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們再成一次親吧
“為何見着我就走,我真那麽讓你讨厭?”沈亭鶴緩緩踱了幾步,随後步伐邁地加快,身影一動便到了許以之身前。偏厚的唇線緊抿,他不置一語,靜靜看她,恍若晨曦的眸子裏倒映着她局促不安的模樣。
“不讨厭,真的不讨厭。”許以之連連搖頭,她半低着頭不敢看他。到了今天,她不看他反而不是因為他長得不好看,而是因為不敢,單純的不敢。
燕淩棄說他喜歡自己,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反正她是不信的。
沈亭鶴怎麽會喜歡自己,論美貌她比不過燕淩棄,論其他什麽琴棋書畫她更不行,但要說到術法,那她大概可以吊打一片,可他這樣的人不會因為這一點而喜歡她。
許以之給自己找了許多理由想壓下那股悸動,然後最後得出地結論正好相反。
“那為何見着我便逃?”沈亭鶴走近一步,許以之急忙往後退了一步。她不由抓住了腰封上的系帶,兩只手越抓越緊。
她今年十七歲,還沒談過戀愛,眼下心底的跳動在那個世界也從不曾有過,但她知道喜歡大概是什麽感覺。“我只是,只是忽然覺得身體不适想回房休息,你別想太多。”
“擡頭,許以之,如果你沒覺得我不堪入目的話就擡起頭看我。”沈亭鶴的聲音沉了又沉,仿佛能震懾肺腑。不知怎麽的,許以之竟然在裏面聽出了一絲懇求。
她情不自禁擡頭看了他一眼,而恰好是這一眼,她看到了他心裏,看地她心跳一窒。她沒有養寵物的經歷,但她此時看他,卻覺得他眼中流露出的情緒就像是被抛棄的小動物,正等着她領回家。
他盯着她的臉,同樣在她眼裏看到了溫柔而細膩的情感,或許沒人知道,他對自己是自負又自卑,那是他骨子裏的東西,難以磨滅。
“你……”她張着口又不知說什麽,于是就這麽呆呆地看着他。
“我想給你補一個拜天地,想與你再成一次親。”他輕聲道,聲音沒有刻意地壓低,也沒有刻意的溫柔,調子平平淡淡,但在許以之人聽來卻動人引人。
她手上動作一松,完全沉醉在他那雙劍光流轉的眼睛裏,一個“好”字即将脫口而出,然而她的理智還是在緊要關頭阻止了她。不管他對自己又多好,他都不是自己該動心的對象,他們兩個是不同世界的人。
她完成任務後會回自己的世界去,到時候他該做怎麽辦,他們之間的情該怎麽辦。
所以阻止這段沒有結局的感情,最好的辦法是不開始,她不認為自己是個理性的人,但她似乎在逃避裏找到了一絲理性。
“我不願意。”許以之愣愣地看着他衣襟上的銀色花紋,在華貴的布料上開出大片大片的玉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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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亭鶴的眼神宛然昙花一現後逐漸暗淡,如果許以之此時擡頭的話,她一定會在他眼裏看到那抹痛苦的神色。
“為什麽。”他問,聲音低如耳語。
她眨了一下眼睛:“因為我們不适合,因為你喜歡的人不是我。”
“如若我說我喜歡的人是你呢,你會答應麽?”他直直看着她的頭頂,視線逐漸往下,看着她秀氣的鼻子,羽毛一般的睫毛輕輕顫着。
“那也不答應,我,我……”許以之仰頭,情急之下說了一句,“我喜歡的人是你弟弟。”這話半真半假,沈亭鴿那張臉誰不喜歡,但她對他的喜歡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是普通的欣賞,無關風月。
“……”沈亭鶴眸中暗淡一轉成了阿鼻地獄,如在刀山之中的地獄。他原以她不一樣,她不會是那第四個,可惜他還是錯了,她與那三人并沒有什麽不一樣,她最終還是喜歡上了沈亭鴿。
“哈哈哈……”沈亭鶴忽地笑了,笑得十分大聲,笑得甚至有些癡狂。
許以之不安地看着他,擡手想抓住他,她心裏難受地找不到突破口,堵得慌。“沈亭鶴,你別這麽笑,我……我不是……”
他冷哼一聲,默然地睨了她一眼轉身,正是那個轉身讓許以之覺得自己失去了某種珍貴的東西,心裏像是空了一部分。
她站地像個木樁子一樣在長廊裏看他,身上披了厚重的狐裘還是覺得冷,這冷似乎要刻到了她的骨子裏。
雲開,日頭越升越高,許以之游魂似的走過小池塘,走過小石橋,她住的院子裏開了一片栀子花。一路上她都在想沈亭鶴說的話,他那樣的人,說了那樣的話,确實是喜歡上自己無疑。
“小姐去哪兒了,怎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水芙抱着被子踏出門檻,見許以之站在院子裏發愣連忙将她拉進了屋子。
“水芙你說,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的感覺?”許以之呆若木雞地坐在榻上。
水芙聞言,撥弄炭火的手一頓,她轉身看向榻上的許以之,她這模樣真像是害了相思病,還是比較深的那一種。“小姐終于發現自己喜歡上侯爺了?”
