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識時務

陸春歸回到家第一件事, 就是到房間裏, 把褲兜裏的毛票子都拿出來, 細細地數，數了一遍又一遍。

今天的收獲不錯, 居然有十三塊錢。比昨天幾乎翻了一番。

之所以多出來那麽多，一來免費往外送的油條少了，二來多賣了一份白米糕，自然就多了一份收入。

白米糕的主要原材料就是大米磨成的米粉, 這個是最便宜的, 比面粉便宜，此外就是油鹽蒜頭生抽醬汁這些了。

小本生意, 這個真的是小得不能再小的生意了，但回報卻很豐厚。

陸春歸喜上眉梢，把兩天的收入合在一塊, 又數了一遍, 這才放進了抽屜裏, 鎖起來。

現在村裏家裏都知道她掙了錢, 不得不防，以後她是哪裏都不去的, 得守着，真的要外出的時候, 必須要讓一個人在家裏看着。

這個任務, 交給陸阿公, 或是陸鑫、或是陸春燕？

陸春歸摸了摸下巴, 陸阿公是大人，本應該是最可靠的，要怕就怕他會監守自盜，或者是幹脆以大家長的名義讓她把錢給交出來。

陸春燕似乎是個人選，但是太聽陸二嬸的話了，也不夠可靠。倒是陸鑫，從昨天他等着自己回家吃雞蛋的舉動上看，他年齡雖然小，對自己這個二姐卻是十分信任和支持。

正如大了的狗養不熟一樣，小一點純一點兒的小孩子，可塑性更強。

至于三姐妹裏最大的陸春喜，昨天和今天一直很積極主動給自己打下手，倒也是個識進務者為俊傑的，但不知道為什麽，陸春歸總覺得陸春喜那雙一心讨好她的眼睛背後，仿佛隐藏着不可告人的什麽秘密。

就比如她昨天突然提出來要跟自己一起睡，陸春覺得不妥當。原本以為陸春喜是為了早起的第一鍋油條，但後來又覺得不是。

因為油條出鍋時，陸春歸觀察到了陸春喜的神情，雖然也顯得開心，但卻不是像陸鑫那種單純是因為看到了美食而歡欣雀躍的那種開心。

總之還是不一樣的。

陸春歸在房裏分析了一會，感到有些累了，算了，不想那麽多了，反正這幾個姐弟，心思再怎麽複雜，也沒有她這個披着少女皮的老太婆複雜吧，小姑娘家能有多少複雜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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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不過就是想怎麽少幹點家務，多吃點好吃的，得到父母長輩的寵愛，諸如此類，沒有什麽好揣摩的。

她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好好琢磨琢磨怎麽掙更多的錢，擴大規模，早點把生意做到鎮上、不，做到縣裏去。

這個時代未來的趨勢她是非常清楚的，雖然記不清具體哪年哪月發生了什麽事，但八十年代是充滿變革的年代，是激動人心的年代，死水一般的經濟被搞活，無數的人争相下海經商，那些有魄力有膽識的，成了最先富起來的那一批人。

富者恒富，金錢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這整個過程中，最難的就是先積累第一桶金。

而她現在正在積累第一桶金的過程中，按這種速度發展下去，用不了多久她就能還清債務，那以後賺的錢，就是她自己的了。

陸春歸關起門來數錢，陸春喜和陸春燕去了廚房，準備燒菜做飯，卻看到鍋裏已經煮好了一鍋豆角，米飯也做好了。

兩人有點愣了，陸春燕驚訝地說，“阿媽這麽早就把飯菜做好了”

“是啊，真難得。”

兩人對視了一眼，心裏均浮起一個念頭：不用做飯了，那她們還要不要去打豬草了？

打豬草又累又辛苦，還得曬太陽，誰都不想去。

以前她們也不想去，但是以前沒得選擇，這些活是她們一直以來都在做着的，習慣成自然，她們從來沒有想過她們是可以不做的。

但是經歷了昨天的事，陸春歸帶上她們去鎮上逛街，又玩又看了新鮮的事，沒做啥累活兒，就扛了袋面粉回來，還吃了好吃的餅幹。

過得這麽舒服，回到家裏居然沒有挨罵。

應該說，是挨阿媽罵了幾句，但是有陸春歸出面，就有阿公給她們撐腰，阿媽的罵也就不起作用了。

這讓姐妹二人心裏生了些期盼，今天她們還能不能像昨天那樣，不用去打豬草了？

“大姐，你說阿媽為啥這麽早就做好飯了？她不等我們去打豬草回來才做了？”

“是怕阿公罵吧。”陸春喜應道，“也不知道阿媽去哪裏了？”

此時陸報國正好走進院子，聽見姐妹倆的對話，便回答道，“你們阿媽去打豬草了。春歸呢，春歸哪裏去了，怎麽就你們兩個？”

陸春喜朝陸春歸的小瓦房指了指，而陸春燕則努了努嘴。

兩人不出聲，陸報國居然也秒懂了，他走近兩人，壓低了聲音，“春喜，你是記數收錢的，你說說她今天掙了多少錢？”

陸春喜猶豫一下，“我不曉得。都是毛票子哩。”

