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很多事情,秦彎月已經記得不太真切了,深刻的太過深刻,深到她似乎已經記到了靈魂深處,模糊的太過模糊,模糊到讓她以為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境而已。

水涼了,她醒了。

秦彎月慢慢的睜開疲憊的眼睛,從回憶中驚醒過來,她像是做了一個夢一樣,夢見了他們大學時的很多事。

浴缸裏的水已經冰冷,她慢慢的兩手伸到自己的腹部,曾有很多次機會,她可以懷上蘇暮的孩子,只屬于他們倆的孩子,可是她不敢,因為他不愛她,他也不會愛她的孩子,她只想她的孩子可以有一個愛她的爸爸媽媽,有一個溫暖的家,可是,她給不起,所以,她連擁有的資格都沒有。

秦彎月苦澀的笑笑,就算她現在想要估計也不行了吧,避孕藥吃多了會傷害身體,也會導致不孕,她吃了這麽多年,希望估計很渺茫了吧。

秦彎月随便找了一件衣服套上,遮住她渾身的淤青,她慢慢的走進卧室,出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把鑰匙,她看了看離卧室最遠的一個房間,走了過去。

她站在房間門口,将鑰匙□□鑰匙孔裏,慢慢的擰開了房門,一打開房門,撲面而來得顏料的氣味讓她暗淡的神色有了些微微的色彩。

她走進去,房間裏有一張畫板,一只畫架,還有一堆顏料,畫具。

秦彎月坐到畫架面前,手輕輕的拿過畫架上的一本畫板,畫板因為長時間沒有人動過鋪上了一層灰,她将手放在畫板上,佛開畫板上的灰塵,她都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動過畫了,好像從和蘇暮結婚之後,她便再也沒有畫過畫了。

以前這個畫板是秦彎月最珍愛的,因為這是當初蘇暮送她的生日禮物,也是她最喜歡的禮物,在上高中和大學的時候,她都會背着這個畫板到處去畫畫,以前的秦彎月最大得到夢想是可以背着畫板去各個城市畫畫,她想畫出很多美麗的風景,她喜歡畫畫的感覺,她喜歡看着自己的手,在幹淨的素描紙上畫出一片片她喜歡的景象。

秦彎月慢慢的坐了下來,她打開畫架上的一本厚厚的畫冊,她幾乎把她對蘇暮所有得愛戀都畫在了這本畫冊裏。

微笑的蘇暮,開心的蘇暮,平靜的蘇暮,生氣的蘇暮,皺眉的蘇暮……

她的目光落在了其中的一副畫上。

她坐在地上,他伸手遞給她,他逆光而站,她擡頭看着他,他背對陽光,使得他的臉有些模糊不清。

秦彎月突然想起來了那年的事,她記得,那次她因為不想上一節數學課,就慫恿陸宛和她一起翻牆逃課,但是陸宛臨時想要去上廁所,所以她只能先一個人翻牆過去,但是在翻牆的時候,卻被牆上的雜草絆住,直接從牆上摔了下去,當時,她的腳立即就腫了。

她習慣了大大咧咧,所以當時雖然很痛,她也只是紅了眼眶,卻也沒有讓淚水掉下來,她只是有些迷茫的坐在地上,突然,一個陰影覆蓋在了她的頭頂,她擡頭看去,便看見了逆着陽光站在自己面前的蘇暮。

蘇暮朝她伸出手,那一刻,秦彎月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好像變得很奇怪,一向不懂什麽叫害羞的她,在那一刻,她清楚的感覺到了,她的心悸動了一下。

“女孩子摔倒會疼,所以不要再任意了。”他說。

這也是秦彎月這麽多年,記得最清楚的一句。

秦彎月想,或許她這輩子的執念都是源于這句話吧。

秦彎月把她一生最美好的時光都給了蘇暮,她不惜拿自己的青春做賭博,她在賭,有一天蘇暮會愛上自己,不管籌碼是什麽,她都不在乎,她只要她最後可以贏就好,這麽多年,她該傷的也傷了,不該傷的也傷了,可是,她還是不願意放手。

因為放手真的太疼了,如果緊握會疼,放手會疼,那麽她寧願緊握,她已經沒有什麽好失去的了,所以她才會賭的這麽大。

秦彎月從桌上抽過一張素描紙,仔細的壓在畫板上,她拿出顏料,看了看被風吹起的白色窗簾,然後手在畫板上肆意而動,一支畫筆,快速的沾過顏料,将最美最絢麗的顏色塗抹在潔白的紙上。

秦彎月就這樣在哪裏呆了一個下午,直到下午四點多鐘的時候,她才出來。

她看了看客廳裏的鐘,然後走進廚房,開始做晚飯,她不知道今天蘇暮還會不會回來,但是,不管他回不回來,她也已經習慣了準時做飯,因為只有她在做飯的時候,空洞的心裏才能有少許的安慰。

依舊是夜,從秦彎月做好晚飯到現在,他沒有回來,很多時候,她都是這樣的,不适已經都習慣了麽。

她每次都會認真的去做好每一頓飯菜,看着它們從熱氣騰騰到的逐漸冰冷,這個過程就像她的心一樣。

那次之後,蘇暮便再也沒有回來過,但是秦彎月依舊和以前一樣,獨自守着這個空蕩蕩的公寓,她也會按時做飯,但卻不會按時吃飯,大多數時間裏,她都是一個人悶在那個房間裏畫畫,一畫就是一整天,有的時候,她甚至覺得,她是這個公寓裏的一抹游魂。

