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盛夏時節, 即使是在綠蔭覆蓋的山裏仍是很熱的,好在快到中午時一場大雨帶走了夏季的暑熱,帶着花草泥土芬芳的清新空氣吹進室裏, 滿室清涼,即使是被睡姿極其不好的家夥擠着, 也沒妨礙張汐顏補了個質量極好的覺。

一覺睡醒已是傍晚時分,有夕陽光從竹屋的縫隙裏透進來, 灑下斑駁的金色。

張汐顏被柳雨擠到牆角邊,還被柳雨抱着:所以這是她借睡了柳雨的床,柳雨借她當了回抱枕?可真是商人本色,半點不吃虧。

她自吐槽幾句,從柳雨懷裏起身翻過去。她剛翻到一半, 柳雨突然睜開眼,滿臉古怪地看着她。

什麽眼神?張汐顏愣了兩秒才發現她的姿勢不太好, 正壓在柳雨的上面,那姿勢和動作略暧昧, 就好像她在趁柳雨睡着要做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最重要的是柳雨的表情告訴她就是這麽想的。

張汐顏:“……”沒什麽的吧?是她想多了吧?

她正準備起身,柳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 “張十三, 趁我睡着了……嗯哼?”

張汐顏:“……”你還真誤會了呀!

柳雨笑眯眯地問, “你這是想勾引, 還是想強上?”

張汐顏, “……”精神病戲多!她把自己的手腕從柳雨的手裏掙開, 起身,下床。

她去露臺收晾曬的道袍,原本想着夏天曬一天,怎麽都幹了,結果道袍還在滴水,不僅是道袍,屋檐也在滴水。她的道袍挂在屋檐邊,下大暴雨的時候沒有收。

得,這回連又髒又破的道袍都沒得穿了。

張汐顏只好回去找柳雨。

柳雨微微一笑,“等着。”用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張汐顏兩眼,出了她的竹屋,去到旁邊一棟建得挺大的草棚屋,拿了兩套苗族夏裝回來。

張汐顏的道袍又髒又破濕到沒法穿,如今她有的衣服穿就很不錯了,因此對于柳雨捧回來一套花祭部落村民們買的苗族服飾完全沒有多想,接過衣服,道了聲謝,便去到浴室換上了。

柳雨坐在床邊沒等兩分鐘,就見張汐顏穿着苗族服出來,不由得愣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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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張汐顏的顏值能打,撐得起衣服,但沒想到連這種批發價二十多塊錢一套的廉價衣服都能硬生生地讓她穿出賣家秀的效果。她特意給張汐顏挑的那種短款,短袖、露肚臍的緊身上衣,配一條及膝短裙,衣服是寶藍色底紋鑲花邊,因為價格便宜,料子光澤略顯暗沉,穿在身上很容易顯得人老,然而,張汐顏的皮膚白,顏值和氣質都相當過關,硬生生地把衣服拔高了好幾個檔次,穿出了妖嬈風情,又冷又妖的那種。

柳雨□□地妒忌了,酸成了檸檬精。這貨的腦袋好使、自制力強、從小學霸、顏值能打、氣質能打,就連身手都能打,別人家的孩子就是這麽氣人。

檸檬精·柳,酸溜溜地對張汐顏,說,“喲,張道長變張妖女了。來,給大爺跳支舞,笛子借你。”她拿起放在床頭的骨笛遞向張汐顏。

黎未的骨笛。

張汐顏接過骨笛仔細打量。這支骨笛的年代非常久遠,顏色已經由白轉黃,似乎常被人盤,潤澤如玉,它不是取自人骨,骨頭形狀和骨質都與人骨不同。她猜測可能是取自某種上古異獸。她問柳雨,“這支骨笛,你從哪來的?”

柳雨微笑,“花祭部落世代供奉的聖物,怎麽,想要?”

大佬的東西,要不起。她看這骨笛盤得這麽光滑,就知道是黎未常用的,大概就是暫時借給柳雨背個鍋。她估計她爸他們肯定沒見到黎未,應該只聽到了骨笛聲,柳雨頂着花祭神的身份,又出現在桃林,再拿着這骨笛出現,她要是不出去替柳雨作證,柳雨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自己的親爸,自己知道。柳雨要是坑了她爸,呵呵,花祭神,蠱神,指不定會被張長壽大師怎麽收拾。說不定她爸給柳雨的爸吹吹風,柳雨就真能在精神病院度個小長假反省下人生什麽的。

張汐顏把骨笛還回給柳雨,說:“建議你把這東西放回祭壇供起來,然後,死不承認當初在桃林裏吹骨笛的是你。”

柳雨:???她問,“什麽意思?”

張汐顏不敢把黎大佬供出來,只說,“供奉的器物和常年被人拿在手上把玩的東西是不一樣的。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前者骨頭縫裏積的是灰,後者骨頭縫裏浸的是油。”她說完把骨笛遞回給柳雨。

柳雨接過骨笛,反複查看,問張汐顏,“你的意思是指包漿?”