許以之一震,眸子亮起,“你為什麽這麽說,我看起來像是喜歡他的樣子麽?什麽時候的事?”
水芙笑:“小姐,你忘了一句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其實奴婢最早發現的是侯爺喜歡你,後來才發現小姐也喜歡侯爺,不過這是後面的事。”
“你确定?怎麽發現的,從什麽時候發現的?”許以之回想着自己和沈亭鶴之間的互動,他們之間沒什麽特別的互動,她就是覺得他人還不錯,但也僅此而已,沒什麽大不了。
水芙抿嘴笑着走到許以之跟前:“小姐上次見着侯爺和燕姑娘在一起時是什麽表情,你自己看不到,奴婢可是看地清清楚楚。小姐是真真在吃醋,不喜歡怎麽會吃醋?”
“是麽。”許以之陷入回憶,“那更以前的呢?”
“更以前的?”水芙想了想道,“那就是小姐見着侯爺的時候特別嬌氣,說話都變地柔柔的,話語中不由就帶了撒嬌的意味。”
許以之鼓起臉:“你為什麽把我說地這麽惡心,我明明沒有。”
“行行行,小姐沒有。”水芙忍着笑認真道。
“你出去吧,我想休息。”
“是。”
水芙走後,許以之往後倒在了床上。她看着上方的床頂吐了口氣,水芙不說,她都不知道自己這麽早就喜歡上了沈亭鶴。
“233你出來,我有事問你。”
“什麽事?”
“你覺得,我喜歡沈亭鶴麽?”她問完之後,即便房裏沒人也躲閃了一下目光。
“你覺得就行,我覺得沒有用。”
許以之飛快回了一句:“我不覺得。”
“那你不覺得。”
“等等,我有個問題,為什麽瓶子裏的紅點會超過三分之一,沈亭鶴是我的任務還是燕淩棄是我的任務。”其實許以之腦子裏有一個可怕的想法,但她不敢亂猜。
她遽然想起了自己昨晚在街上遇到的那個俊秀公子。會不會是他,他認得自己又讓自己別去醉音樓,一定是他。
燕淩棄和沈亭鶴說的人就是他。
不行,自己還得再去一次醉音樓。
醉音樓。
許以之想不明白便去找燕淩棄,他們兩人前幾日不是還你侬我侬,怎麽忽然就變了樣,變成了燕淩棄有心上人,沈亭鶴喜歡自己。
歡娘見許以之進來吓了一跳,她以往不知她是誰,說話沒什麽顧忌,可眼下知道了,對她便存了幾分敬畏之意。
“沈夫人。”她對着她行了個禮。
“嗯。”許以之聽得那稱呼許久都沒反應過來,時間不久,她倒是快習慣這個稱呼了,“沈夫人”,只能說習慣有時候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歡娘,燕姑娘在麽,我有事找她。”。
“在的,她在三樓。”
“嗯,謝謝。”
許以之踏進房間的時候,燕淩棄正在畫畫,她雖然出身風月,但琴棋書畫凡是大家閨秀會的東西她都會,甚至學地更好。
白色的畫紙鋪滿桌面,燕淩棄面前擺着幾種不同顏色的顏料,她伸出纖細的右手,先是用墨色勾了簡單的線條,不過寥寥幾筆,人物的五官與韻味神形兼備。
上色之後,一個栩栩如生的溫潤公子便出現在了她筆下,她擱下筆拿起畫,癡癡地看着畫紙上的人,每一筆,每一線,都含着自己無法言喻的情意。
她強迫自己不去想他,可又控制不住想去想他,思念在她心尖猶如一條紅線,纏着他,粘着他,想着他。
“燕姑娘。”許以之出聲,燕淩棄還未來得及收起畫,眼中的情意也未散去。
許以之自然看到了她手中的畫,不過她看到的是背面,隐隐約約,不怎麽真切,但依稀可見畫上男子俊朗的眉目,而那人一定不是沈亭鶴。“在看你的心上人?”
燕淩棄不舍地放下畫,小心用墨塊壓好,随後才走出書桌,她袅袅地在矮榻上坐下,姿态動人,一舉一動都将妩媚兩個字展現到了極致。
“我知道你會來找我,坐。”她擡手給兩人倒了杯茶,新出的西湖龍井,雨後清新的茶葉氣味一下子充滿了整個屋子。
許以之在燕淩棄對面坐下,打量了她片刻,她不像自己想象中的模樣,既不悲傷也不生氣,神情淡淡的。“你在等我?有話跟我說?”
“是,我有話跟你說,你昨晚偷聽到的只是一部分,而我,有下一步部分要說給你聽。”燕淩棄兩指一扣捏起了茶杯輕颦淺笑,她喝茶的姿勢優雅婉約,估計是她這張臉帶的,她做什麽都會讓人覺得好看。
“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