇、也就是艾美無意打開的那扇,直接連着外面的同一時空;而第二扇,則通往同一時間裏的任何空間,無論是地球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能浮現在面前;而第三扇,則是能回溯和跳躍于任何一個宇宙時空的輪回之窗,連接着千年覆滅的雲荒世界。
那麽多年來,蕭音就是從第一扇窗子裏看外面的世界,從第二扇窗子裏得知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