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主題公園(8)

就在幫着金慶兒重新收拾改造主題公園的檔口,萬漱那邊傳來了消息。

他有個好朋友特意提着自己親手做的禿黃油,來拜托他們幫忙做些事情。

尹弦回到家裏時,萬漱正在下挂面。

另一位留着小胡子的中年大叔有些拘謹的起身打招呼,顯然有些不好意思。

“這位是我表叔,叫他沈先生就好了。”萬漱把三碗清水面端到桌上,吩咐老婆去洗手:“晚飯好了。”

尹弦看了眼就放了點蔥花的面條,露出嫌棄的表情:“你起碼給我卧個蛋啊。”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萬漱催促道:“快去洗。”

沈先生帶來的禮物,是一整罐的禿黃油。

這看起來不起眼的小玻璃罐只一打開,就有種奇異的香味。

禿這個字,是吳語裏的‘獨有’&‘只有’。

要用澄淨的豬油在鍋裏融化,把姜片放進去爆香,再倒進去滿滿的一小碗蟹黃。

螃蟹要選深秋裏最膘肥體壯的湖水蟹,剔黃卸膏的時候不能沾着一點蟹肉,整碗蟹黃放進鍋裏混着豬油炒,香的能讓隔壁鄰居家的小狗撓穿門。

等那蟹黃被炒的噴香散碎,再陸續下蟹膏和豬油,讓油脂如糯米紙般浮在這蟹黃蟹膏上面薄薄的一層,再加上半杯上好的女兒紅,把那腥油的味道給撇去。

不僅如此,還要再沿着鍋邊淋那麽一勺米醋,再人工炒上二十分鐘。

萬漱只含着笑給她舀了一大勺禿黃油澆在面上,讓她拌勻了再吃。

尹弦拿了筷子嘗了一口,鮮的差點把筷子頭都跟着咬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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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這是什麽神仙玩意兒?”她睜圓了眼睛,顯然從來沒嘗過這樣的好東西:“是沈神仙做的嗎?”

沈磐哪裏好意思被這麽叫,摸着頭笑道:“這還是去年年末做好了儲藏的一罐,家裏沒太多值錢的禮物,你們也不缺茶,就只好送這個了。”

尹弦點了點頭,跟收藏古董花瓶似的小心把蓋子擰好,一口氣連着面帶着湯吃了個幹幹淨淨,連碗都不用洗。

要不是要控制身材,她今晚能就着這蟹油醬吃完一鍋的面。

沈磐一看就是個教書的斯文樣貌,說話時也頗不好意思。

他平時從來不求人辦事,如今也确實是沒法子了才找到萬漱。

“這一切,都要從一只貓說起。”

沈教授的愛人去年冬天裏因病去世了,連帶着家裏的老貓也沒多久跟着去了。

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舊家裏,形單影只的獨自生活,感受着自己也在漸漸老去。

他們的女兒一直在國外讀書,畢業了恐怕也會在那裏定居。

在跨年夜裏,他獨自買了些小菜啤酒,在回家時看見了一只被雨淋濕的虎皮貓。

這貓兒生的乖巧激靈,可此刻就蜷縮在單元樓下,連叫聲都有氣無力的,顯然快不行了。

沈教授一看到它,就想起以前愛貓的發妻,還有家裏那只已經逝世的老貓。

他把小貓帶回去,給它梳毛治病,給它一勺勺的喂羊奶和營養膏,晚上看論文的時候也會把它抱在膝上順毛。

尹弦聽到這裏的時候,完全沒感覺到哪兒不對勁。

“都挺好的啊,也是給您留了個伴不是?”她安撫道:“這貓兒親你,也是有緣分。”

“問題在于,”萬漱坐在旁邊,慢悠悠道:“過了兩個星期之後,他在樓下又撿了一只。”

又撿了一只?

尹弦眨眨眼,想了想道:“兩只在一起也挺好的啊,您出去給學生們上課,他們兩在家裏也有個伴。”

沈教授露出尴尬的笑容來,為難道:“然後……我鄰居又在路邊撿了一只,送給我了。”

那鄰居也是知道他喜歡貓,才順手把那小貓領回來。

小貓已經虛弱到連貓糧都吃不動了,還是沈教授一勺一勺喂給它吃的。

他本來覺得,家裏已經有兩只了,顯然不适合再養多的了。

可是這小貓要是不救,鄰居肯定也不會管,它最後就只能在寒冷的冬天裏就這麽餓死。

“三只貓——也還好吧。”尹弦越說越沒底氣,觀察着他的表情,隐約有種不好的預感:“所以您一共養了多少只?”

