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前一秒,方澤還光芒萬丈備受矚目。

後一秒, 楊琪琪的安排又讓他偶像包袱盡碎。

她講, 方澤大師實在不想讓自己的出現引起轟動。

所以, 大家不要告訴其他同學,包括舍管。

今晚,方大師将男扮女裝出現在劉姝瑤的床上, 給怨鬼來個出其不意的襲擊。

而她楊琪琪将作為助手, 睡在梁辰的床上。

其他女生就不用在場了。

劉姝瑤看着楊琪琪從包裏掏出一頂分外秀麗的假發套和Dior彩妝, 怯懦地看了一眼大師:“這……能行嗎, 居然讓大師做到這樣的地步。”

方澤有苦難言:“能行。”

幾分鐘後, 扭着高跟鞋戴着假發套的方澤出現在女生宿舍樓上。

關了門,才和楊琪琪說:“師傅, 你為什麽要折磨徒兒……”

師傅拿出口紅給方澤補了補:“我看那男鬼是情傷,就必須以情誘, 才能促使他找對象呀。但男扮女裝又太跌份兒, 不利于你今後發展, 所以就別公開了。”

方澤對着鏡子仔細看了看自己的眼線:“……你也知道跌份兒。”

換了睡衣,一師一徒分工合作, 貼好符紙, 布好法器, 躺在床上,沒話找話。

楊琪琪打問了一下方澤的過往,突然想起些什麽:“我記起,你曾經也有個師傅來着?四十多歲?怎麽後來不帶你了呢?”

方澤一聽到這個, 興致盎然地講了起來。

“老板娘,我知道你很厲害。”

“但是跟我師父比起來,你就是,你就是……”

怕楊琪琪生氣,他把原本想說的“你就是個弱雞”吞到肚子裏,最終說出來“你就是一般厲害”。

他的語氣很是崇敬。

“我前任師傅麽,祖上就是道士世家,淵源極深。他作為最後一輩,身手更是不亞于祖上風姿。他捉妖既使用家傳法術,又有自創絕學。這世間但凡有老練的大妖大鬼作亂,恐怕報上我師父的名字來,都能讓他們不敢再興風作浪呢。”

楊琪琪:“……這麽厲害麽?我怎麽沒聽說過有這樣的人物?”

方澤:“98年血洗蓮花門兒事件,聽說過嗎?”

楊琪琪:“沒有。”

方澤:“就是寧城的老門樓子半夜突然被血洗了,下面排了一溜死人。”

楊琪琪:“我去,屠門嗎?”

方澤:“官媒說是有變态殺人狂,實際上是厲鬼夜行。我師父處理的。”

方澤:“97年橫創大橋斷裂事件,聽說過嗎?”

楊琪琪:“沒有。”

方澤:“就是那大橋原本建的好好的,專家也檢驗過說沒事兒,結果大中午12點,突然從中間劈成了兩段,橋塌了,帶了好多無辜行人墜亡。”

楊琪琪:“我去,豆腐渣工程嗎?”

方澤:“官媒說是設計圖紙有問題,實際上是冤魂渡江。我師父處理的。”

方澤:“還有96年通市的731公交車事件,98年千佛岩的索道車打結事件,你都沒聽過嗎?”

楊琪琪在那邊床上懶洋洋地翻了個身:“你講的這些我當然都不知道了,因為那會兒我都還沒出生呀。也是了,我跟你,跟你前任師傅,都三代人了。我們之間有代溝。”

方澤被“代溝”這倆字噎得喘不上氣來。

他無限落寞地說:“唔,要是我師父沒在後來閉關,還帶着我,可能我早就法術無邊了。你怎麽還可能這樣欺負老前輩,讓老前輩換女裝什麽的。”

