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張汐顏忽然覺察到不對, 緊跟着朝地上的手電筒看去, 赫然發現它還亮着,且光照十足。

她撿起手電筒朝周圍照去,只見自己是一個約有三四米高, 窄的地方有一兩米,寬的地方有三四米的山洞裏。這山洞大概有二十多米深,她正站在靠近洞口處,最裏面就是她們燃篝火的地方,柳雨靠在洞口站着。她離柳雨僅有五六米遠,而在她的旁邊,岩石上布滿她用劍戳出來的印子。她用手電筒照向周圍的岩石, 別的地方都沒有劍痕。

張汐顏盯着那些劍痕, 可以想象得到自己剛才揮着劍換着姿勢和角度刺向這麽一塊箭靶式的岩壁,活像個傻子。

她拿着手電筒出了山洞,朝着四周照去,赫然發現, 她之前見到的狹窄曲折岔洞極多的山洞不見了,出現在她面前的是開闊的地下溶洞,地上堆積着塌方落下的大量岩石,以及橫七豎八地倒了許多屍體。

她之前遇到的那夥人全部死在了這溶洞中。他們有些死于自相殘殺, 有些則是被活生生吓死的。就在她前面不遠處,一個人卡在兩塊岩石之間的縫隙裏, 那表情驚恐至極, 仿佛不是被卡在岩石中, 而是被什麽兇猛巨獸咬住。在岩石上和在洞頂上有很多古老的圖騰和符號,是刻進去的,沒有上顏料,手電筒照在上面反出來的光晃得她眼花頭暈,腦海中瞬間浮現起那些人在山洞裏掙紮攀爬逃命哀嚎的情形。她再看去時,只見那些人都睜開了眼,緩緩地扭頭朝她看來,之後,緩緩地起身,沖她露出恐怖的笑容朝她走來。

張汐顏吓得猛地退後一步,對自己說,“幻覺!是幻覺!”她又再朝周圍照去,黎未和柳雨都不見了,自己又出現在幽深狹窄的山洞裏。

突然,她的額被人打了一下,柳雨的聲音響起,“張十三,別用手電筒亂晃。”幽深狹窄和山洞和爬起來的死人突然消失,而她的手電筒正照在柳雨的臉上,黎未就站在她的旁邊,表情略古怪,有點像嘲諷,又有點像在笑話她。

張汐顏默然,背脊發寒,渾身發冷,有點被吓到。

她明白過來,其實她從睜開眼醒來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幻覺裏。她以為她破了鬼蜮幻蠱的伎倆,但實際上那些都是假象,她仍舊在幻境中。就如同夢中夢,以為自己做夢醒了,其實她只是夢到自己醒了,還在做夢。

她分不清楚自己現在是在幻覺中還是清醒的。

這很可怕,一個人如果分不清楚現實和幻覺,就成精神病了。

她忽然想起精神分裂的柳雨。她在這山洞裏才呆了半天就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幻覺,而柳雨是從花祭部落的活人祭祀中活下來,又再在花祭部落以花祭神的身份生活了半年。花祭部落活人祭祀的地方,只怕比這裏更加可怕和詭異。柳雨還記得自己是誰,哪怕只是假裝自己是柳雨,以柳雨的身份工作生活,都已經極不容易。

黎未見張汐顏的臉色蒼白,額頭全是冷汗,似乎是被吓得不輕,心說,“還行,這才是正常反應。”她說,“走吧,出去了。”轉身朝山洞外走去。

張汐顏又看了眼柳雨,強自穩住心神,打着手電筒,默默地跟在黎未的身後。

山洞裏到處都是落石,沒有經過修整,沒有路,很難走。她在攀爬時找到很多腳印,有她們幾個的,也有死去的那些人的,石頭縫隙間和岩石上都留下大量他們活動的痕跡,就仿佛他們一直在這片區域打着轉,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夢爬奔跑。

