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助餐廳（4）
萬漱在店裏轉了一圈，在門口右側指了個位置。
旁邊的安安麻溜的抄了把凳子過來，占住了那塊位置。
“這裏放一個烤鴨爐。”
“烤鴨？”張璠看向那個位置，從門口經過絕對可以聞到味道，但是只能看到爐子的一半側影。
爐子本身不貴，鴨子也便宜，挑些個膘肥的肉鴨，就放爐子裏用果木炭烤個一整天，那香味能勾出好些個路人的饞蟲來。
剛好這自助餐廳的位置不錯，香氣順着氣流是往兩邊走的，肯定效果不錯。
若是大夥兒都吃烤鴨去了，海鮮的消耗肯定也能平衡不少，無形中又省了一大筆錢。
“您聽好了。”萬漱在本子上唰唰的寫了一行，認真道：“這烤鴨，從片到卷都由專人來做。”
“這個不難，”張璠這時候頗好說話：“我叫兩個人一個片一個卷，保證充分供應！”
“不行。”萬漱搖了搖頭，強調道：“全程只能一個人，而且限量。”
顧客來了要排隊，而且一個人領了兩份以後就要重排。
“烤鴨又不是個什麽昂貴東西。”張璠詫異道：“鴨肉這麽便宜，多給點也沒事吧。”
“舅舅。”尹弦幫忙挑着果木和鴨子，随口道：“得不到才會想得慌啊。”
這個效應，就頗有點像火車上的方便面。
平時自己泡一桶，可能吃起來又膩又無味，可在火車上遙遙的那麽聞一鼻子，就會忍不住饞起來。
人會因為油香氣不由自主的腦補其中滋味，腦補的味道必然比實際的要好吃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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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烤鴨卷不能做的很精致，面皮要糙而且微厚，鴨肉、醬汁和黃瓜絲大蔥絲都給足了。”萬漱吩咐道：“鴨子放在保溫臺上片，最好出來了再刷一層芝麻油。”
溫度會把芝麻油的香氣再蒸出來，可真吃起來會讓人發膩——膩了便會喝更多解油的啤酒和果汁。
直到這個時候，張璠才意識到什麽，一拍巴掌道：“你這個是陷阱！”
萬漱轉過頭來，笑的頗為狡黠。
人們看見大家都在排隊領的東西，都會下意識的跟風過去領。
而任何食物，哪怕是幾塊錢一斤的地瓜，一旦變成限量的食物，就好像突然成了什麽稀奇寶貝，不感興趣也得嘗一口看看有什麽奇怪的。
這烤鴨肉香油香味濃厚，最吸引那些饑餓的食客。
可當他們真的吃兩個下去，油膩會立刻消減他們的食欲，比增加飽腹感還有用。
他們順着物料臺和長桌轉了一圈，尹弦把烤鴨爐下了單，随口問道：“最貴的海鮮是哪樣？放在哪裏？”
“面包蟹和琵琶蝦都挺貴的，我們準備布置在這個臺子上。”安安已經完全摸熟了整個餐廳的走向，指了一個長臺道：“準備用碎冰塊和玫瑰花瓣裝點，打光會顯得好看而且促進食欲。”
“這兩個展臺要再分開一點。”尹弦抄過一把凳子，放在兩個斜臺之間：“在這，支一個冰淇淋芝士火鍋。”
萬漱正思考着下一步怎麽做，聽見媳婦兒這麽靈性的一提，露出頗為贊許的表情：“再加一個巧克力噴泉。”
吱吱點了點頭，拿起PAD就準備下單了。
張璠作為一個守舊的中年人，從來沒聽說過這些個花哨玩意，試探道：“這個很貴嗎？聽起來很高檔啊……”
“芝士鍋比烤鴨爐至少便宜一半。”尹弦笑眯眯道：“這附近再放兩盆好看點的假蝴蝶蘭，保證一群小姑娘跟着這爐子合影。”
“巧克力噴泉啊！還芝士火鍋！”張璠還是頗有些不放心：“我的服務員都沒弄過這東西，會不會搞壞了啊。”
尹弦拍了拍她憨厚的舅舅，開始解釋這兩樣是個什麽東西。
所謂的芝士火鍋，是在這裏放一個冰淇淋自助冰櫃，用來蘸熱乎乎冒着小泡的芝士火鍋。
這鍋當然要用厚重的歐風玻璃鍋，看起來高端洋氣，對顧客們而言确實是新鮮玩意兒。
芝士那醇厚的奶香味會随着蠟燭的加溫不斷擴散，勾起人吃甜點的興致來。
而巧克力噴泉就更簡單了。
只要把巧克力醬倒進去，随手設定好溫度，五層塔結構的機器就會變成流淌着巧克力的夢幻噴泉，既可以蘸香蕉塊西瓜切，也可以叉着各種甜點放進去換換口味。