張汐顏:“……”當我沒說。

柳雨若有所思,問,“你讓我不承認,是怕你爸找我算賬?包庇我?”

張汐顏:??

她懶得跟柳雨多解釋,轉身出了房間,去到露臺上,趴在欄杆處看風景。

柳雨雖然不知道張汐顏的用意是什麽,但她了解張汐顏,所以選擇相信。她把骨笛交給大祭司,讓他送回祭壇。

大祭司雙手接過骨笛,當即帶着人把聖物送回祭壇。

柳雨從大祭司那回來,正好遇到送飯菜過來,便讓他們把小餐桌和飯菜都擺到露臺上去。不通電的落後村子,傍晚時分,屋子裏的光線已經很暗了,點燈吃飯還不如吃夕陽晚餐。

東北炕桌差不多大的小竹桌便是她倆的餐桌,小竹凳矮得人坐着和蹲着的差別不太大。

柳雨發現張汐顏不挑食,特別好養,給什麽吃什麽。就連粗加工帶有微毒的何首烏,張大小姐吃起來也是眉頭都不皺一下,外面摘的野菜煮的沒油沒肉的清湯,她照樣盛進碗裏,還給她盛了一碗。柳雨接過張汐顏遞來的湯碗,正想調侃,一眼瞥見張汐顏的右臂,當初獸夾夾傷的地方留下一個很大的傷疤,即使傷口已經愈合,仍能看得出當初的傷口很深,因為化膿感染清除過腐肉,傷口處還凹陷下去一塊,看起來像一塊天然無暇的白壁被人為地刻上劃痕。

張汐顏覺察到柳雨的視線,看了眼傷口,淡淡地掃了眼柳雨,低頭喝湯。柳雨坑過她,也救過她,過去的過去了。

柳雨收回視線,低頭喝湯,心裏有點難受,後悔當初有點過分,買農具的時候看到有買獸夾,順便買了,當時只是想了下有機會給張汐顏試試,有機會派上了用場,卻……差點害了張汐顏。

張汐顏覺察氣氛有異,擡頭,詫異地問,“你在難受?”

柳雨惱羞成怒,張嘴想怼,又覺不妥,生生地把“呸”字咽回去,變成冷哼,又覺得不夠有力度,冷笑兩聲,“為你?做夢!”

張汐顏:“……”喜怒無常,惹不起!她把碗裏的米飯吃完,放下碗筷,說,“我吃飽了,你慢慢吃。”起身走人。

柳雨喊了聲,“張十三。”

張汐顏回頭看向她。

柳雨看着張汐顏別別扭扭地說了句,“獸夾的事,對不起。”說完飛快地扭回了頭。

張汐顏略有些意外,柳大小姐不像是會道歉的人。不過,她接受柳雨的道歉。她無聲地輕笑聲,搖搖頭,走下露臺,在村子裏閑逛。

夜裏,張汐顏和柳雨擠在一張小床上,月光從窗戶照進來,為房間裏灑上朦胧的亮光。

柳雨側躺在張汐顏的身側,看着熟睡的張汐顏的側顏,聽着沉穩的呼吸聲,從未有過的異樣情緒萦繞在心頭,有些想入非非,還有些煩躁,又不想打擾到張汐顏睡覺。她起身,蹑手蹑腳地出了房間,去到外面的露臺上,看月亮,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她想,大概她真的有精神病?她是瘋了才會喜歡上一個自己讨厭的人。

第二天,張汐顏把自己的那點家當收進背包,破爛的道袍也塞回背包裏,向柳雨辭行。

柳雨沖張汐顏揮手,連假客氣挽留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張汐顏單肩挎着背包,拿着劍,走下吊腳樓後,又回頭看了眼柳雨,說:“蠱術練好了,也是門本事,只是千萬小心別把自己煉成了蠱人。”

柳雨微笑,“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張汐顏沒說什麽,轉身走了。

她走了兩天才到鄉上,包了輛車往昆明,去到她二堂哥張希明家。

家裏沒有人,她打電話,才知道他們在醫院。她在病房見到了她二堂哥和她爸,以及與他們同去的那些人。她二堂哥瘦得不成人形,一條腿打着石膏,另一條腿從大腿截肢,人還昏迷着。她的那些夥計也是個個都有傷,全部暴瘦,都有不同層度的器官衰竭症狀。程教授和馬教授還在重症監護室,他倆的情況最危險,寄生蟲感染導致肺髒受損嚴重。

她爸蒼老了很多,原來看起來最多五十歲,現在像有七十,精神氣全沒了,整個人都萎靡不已,像風中殘燭。雖然醫生說她爸只是有點營養不良和貧血,沒什麽事,但她知道,這次是傷得狠了。

黎未給他們只留了條命,有一個算一個,全給廢了。

張長壽對張汐顏說,“不是柳雨,她沒這本事。”

張汐顏點頭,說:“我見到那人了。”她對張長壽,說:“這次認栽,那地方不能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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