陸春燕卻興奮地比劃了一下，“好多錢!阿公，你是沒有看見啊，那些人可都愛吃了，我們還沒有走到村口，就一路上有人攔着我們要買東西吃了！”

陸阿公喃喃道，“這麽好賣？”

其實陸春歸出門不遠就被人攔住買東西，他是坐在家門口看見了的。只是聽陸春燕這麽說來，早上的景象就好好放電影一樣在他眼前又過了一遍。

這孩子，真是能掙錢啊，有出息了！

陸春喜微斜過身子，對陸春燕瞪了一眼。

陸春燕不解，她說錯什麽了？她沒說錯吧，二姐今天是掙了不少錢啊，可惜那掙的都是二姐自己的，不會分給她花。

“阿公，阿媽去打豬草，那我們今天就不去了吧，一會兒還得幫春歸幹活呢。”陸春喜有些忐忑地征求阿公的意見。

陸報國沒意見，“行。這麽多錢！還打什麽豬草！”

陸報國開始有些懷疑自己讓家裏養豬為生的決策是不是個好決策了。□□媳婦是個懶的，她打得了一天豬草，打不了一年豬草。

春喜春燕兩姐妹吧，倒是勤快，又聽話，可她們得幫着春歸賣油條啊。春歸不知道哪裏學來這個本事，把油條炸得這麽好吃，可她總歸沒上過學，陸報國就怕她賣東西吃了虧，那油條可全都是錢啊。

什麽，你說陸春歸掙了錢也是歸她自己，不交公？

都是一家人，這魚煮爛了，不也還是爛在鍋裏。陸春歸掙了錢，給家買油買蛋，給陸鑫買餅幹，這孩子嘴上說掙了錢跟陸家分開，可行動上卻沒有那麽計較，是個大氣的孩子啊！

他那養豬的主意，掙不掙得來錢，能掙多少，還真不好說，而且還冒風險，啥時候豬一生病，一個治不好翹了，一家子半年大半年的辛苦就都打了水漂。

與其掙那還看見影子的養豬錢，不如先顧着眼前春歸的這檔子生意，反正總得讓春喜幫忙看着。

陸報國心裏已經有了方向，自然就不管孩子們打不打豬草的事兒了，現在豬圈裏就只有一頭以前養下來的豬，這一頭豬，讓陸二嬸一個人去忙活就行了。

“春喜啊，下回你跟着春歸賣東西，這收了多少錢，你可得用心記着，得長個心眼。”陸報國想了想，叮囑陸春喜道 。

陸春喜想也不想就搖頭，“阿公，那麽多毛票了了，又進又出的，這我也記不清楚啊，我要是記得清楚，你忘記了我考數學都沒考及格的？”

她才不傻，她當然是心中有個大概了，可她才不會告訴阿公。

陸報國搖了搖頭，走開了。

“大姐，你真的記不清二姐掙了多少錢？”陸春燕好奇地問，“我也想知道她掙了多少。看着好多錢！”

“掙多少也不是你的錢，跟我們家沒關系，你忘記了？”陸春喜沒好氣地說道 ，“你好奇那麽多幹啥，有你吃的喝的，還不用去打豬草，你還有啥不滿意的？”

陸春燕有些奇怪，“我沒有說我不滿意啊，我就好奇一下怎麽了？這還不能讓人好奇了？我說大姐，你現在是站在哪邊的？”

“什麽站在哪邊的，你淨亂說些啥。”陸春喜翻了臉，“你不要亂說話。你要是以後還想輕松點不用去打豬草，就別惹春歸不高興。”

啊？

陸春燕十分震驚地看着陸春喜，她突然間醒悟過來了，陸春喜當了叛徒。

大姐以前最聽阿媽的話的，阿媽不喜歡二姐，大姐也就不喜歡二姐。

她也不喜歡二姐，誰讓二姐最漂亮呢？漂亮，脾氣還不好。

所以，家裏面二姐一直是被孤立的。

可是現在，大姐站到二姐那邊去了。

陸春燕覺得有些茫然，大姐成了叛徒，她本來應該鄙視大姐的，可她沒有，反而還覺得有些羨慕。

羨慕大姐有這樣的勇氣，她不敢，她還是得聽阿媽的，誰叫她是三姐妹裏年紀最小的呢？

“你也別這樣看着我。”陸春喜道，“你不覺得春喜對我們，比阿媽對我們還好嗎？春喜更像一個好阿媽，一起挑柴回來，是春喜到廚房去端水給我們喝，可阿媽明明閑在家裏，卻連飯都不肯煮，還得等我們回來煮給她吃。”

還有其它更多的，陸春喜都不想再舉例了，比如帶她們到鎮上，請她們吃好吃的。

春喜有錢嗎？她的錢哪裏比阿媽多呢，以前阿爸在的時候，阿媽手裏的錢可多了，可阿媽從來沒有給她買過一個包子吃。

陸春喜的最後幾句話，雖然壓低了聲音，卻被陸春歸給聽見了。她數完了錢，打開房門，正好聽見了陸春喜的這句話。

陸春歸想了想，“大姐，春燕，下午你們跟我去抓螃蟹吧！”

既然陸春喜這麽識時務，那她就不妨帶上她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