她還找到一圈自己的腳印,像是她圍着一塊直徑約有十幾米的大石頭轉了四五圈,之後又爬上那塊石頭上,躲在它和另一塊石頭間的夾縫中躲了好久。因為地上全是她踩出來的腳印,且大部分都對着同一個方向,她曾躲在這裏悄悄觀察着什麽。而她所對的方向,前方三四米處,躺有一具屍體。那人胸膛和頭部都有致命傷,眼珠被挖走了,正是當初追着她的那隊人中,被隊友當成屍蠱殺死的人。她在幻境中,曾躲在通道裏一個隐蔽的地方,親眼見到追她的五個人集體産生幻覺,其中四人把另一個走散的隊友當成屍蠱殺掉并把他的眼睛當成僵屍蠱挖出來。也就是說,其實,她當時已經中了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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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旁邊的一塊岩石上,又見到了刻在石頭上的古老符號,這次沒敢多看,趕緊移開了視線和手電筒光。

黎未穿着高跟鞋在這些岩石上輕松自如地跳來躍去,仿佛那些不是什麽難爬的岩石,而是園林水系中間用石墩連起來的小橋,不過走在叢林間,再大的大佬,再敏捷的身手,褲腿、腳踝和鞋子上都無可避免地沾上泥,衣服上也蹭了不少污漬,後背不知道蹭在哪裏,沾濕了一片。

張汐顏突然意識到不對勁,她停了下來,手電筒光在黎未的背上反複照了又照。黎未兩手空空的,沒有帶登山包,沒有帶紅珊瑚樹。她又朝旁邊的柳雨看去,見到柳雨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示意她繼續走。

張汐顏說:“你們……還是我的幻覺吧?”

柳雨擡手摸摸張汐顏的額頭,“沒發燒呀。”不僅沒發燒,還有點涼,額頭上都是冷汗。

黎未回頭,“嗯?”了聲,問:“怎麽說?”

張汐顏說,“你的登山包和紅珊瑚樹沒有了。”

黎未掃了張汐顏兩眼,說:“回家後開兩副安神藥吃吃。”說完,轉身繼續朝外走。

張汐顏沒動。那紅珊瑚樹應該就是蠱神樹,跟柳雨和黎未身上的花神蠱的味道一模一樣……她随即又想起自己見到那蠱神樹時,似乎已經是身處幻覺中……難道不是真的?

柳雨見張汐顏傻愣愣的,撈住張汐顏的胳膊拉着她往外走。

張汐顏挺反感柳雨拉着她,想甩開,但她很害怕,有人拉着她,真實的觸感又帶來幾分安心。她猶豫兩秒,最終還是妥協,任由柳雨拉着她走。畢竟在這地方,沒她們領路,她出不去,走下去總比自己困在原地困死強。

大概走了半個小時,前面出現亮光,地表長滿綠色的野草。

張汐顏跟在她倆的身後,穿過草叢,出了山洞,有陽光照在她的身上,暖融融的。

陽光有些刺眼,還很曬,大概是下午三四點鐘。

她回頭朝身後看去,那山洞并不大,洞口的植被茂密,半掩半露,因為是雨季,有水流順着岩石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山洞很深,看不到盡頭,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很陰暗,植物也少了很多。乍然看起來,和普通的山洞沒有什麽不同。可她知道有一夥人進了山洞,再也出不來了。

柳雨見到張汐顏呆呆的,伸手在張汐顏的面前晃了晃,問:“丢魂了?”

張汐顏默默地看了眼柳雨,不想說話,更不想理她。

黎未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眼柳雨,邁步朝着下方的叢林裏走去。

同在幻陣中,那些人都死了,唯有張汐顏活下來,她要是再像個沒事人一樣沒半點症狀才不正常。他們中的不止是幻術,還有致幻的迷煙,産生煙霧的正是那團篝火。張汐顏離篝火最近的吸入最多,照理說應該是中毒最深,如今只是在藥效下出現點精神恍惚對現實世界暫時失去真實感,已經很出人意料。

