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給你補一個拜天地
日上三竿,一條熙熙攘攘的人流攢動在幾條大街上,街道兩旁盡是一些小商販在擺攤,早早便開始叫賣。主街道的盡頭分出兩條岔道,而醉音樓便在這交界處。
“家裏都成什麽樣兒了,他竟然還在這裏睡覺。遇兮,我們倆進去把他拎出來。”白莫也一展折扇笑地風流倜傥,沈亭鶴以往從不在新婚夜來這兒,只能說這許家小姐實在沒什麽女子的魅力。
藺遇兮沒搭話,他一向是三人中脾氣最好的,可此時他渾身散發着灼人的怒火,全然沒了平日的溫文爾雅。
他久不出聲,白莫也不由側過頭來,饒有興致地看了又看,直到藺遇兮收回停在某人身上的視線。
“怎的?”
白莫也搖着紙扇怪聲怪氣道:“看,好一個癡情郎啊。”他那點心思他還不知道麽,只可惜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你胡說什麽!”藺遇兮低聲斥了一句。
“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裏清楚。”白莫也不多說,收了折扇去推房門。
雅間點着上好的熏香,裏頭飄着似有似無的一股脂粉味,沈亭鶴正和衣躺在榻上,然而那開門聲讓他瞬間睜眼,眸中已全然清醒,待看清來人後複又閉上了雙眼。
白莫也懶散地坐上了矮榻,握着折扇輕輕點了點床板。他随即看向藺遇兮,語氣欠揍,調子拉地長長的,“我還以為這裏,會有個美人躺着。”“美人”兩個字他念地極重。
藺遇兮眼眸一眯,面上沒了半點笑意。
“我從來都是一個人睡。”沈亭鶴冷聲答了一句,他的心思他一清二楚。
“……”藺遇兮沉着臉什麽話也未說,但眉眼間舒展了不少。
“還睡呢,再睡頭上可要多幾頂帽子了。”白莫也像是抓到了沈亭鶴的把柄,言語中帶着濃厚的揶揄。
方才孫莊派人去通知他時他還在看書,聽了侯府下人的話後差點沒把書給撕了。這許家某小姐真女中豪傑,沈亭鶴來醉音樓,她便找小倌去侯府。
沈亭鶴倏地睜開眼,淡淡道:“什麽意思?”他腦中驀然浮現了許以之那張不算絕色的臉,他對于許府嫁來的人是誰無所謂,但她似乎比一般女子要沒規矩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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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莫也的嗓子裏藏着壓不住的笑意:“我聽說你們侯府某個院子裏有一群小倌在唱曲兒,至于其他便不清楚了,估計你在這兒做了什麽你夫人便在院子裏做了什麽。亭鶴,你這次娶的姑娘可是有點特別啊。”
沈亭鶴忽地坐了起來,臉色由黃轉青,太陽穴上青筋暴起。他平生最恨的便是背叛和抛棄,既然她背叛地如此快,那也別怪他。
“你還不回……”
還沒等白莫也把話說完,沈亭鶴拿過衣架上的外袍往身上一穿,邊系腰帶邊往外走。白莫也和藺遇兮對着他離去的背影瞠目結舌,看樣子這許家小姐還真與衆不同,以前可沒見沈亭鶴來了這兒之後會因她們回府的。
“沈侯爺,”風鈴般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紅影邁着娴雅的步子而來。
藺遇兮聽得那聲音渾身一震,右手細微地抖了抖,白莫也打量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游走,有趣,真有趣。“燕姑娘。”
燕淩棄正注視着沈亭鶴的背影,聞言轉過頭來,對上藺遇兮時嬌媚的小臉閃過一絲慌亂,可她掩飾地很好,神色如常,含笑朝兩人點了點頭随後轉身離去。
“……”藺遇兮呆在原地,腳下像是生了根一般,怎麽也挪不動。
侯府後院,新房門外,站着七個容貌出色的年輕男子,身穿同色系長袍,每人身前都繡着一片翠竹,形制各異。
許以之沒了術法想穿單薄點都不行,這外頭天氣又冷,她只得命人在房間裏擺了炭盆,一個一個召小倌進屋聊天。不得不說,孫莊看人眼光不錯,這幾個小哥哥長得還挺養眼的。
“下一個。”她拿起桌上的糕點輕輕咬了一口,左手搭在下颚處,語氣軟綿懶散。
排在第二位的小倌忐忑地踏進屋子,低眉順眼道:“無涯見過沈夫人。”
許以之聽得那稱呼眉心一跳:“我不是沈夫人,叫我許姑娘。”
“是,許姑娘。”
“你會些什麽?”