楊琪琪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拿手機一下一下地刷着小視頻。

她心裏有些醋了,覺得徒兒所言誇大。

她想,那個四十多歲的男的,說是“閉關”,其實也就是懶得出手,躲在家裏啃老本。

指不定當前已經禿頭啤酒肚。

怎麽會好好帶方澤呢。

但楊琪琪是個大度的女的。

很快這醋就被稀釋掉了,轉為敬業精神。

她反反複複和方澤确認符紙是不是貼好了,八字登記手冊有沒有帶在身上,還有勸男鬼開情侶套房的話術忘了沒。

方澤表示,師傅您就放心吧,這點職業操守我還是有的。

而且,床下的符也貼得很牢固,特意拿膠水怼了好幾遍。

他承諾:“我們一定能安安全全抓到這個不容易的客戶。”

大概這種對話重複了一萬遍,楊琪琪這才放了心來。又擔心方澤不小心睡着,又有一搭沒一搭地重複第兩萬遍三萬遍。

兩個人來來回回小聲對話到淩晨兩點,楊琪琪忽然發覺有些不對頭。

方才,方澤還能說出來至少十字以上的句子,結果現在怎麽就只剩下“嗯嗯”了呢。

她嘆了一口氣,打算拿起枕頭來砸過去。

還沒擡起手,就聽見對面傳來熊熊鼾聲。

???……說好的職業操守呢。

楊琪琪想下床過去把他喚醒。然而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精神正逐漸不受控制地被抽走,腦海突然跌入雲端,。

她趕忙想要伸出手來掐一下自己,結果這手指尖就像灌滿了酥油,軟弱無力的。

……

這種情況,她從未遇見過。

捉鬼需精神高度集中。

爺爺百般強調,即便面臨弱雞一樣的鬼,但如果你稍微困倦、走神,都會惹成大禍。

因此,精神專注是基礎的基礎,如果這點基礎功夫都沒有,幹脆別吃這行的飯。

楊琪琪也是自小養成了關鍵時分絕對不打馬虎眼的專注力,而且從困到不困恢複得極快。

尤其半夜旅社開張,哪怕困得要死,突然來了個大客戶,她也能立馬躍起上去求人家消費的。

今天确實忘了給自己算一卦,但這到底是怎麽着了道的?

她當下大駭,一下接一下地喊着徒兒,指望他能醒過來。

然而這呼喚,卻如泥牛入海悄無聲息,喊到最後,連張嘴的力氣也沒有了。

……

屋裏的氣溫逐漸下跌,一寸寸冰了手,融了心尖的熱。

盡管有暖氣,卻好像暫時停止散發溫暖,窗外融雪之後的冷,爪牙一樣侵入室內。

走廊外傳來“篤篤篤”的聲音,似有誰在深夜悄悄走。

楊琪琪終于墜入夢的深海。

夢境裏,她靜靜站在這間宿舍,看着沉睡的自己和方澤,看着從門縫溢進來的鬼,小聲發出遺憾嘆息:

我楊琪琪,之前還嘲笑應尤是孤星入命英年早逝,結果今年還不是一樣匆匆要死在二十歲。

死在與群鬼PK中也好,死在與厲鬼厮殺過程中也好。

怎麽能死在一個比我大一兩歲的跳樓學長鬼手中呢。

生平見過很多鬼,原本以為對生死這件事已經淡然,曾多少次嘲笑那些死而有憾無法投胎的鬼。

誰想輪到自己去死時,心裏仍有不甘。

她半是天真半是憂傷,一樁樁一件件事情從心頭走過。

劉姝瑤還欠我好幾頓飯。

孟琪琪微博有三筆廣告費也沒收。

也不知道爺爺看到自己的鬼魂狀态是放自己投胎還是讓自己繼續打工。

媽媽會不會孤獨。

會有追悼會嗎?追悼會上能收到一些冥鈔嗎?