氣氛似乎有些尴尬。

沈教授張了張嘴,看向他侄子萬漱,想說出來,又實在是不好意思。

“我今天過去數過了。”萬漱平直道:“一共二十五只,全是流浪貓。”

“二——二十五只?!”尹弦訝異道:“二十五只,您家得多大啊!”

就這些貓這麽擠在一起,顯然也不合适啊!

“一開始家裏養了四只,房子有一百二十平,”沈教授像犯了錯一樣,低着頭慢慢道:“然後又租了個郊區的兩百平房子,把它們都送過去了。”

他其實薪水還算寬裕,不僅給小貓們準備質量還算好的貓糧,供應暖燈和貓爬架,還準備給他們打疫苗和做絕育。

好像只要開了一個頭,一切就都停不下來了。

——既然都救了一只,為什麽不再救一只?

——家裏的小貓吃飽喝足睡得頗香,你忍心看着腳旁邊髒成黑毛球的小貓受苦嗎?

“一共四只大貓,二十一只兩個月大到四個月大的小貓,”萬漱已經開始算賬:“小時候還能吃,也好照顧,可大了以後……會越來越難做。”

成年貓絕育要一筆錢,食量也會見長。

市內雖然一直有小動物保護協會,或者流浪貓救助中心,但現在都有嚴重的資金問題,基本上都做不下去了。

沈教授人好心善,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好些個學生知道他救助小貓以後,也會把遇到的流浪貓抱去給他。

那些完全進化為野生動物的野貓其實都不親人,而且早已習慣了在野外的生活。

但大學裏面的很多貓,其實是那些少男少女偷偷抱進宿舍或小區裏養,等毫無興致或者畢業搬家了,再直接把貓扔掉。

那些家貓沒有覓食能力,在野外過的也頗為狼狽。

有些幼貓是被父母遺棄,只是憑着本能去溫暖或者有光的地方,顯然也沒有太多活下去的可能。

“我,我沒辦法就這麽見死不救啊。”

“可你也不能把自己搞到破産啊。”尹弦皺眉道:“所以你是……想建立一個流浪貓救助站嗎?”

“對,那些小貓要是能給喜歡他們的主人領養,我也舍得送出去。”沈教授重重的嘆了口氣,搖頭道:“可就是怕它們在別人家裏受了委屈。”

有些虐貓的小孩和大人,為了取樂或者發洩,什麽過分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簡直跟惡魔一樣毫無基本的人性。

尹弦和萬漱對視了一眼,都有些為難。

這事兒真不是個好解決的差事。

貓兒雖然可愛,但你不能把流浪貓當商品賣掉。

如果賣掉貓,你沒有權利去監督主人是否給它絕育,是否之後不再遺棄它。

而貓糧貓砂也是筆開支,這些貓遲早會長到特能吃的狀态裏,何況二十五只裏有五只橘貓,四舍五入等于養了六十只啊。

“我,我也實在沒多少錢拿來當酬金,我的工資也只夠每個月養這麽多。”沈教授一臉愁容:“可還是有小年輕把撿到的貓送過來,我又不能拒絕他們。”

“這樣,沈叔,”萬漱溫和道:“我先捐五萬,給您應個急,但是我跟小弦剛好在忙公園的項目,要下周三才有時間——您先拿點錢雇個臨時工幫忙照顧着點,我們到時候再想辦法,好麽?”

沈教授沒想到他還願意倒貼錢,都不好意思收下,只推托着說不用了不用了。

等萬尹夫婦把他送了回去,尹弦才終于毫無形象地癱在沙發上,開始按着腦門想辦法。

“其實也有辦法。”萬漱關好了門,靠着沙發思索道:“我去偷偷給點錢,把這些貓都對接給公益組織,讓我叔過去偶爾做志願者就行了。”

“不行的,”尹弦隐約想到了些什麽:“要有個可效的機智,形成一整套的循環鏈,就像惟卿公園那樣。”

“你要是用流浪貓賺錢,基本上怎麽做都會有道德困境。”萬漱露出不贊同的表情:“不能賣貓,這是公益。”

正在這時,金慶兒的電話打了過來。

“阿尹!”她聽起來快活極了:“我跟你說!我們的公園好像有啥玩意顯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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