他們打算把自助餐價定在中端的一百四十九至一百六十九之間。
對于消費能力低的客人而言不算特別貴，對眼光高的客人而言也不會便宜到懷疑菜品質量。
而這個消費群體裏，年輕小夫妻和小情侶也會頗多。
芝士冰淇淋火鍋加上巧克力噴泉，哪怕實際上沒有想象的那麽好吃，說出去對他們而言也倍有面子。
“水果現切現補，可以控制成本并且展示新鮮。”萬漱吩咐道：“切水果的服務生看着點小孩玩鬧，別讓他們自己被簽字戳傷了。”
旁邊的安安快速地記着重點，張璠湊過去看那巧克力噴泉的照片，感覺自己摸到了門路：“這個也該限量吧？每個人最多四串？”
“不，這個不能限量。”
巧克力醬和水果都是甜點，吃得越多越好。
油膩的烤鴨卷每次排隊才供應兩個，是為了讓人們排隊等候，以吸引更多的人過去。
同時人在排隊之後，有時間成本損失，會下意識地把烤鴨卷多吃幾口，免得‘虧了’。
而芝士冰淇淋鍋和巧克力噴泉都是輔助品，可以加速水果和冰淇淋的有效消耗。
人們圖着新鮮吃掉這個，就會進一步地損失食欲。
糖和油，永遠是饑餓者難以拒絕的好東西。
“我真是學到了。”張璠摸着下巴道：“你們來這些東西，不僅顯得店裏的東西都上檔次有新意，還能騙走他們的肚子。”
他們把兩個年輕人留在那幫忙調整冰淇淋櫃位置，順着桌椅走到了偏遠處的燒烤臺。
按照之前菜單裏的計劃，這裏會供應烤肉串和烤生蚝，人們同樣需要排隊等候。
“在這個地方，再加個烤架。”尹弦眼睛一亮，指了指旁邊多餘的空地。
“烤什麽？雞翅？”張璠思考道：“那麽多好吃的，他們不一定會選吧。”
“烤牛排。谷飼肉眼牛排。”萬漱從旁邊取了個宣傳牌，放在了一個頗為顯眼的位置：“在這，做個海報牌，宣傳一客一例，限量供應肉眼牛排。”
“這——都那麽多海鮮和甜點了，還送牛排呢？”張璠為難道：“這樣子雖然會更吸引人，但是他們吃不完的吧？”
“牛肉可以廉價，肉質一般都無所謂，會分辨肉質品色的客人其實很少。”萬漱思考的飛快：“但是海報一定要把重點表明——谷飼，肉眼，澳洲，這三個詞放一塊，就會讓人覺得這是值錢貨。”
一定——一定要讓顧客覺得，他們來這吃飯真是有占不完的便宜。
尹弦一拍巴掌，想到了更好的點子：“橫截面積可以小，但厚度要大，看着份量不大，其實很占肚子。”
加上是店裏同樣限量供應的特殊食物，無形之中更是在暗示它的價值。
張璠此刻簡直跟那小年輕一樣，也想拿個本子多記些東西。
他冥思苦想了一會兒，突然打岔道：“《廣告法》年年都修訂，防的就是你們這些老狐貍吧？”
尹弦嘿嘿一笑，算是默認了。
博弈論是個奇妙的東西。
人總是不肯虧待自己，什麽事都想要利益最大化。
那些個想吃回本的食客，必然不會買了餐券之後，還放過那些限量的稀缺品。
限量、專用餐臺、專人供應、海報和特寫照片，都在暗示它們的高價值。
可無論是牛排、巧克力水果插，還是剛出爐的熱騰騰的烤鴨卷，其實都是成本低廉的東西。
如果出菜速度和入客流速配合的話，事情還可以做得更加天衣無縫。
——想想看，一大波客人剛走進自助餐廳裏，東邊的烤生蚝和烤牛排剛好出了一批，西邊的烤鴨也剛剛出鍋，眼看着就有人過去排隊了，他們敢錯過機會嗎？
他們根本不知道下一批要等多久，自己再不過去拿就等于‘吃虧’了。
這一個個看起來精致又可口的‘特供品’，全都是美味的陷阱。
“等這些都到貨，一切都布置完了，差不多就可以試營業了吧？”
張璠已經開始做翻盤大賺的美夢了。
不用那兩大學生摁計算器，他都能看見滾滾的利潤在奔騰而來。
萬漱看向整個餐廳，看向在搬桌子和布置燈光的員工們，還是搖了搖頭。
“還差細節。”
“細節？”張璠訝異道：“這些個陷阱，就是我來吃飯都得中招，還不夠細節嗎？”
“細節是更細小的東西。越微小，就越有欺騙性。”尹弦在店裏溜了一圈，突然抓了一把門口用來迎客的薄荷糖。
“比方說，從糖的選擇改起。”
張璠看向他連三十都不到的侄女兒，忽然明白這小兩口為什麽能成氣候了。
真是一個比一個精。
作者有話要說： 張老板（仰天長嘯）：四章了都沒開張！！好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