傍晚,秦彎月獨自收拾好碗筷之後,一個人默默的站在落地窗前,她迷茫的看着窗外,窗外的人家,燈火童年,她站在這裏,隐約還能聽見隔壁樓傳來的說話與嬉笑聲。

過了一會,外面開始下起了小雪,白色的雪花飄飄揚揚的落在這座安靜的城市上空,秦彎月将手放在玻璃上,看着外面的雪花,沒有過多久,原本的小雪開始越下越大,越下越大,這場雪,好像是今天下的最大的一次了。

她出神的看着世界開始變得雪白,腦子裏突然記起了大三的寒假。

那年的雪也下的很大,那年暑假,蘇暮沒有回家,而是陪蕭穎回了老家。

她原以為,他只是送她回家而已,送完她之後就會回來,可是,他沒有,她去蘇暮家找他,可是蘇阿姨卻說,蘇暮這個寒假不回來,說是要去參加什麽學術研讨會,她當時六懵了,根本不可能,根本沒有什麽學術研讨會,蘇暮欺騙了蘇阿姨,她努力的笑着,最後微笑的朝蘇阿姨說了再見。

從那天起,她就一直呆在家裏,這期間,他給蘇暮打過很多電話,但是蘇暮卻一次都沒有接過。

終于在一天夜裏,在她生日的前一個晚上,她還是沒有忍住,一個人偷偷的買了火車票,去蕭穎的老家B市找他。

她記得,她當時穿着一件紅色的羽絨服,從小到大,她沒有怎麽出過遠門,幾乎每一次出去,身邊都有陸宛他們,那個夜裏,她一個人一個人坐了一夜的火車,終于在第二天的中午,她才到達了B市。

因為以前和蕭穎玩的很好,所以她有去過她家,但是畢竟那是以前,時間有些久了,即便她曾經去過,印象也不是那麽深刻了。

她只能憑着印象去找,後來她也問了很多人,終于在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她終于找到了蕭穎的家,那時,她站在她家樓下的一個公園裏,她掏出手機,給蘇暮打電話。

後來,她看見蘇暮從她家出來。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絨服,他站在她的面前,她至今都記得很清楚,蘇暮當時那震驚的模樣。

“你怎麽來了?”他問,他看着她滿頭的雪花,冷的有些微微發抖,他急忙伸手将她頭上的雪花撫落,然後從自己的脖子上取下圍巾為自己圍上,瞬間她就覺得一陣暖意襲來,他的手将她的手緊緊握在掌心之中,為她哈氣取暖。

因為我想你了,因為你不去找我,所以我只能自己來找你了。

秦彎月在心底默默的說道,她一夜都沒有敢睡覺,因為在陌生的地方,她睡不着,也不敢睡,她害怕自己會睡過站。

接近一個寒假沒有見到他,眼睛有些酸澀的發疼。

“彎月,你是一個人來的麽?”他的聲音依舊是她所熟悉的。

“嗯。”她低着頭,用鞋子在地上無意識的畫着圈圈。

“彎月,你怎麽可以……”

“youaremyprettysunshine……”

蘇暮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陣手機來電鈴聲打斷了。

他放開他的手,她立馬覺得一陣冷意,她看着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她蒼涼的看着他挂掉電話。

“是蕭穎吧。”她說。

“嗯,對,彎月,你不可以這麽任性的跑出來,秦伯父他們找不到你,會着急的,你一會趕緊回去,知道麽?”他溫潤的說道,伸手替她掖了掖圍巾。

秦彎月有些震驚的看着蘇暮,她坐了一夜的火車,就等來了他這一句話?她不想一個人坐火車回去,她想要和他一起回去。

“阿暮……今天……我……我……”

“阿暮。”

她轉身,便看見了蕭穎,蕭穎手裏撐着一把傘,她也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絨服,長長的黑絲披在她的身後,美的就像一副完美的畫,她安靜的站在哪裏。

“彎月,我和你說的話,你聽見了麽?要快一點回去,知道麽?還有,我在B市的事,不要和我爸媽說,拜托你了。”蘇暮對她說道。

“阿暮……”

“好了,我要先我走了,你也快點回去,知道了麽?”蘇暮在對她說完這句話之後,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轉身朝蕭穎走去。

她看着他向蕭穎走去的身影,她的身體微微搖晃了一下,她不敢相信,他居然會在她和蕭穎之前選擇了蕭穎,她的心,瞬間像被什麽東西緊緊的抓住了一樣,讓她難以呼吸。

阿暮,今天是我的生日。

阿暮,你說過,我的生日你永遠都不會缺席,可是你食言了。

阿暮,你跟我說過的好多事,你都沒有做到,可我還是想去相信你。

阿暮……

阿暮……

她就這樣看着他和她相攜離去的背影,看着他們越走越遠,她捂住心髒的位置,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她望着他們,淚如雨下。

那一刻的感覺,秦彎月這輩子都不敢忘記,因為那時太痛了,痛的讓她異常的清醒,以至于後來的幾年,她經常會夢裏這樣的情景,經常會突然從夢中驚醒

一個穿紅色羽絨服的女孩獨自一人站在雪地裏,她看着前方兩道穿白色羽絨服的男孩和女孩相攜離開。

那一夜,秦彎月并沒有離開,而是在她家的樓下站了一宿。

她看着他們房間溫暖的燈暗掉,夜深人靜,一切又恢複了平靜,唯獨她一人,獨自站在大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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