然後她想到馮淵。想到他幹淨的臉,細長的手指,錄音筆在指尖轉來轉去。

馮淵會不會去我的墓上送花呢。

我想要一些向日葵,陽氣很足的花,這“陽氣”二字呵,聽上去就很像楊琪琪。

今生捉鬼太多,終日接觸陰氣,讓暖烘烘的陽氣給我烤一烤吧。

如果就這麽死了,人們是不知道自己喜歡向日葵的,那麽大概率就要送菊花了。

……

女生在夢境裏,就這麽想着亂七八糟的事。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旁邊突然一道身影伫立,肩并肩與自己站在宿舍正中央。

她擡起眼,恍恍惚惚地瞧了瞧,居然是之前在情侶酒店夢見過的那個人。

他面容俊朗,身材高大,濃眉大眼如同镌刻。

渾身帶着狠戾的殺氣,右手緊緊握着一把劍,劍柄上奇怪的圖案從指縫處溢了出來。

又跟上次一樣,莫名覺得那圖案挺熟悉似的。

楊琪琪指着前方已經爬到自己床鋪上的鬼,沖他微微一笑:“……喂,我快死了,這會兒不想和你打。”

他瞳孔驟然縮緊,像淬了寒霜的刀。“誰說你要死了?”

手指擡起來,捏了一下女生的臉。

……

夜的寒涼仿佛能夠凍住夢中的人。

夢中人瑟瑟,原本站在悲劇中央,心中覺得自己面臨滅頂之災。

突然和自己有過一夢之緣的人再度站在身邊,兩根手指帶着灼熱的溫度,清晰可見地蹭到自己的臉上。

她忽然覺得死也沒那麽難過。

夜的涼好像也沒那麽涼了。

就在這時。

“砰!”睡夢中的楊琪琪,忽然聽到一聲非常具體的、實際的響動,那聲音有點像劍刃劈風落在實物之上,嚣張氣焰震得整間宿舍器物瑟瑟搖晃。

女生感到意識一點點從指尖灌回到軀體內部……

下方的被子輕柔接觸自己的身體。

而脖頸處卻被一雙黑色的手緊緊箍住。

“咳咳,”她有點喘不過氣。

還來不及反應,又是劍刃劈風的響,凜凜寒意直沖自己而來。

……不對,是沖着卡住自己脖子的那只鬼而來。

女生大睜雙眼,只見夜色裏一個穿着深藍長衫,右手提劍的男子,正站在宿舍中央。

是方才陪伴夢中自己所站的位置。

他眉目如镌刻,眼神像淬着寒霜的兵器,居高臨下對着腳尖下面撚着的一縷黑影說:

“那女人的命是我的,你也敢碰?”

……

緊接着,對面床鋪傳來一個瑟瑟發抖的男子聲音,也像是大夢初醒,帶着一絲倦怠感的鼻音:

“師,師傅……您閉關出來了???”

……

那男子對着方澤點點頭,并不理會他聲音裏的難以置信。

簡單問了句:“桌上那茶壺,收鬼的吧。”

方澤沒有反應過來,是楊琪琪說了一聲“嗯”。

他把男鬼用腳尖一勾,掐了個訣,就把男鬼渡到茶壺裏。這動作行雲流水絲毫沒有半秒的遲鈍。讓楊琪琪看得很是佩服。

而後,他收劍入鞘,走向陽臺。輕點足尖躍于窗棂之上。

臨行前,對室內的二人說:“不要用膠水貼符咒,膠水洇開,符咒內容會改變。”

又看了眼楊琪琪:“保護好你的命,你的命是我的。”

打開窗戶,消失在澄澈的夜色裏。

作者有話要說:  方澤最關心的問題:師父他咋進來的??

楊琪琪最關心的問題:40歲的人怎麽長得和30一樣?用的什麽化妝品??

金麟最關心的問題:又是情侶酒店又是女生宿舍,下次我出場能換個地點嗎??

謝謝甜甜圓圓綠豆湯的營養液,此液醇馥幽郁,口感甚佳,作者激動地抱緊。

感謝一切追更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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