“吟詩作對,彈琴作畫。”
許以之咬着嘴裏的芙蓉糕,清香不膩,入口即化,“那你随便彈一曲我聽聽。”這些小倌是好,但她太放肆也不敢。
“是。”無涯在古琴前坐下,他一雙手長得尤為惹眼,骨節分明如玉筍,白皙修長。
他的琴音将她帶到了兒時,她與其他人不一樣,除了讀書之外還要額外接受家族訓練,偶爾還被爺爺喊去出任務磨煉自己的術法。那些遠在天邊的時光她早已遺忘,如今卻讓她懷念了。
沈亭鶴壓着滿腔怒火踏進侯府,孫莊見他時委實吓了一跳,他從未見過他們家侯爺如此生氣過,以往那些新娘選擇背叛他也頂多冷笑一下。
“侯爺回來了。”
“她在哪裏?”沈亭鶴厲聲道,每一字都像是從牙齒縫間擠出來的一般。
“夫人在新房,她昨夜一直在新房等……”
沈亭鶴直接用輕功飛了過去。一落地,他便看到了新房門口站着的六個小倌,一個個都低垂着頭看不清表情。他冷冷地掃了一眼,就這些人的長相,她也就這欣賞水平。
門外伺候的兩丫鬟見沈亭鶴冷着臉站在院中,吓得紛紛跪在了地上,顫着聲道:“奴婢見過侯爺。”
許以之正沉浸在自己的記憶裏,被門外兩丫鬟喊地迅速回了神,然而她并沒看沈亭鶴而是看向了彈琴的小哥哥,他彈琴的樣子別又一番姿态,這大概就是通常說的“氣質”。
“滾。”沈亭鶴榻上石板只說了一字。
門外排隊的小倌被他這一聲吓地腿軟,孫莊急急忙忙趕來院子裏朝他們點頭,這六人收到指示後飛快走人,只留屋子裏那個還不清楚狀況的。
沈亭鶴身上還穿着昨日的喜袍,許以之身上也穿着昨日的喜服,兩人視線對上,眼中殺氣互不相讓。不知怎麽的,她竟覺得他的眼睛有些特別,形狀是不怎麽好看,可裏面除去怒火似乎還有一斛星光,泛着隐隐的靈氣。
“铿”地一聲,屋內小倌手中的琴弦突然斷了,他從沈亭鶴進門的那一刻起雙手不穩,越彈越亂,越亂越慌,一個不小心便撥斷了琴弦。
“小人見過侯爺。”
“滾!”沈亭鶴這一聲與之前那一聲截然不同,那一聲怒氣還沒外放,而這聲裏頭地怒氣絲毫不加掩飾,夾了磅礴氣勢。
他一進門便知曉了她什麽意思,內裏的怒氣和殺氣消了一半。
無涯顫巍巍起身想走。
許以之雖是和沈亭鶴在對視,然而嘴上卻對着小倌說,“不準走,坐下!”
“……”無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是孫管家喊來給夫人解悶的,可臨逍侯讓他走。
沈亭鶴一眼掃過去,他忙不疊跑了出去,跨出門檻時還被絆了一跤。
“喲,肯回來了?醉音樓的姑娘是不是特別美啊?不,應該說是燕姑娘。”許以之收回眼神嘲諷道,奇怪,她剛才也沒覺得他長得不好看,注意力全被他的眼睛吸引了。
她的話讓他一愣,之前那三人從不曾這麽同他說過話。
這是在,吃醋?
吃醋……會有人為他吃醋麽。
“怎麽不敢看着本侯,本侯長得就這麽不堪入目?”沈亭鶴站地直,配上高挑的身材陡然有種玉樹臨風的味道。
許以之心想,堪不堪入目,你心裏沒點數麽?當然她是不敢這麽說的,她還得讓自己安全回許府。
“沈亭鶴,你娶錯人了。我不是許以瑟我是許以之。趁我們還沒拜天地,你跟我去許府換回我大姐。”
沈亭鶴走了幾步俯下身往她靠近,喑啞的聲音裏夾雜着千絲萬縷的譏笑,“若是本侯說不呢?”
那張令人倒胃口的臉一出現在眼前,加上他身上有種熟悉又陌生的脂粉味,許以之只覺得胃裏翻騰地厲害。她發誓她真不是顏控,但這位長得實在有點對不起人,更重要的是他性子太惡劣。
許以之側過頭,沒再對上沈亭鶴,“你腦子有問題?我大姐哪點比不過我,你們男人不都喜歡她那種嬌氣的女子麽?而且許惟只寶貝她,你娶她才有用,娶我威脅不到他。”她雖然不知道沈亭鶴去許府提親的目的是什麽,但一定不是只想娶個女人這麽簡單。
沈亭鶴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随後站直了身體,“倘若你今日來真的,我早便掐斷了你的脖子。許以之,記住了,進了這侯府便是本侯的人,你爹那點東西,本侯看不上。”
“……”許以之被沈亭鶴這番話說地滿頭霧水,他這是什麽意思,将錯就錯?他們侯府的人是不是腦子都有點問題?
對于她面上的迷茫沈亭鶴似乎額外滿意,他一甩衣袖離去,走到門口時停住身形,背對着她道,“在本侯眼裏,許以瑟與你并無什麽不同。若是你想重新拜天地,本侯可以給你補一個。”
“呸!我不要!”許以之脫口而出,腦子有坑的人才想和他拜天地,她只想回去繼續做火系世家的大小姐,這侯府夫人還是許以瑟更适合。“沈亭鶴!”
他走地快,眨眼間便沒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