張汐顏跟在黎未的身後在叢林中前行,爬下面前的斜坡,就見到一處小溪。

黎未正蹲在溪邊喝水,她微側着身子,半蹲半蹬的姿勢,這樣即利于她觀察環境,又能随時起身躲避突發情況,她看起來就像是個叢林裏生存經驗豐富的老獵手。

她怕感染寄生蟲,不敢喝生水,水壺裏的水不多,好歹還能堅持一陣。

黎未喝完水起身,露出身側放着的一只野兔和一只山雞。

張汐顏,“……”她揉揉眼睛,再定睛看去,見到野兔和山雞仍在那裏,她又過去摸了摸,野兔和山雞身上還是熱的暖的,像是剛死的。她跟着黎未身後下山,相隔不到幾十米,黎未什麽時候打的山雞和兔子?

黎未說,“你倆把山雞和兔子處理了,我去找點佐料。”說完,便又順着斜坡鑽進了叢林中。

張汐顏:“……”她想掐自己一把,問自己是不是還沒醒。

柳雨撥開草叢鑽出來,對着身上一陣拍打,把沾的那些草葉和植物種子拍掉,然後一擡頭看到山雞和兔子,說:“喲,晚餐都準備好了呀。”

張汐顏說:“黎未讓你把山雞和兔子處理幹淨。”她雖然最近有學下廚,但是僅限于煲湯和炒點小菜,還都是超市切得好好的備好料,她買回家洗洗就能直接下鍋的。她連雞肉都沒剁過,至于摸雞毛,那是拿雞毛撣子掃灰的時候。

柳雨“呵呵”一聲冷笑,說:“你看我像是會下廚的嗎?”她說完就沉默了。她不像下廚的,至于張汐顏嘛,張長壽連筷子都舍不得讓她洗。她嘗試着問了句,“雞毛要怎麽處理?”

張汐顏:“……”家裏買來的雞都是處理幹淨毛和內髒的,偶爾有活雞,等她見到的時候都在餐桌上了。她在山裏裏時,大堂嬸殺雞,她忙着做功課,沒去過廚房,最多就是偶爾見到大堂嫂端着裝有熱水和雞毛水盆出來,把雞毛帶水一起倒進溝裏,至于熱水和雞毛之間的關系……這會兒沒條件燒熱水,不用去琢磨了。

黎未提着撿來的幹柴和用樹葉包着的野果及鮮摘的佐料回來時,便見兩人正盯着兔子和山雞作沉思狀,仿佛兩個正在思考人思的智者。至于山雞和兔子,還保持着被她扔在地上時的造型,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躺在原地,毛都沒少一根。思考人生能夠解決晚餐?她挑眉,問:“山雞和兔子處理好了嗎?”

柳雨點頭,一本正經地說:“我們可以吃叫花雞和叫花兔,不用去毛,裹上泥直接烤。”她為自己的機智點個贊。

黎未:“……”內髒不用管了,調料不用放了,也不管烤出來的肉腥不腥。

張汐顏說:“我生火。”她說完去翻袖袋,找了半天沒找到打火機,對柳雨,“打火機借用一下。”

柳雨聳肩,攤手。花祭神進山,有的是苦力可用,不需要自己帶東西。

張汐顏虛弱無力地看向大佬,然後發現大佬連個衣服口袋都沒有。

黎·大佬·未,看都沒看一眼這兩個白癡,提起兔子和雞,蹲在溪邊,麻利地扯下雞毛和徒手連撕帶扯地剝了兔皮,又再掏出內髒扔進溪水裏。她再把找到的山菇、野菜和帶有清香的樹葉等調料用洗水清洗過後,分別塞進雞和兔子的肚子裏,再用一根洗幹淨的樹枝串起來,插在地上,又轉身拆開捆在一起的枯枝,把帶回來的那把幹草弄得蓬松,鑽木取火。她拿着小木棍搓了一兩分鐘,火星濺落在幹柴上,燃起煙霧,她用幹草蓋住火星,輕輕吹了幾下,便有火苗從幹草下方蹿進來,她又小心地先加細枝,等火勢燒旺後再添上粗枝,不多時便架起了篝火堆,烤上了山雞和野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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