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月神
魔界的月亮泛着如血一般的紅光。也不如地球的月亮那般明亮，一層霧氣蒙着新升的明月，讓天地都籠罩着一層晦澀之意。
那兩名神祗便是踏着這樣的月光走來。
蘇魯特迎着他們飛去，死神的語氣平靜了不少。稱得上是心平氣和的：“月神，你們怎麽來了。”
從月亮中落下的神祗走到他們面前了。
走在前方的那個，是一名年輕的男子，容顏異常秀美，一眼看去，幾乎要錯認他的性別。
他的眼眸是如月光一般的鮮豔紅色，淡金色的長發攏在身後，束成一段如水般的發辮。
月神未語先笑，他的聲音也如月光一般空靈優雅：“蘇魯特，吾之老友，好久不見。”
死神在黑暗一系的神明中人緣向來不錯，大約是因為他沒腦子的緣故。和一個蠢貨做朋友，總是比跟那心眼多的要好。雖然偶爾跋扈了一些，不過反正也殺不了他，大家也就懶得跟他計較。至于有多少真心那就不清楚了。
至少月神看到蘇魯特這幅凄慘的、只剩下一丁點體積的模樣，也沒多關心一句。哪怕是虛情假意呢。
卡以心中暗暗的嗤笑，他收攏了雙翼，落到了地上：“也有一千年不見了。月神，你是來找陛下的嗎。”
“正是如此。”月神将一名年幼的神祗牽到身前。
容貌絕美、眼波足以令月光融化的年幼神祗走到前方了。
光看外貌，他大約不超過十二歲，面容與月神極其相似，眉眼卻生得更為精致。鮮豔的紅色眼眸好奇的看着他們。
惡龍卻是吃了一驚：“月影神？”
“你複蘇了嗎，月影。”蘇魯特驀然飛到了年幼神祗的面前，激動的瞧着他。
月影仰起頭，露出和月神如出一轍的笑容：“死神？”
他接着看向了卡以，笑眯眯的：“那麽這位便是陛下的近侍，卡以大人？”
“我前不久才蘇醒過來。”月影神優雅的欠身：“特來向陛下彙報。”
卡以那張醜陋的臉上凝固着名為“吃驚”的神情，不過他很快便反應過來，收起了那副蠢相，虛情假意的說道：“恭喜你，從長眠中蘇醒過來，不過恐怕現在不是個合适的時機。”
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陛下現在正忙着，沒時間見你。”
“這是忠告嗎？”
“月影，你的神力複蘇了嗎。”死神的語氣聽起來就真摯得多了：“我最近搜羅了不少高品質的靈魂，都送給你吧。”
“自從千年之前，你在戰場上身隕，已經很久沒人陪我去狩獵了。”死神有些懷念：“你死之後，我趁精靈女王入睡之時拽走了她的靈魂，将她扔進地獄中折磨。也一并送你吧。”
月神與月影是一對雙生神，月影更為骁勇善戰，得以晉升戰神之列，千年之前卻不是死于光明一系的神明之手，而是被精靈女王所殺。不過神格并未破碎，因此得以重新凝聚軀體。這向來被黑暗一系的神明恥笑，兩位月神聽死神冒失的提起，卻沒有露出任何不悅的神情，月影更是笑盈盈的：“謝謝你。老友。”
縱然他早已沒了生前的記憶，和死神根本毫無交情。不過誰會嫌棄送上門來的東西呢。
“陛下近來可好？”月神問道。
蘇魯特終于從見到老友的激動中平靜下來，立刻便想起了蘇酥這個在他看來極其礙眼的人類，他憤憤不平的說道：“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情呢，黑暗神最近大概是腦殼飛了，他竟然找了個人類，做……女朋友！”
死神一點也不想稱呼蘇酥為魔後，權衡之下，他勉強選擇了地球的稱呼方式。
“女朋友？”月影好奇的問道：“那是什麽。”
卡以默不作聲，旁觀着死神折騰。
“……就是戀愛對象。”
月影神笑了起來，他的聲音清脆如風鈴之音：“也就是陛下的情人嗎。”
“陛下向來只對戰争有興趣，從未見過他對某個生命傾注任何多餘的關注。”月神輕輕的說道，他看向了卡以：“那位女士怎麽稱呼？”
卡以本來懶得參合，不過既然月神問起了，他也就懶洋洋的說道：“月神，提醒你，千萬不要聽蘇魯特這個蠢貨的讒言。瞧瞧他這幅樣子，”
惡龍豎起一根爪子：“他剛剛才受到了懲罰。”
“這也是忠告？”
“對，”惡龍咧開了嘴：“你們最好不要讓陛下知道，你們曾經這樣輕浮的讨論過殿下……情人？呵呵，陛下會撕了你們的。”
卡以收起了笑容：“記清楚了，她是魔後。”
風沙卷過，月神咀嚼着卡以的話：“魔後？”
“是啊，”惡龍随意道，突然他想起了什麽，又補充說：“不過因為殿下還沒答應陛下的求婚，他們暫時還沒舉辦婚禮。你們在殿下面前的時候要注意點，不要總提起，陛下很不願意聽。”
卡以掰着爪子：“陛下還沒通過殿下父母的考驗、閨蜜的考驗、沒房沒車……等等這些地球風俗的考驗，所以目前，似乎暫時還沒有娶殿下的資格。”
“……”
寂靜。
月影的神情怔怔的，他思考着卡以的話，半晌才不可思議的說道：“黑暗之神……被一個人類嫌棄了？”
這對于魔王麾下的神明來說是件極其不可思議的事情。月影根本無法想象。
統治着萬千世界的魔王、高坐于神臺之上的神明，只要揮揮手就能給人類帶來無法想象的奇跡……這些姑且不論，就憑魔王那張臉，竟敢有人能拒絕得了他？
卡以同情的看着兩位月神，心中暗想着，等到他們瞧見魔王在蘇酥面前智商全無的模樣，眼珠大概都要掉地上。
“那蠢貨。”死神憤憤不平：“那個人類有什麽好的！可惡，臉都要被他丢光了。”
“這位魔後，”月神輕聲問道：“會在位多久呢？”
“誰知道呢，”卡以眯起眼睛：“或許會是永恒。”
月神沉吟不語，半晌，他微微一笑，猶如月輝遍灑：“我知道了，感謝您的忠告。”
死神憋着氣，有心想要嘲諷一兩句，但是卻找不到可以反駁的地方——魔王的确是将蘇酥捧在手裏，連她碰過的東西，都不允許別人觸碰！簡直是變态！
他并不想月神無知的觸犯了蘇酥而丢掉性命，只好忍耐着心中的憤怒閉嘴不言。
“這麽說，陛下此刻在……陪伴着魔後？”月影好奇的問道：“你剛才說陛下很忙呢，是這樣嗎？”
“他們在一起開開心心的做飯呢！”死神高聲道：“你能想象嗎？黑暗神竟然親自做地上世界平民的食物讨那個人類的歡心！”
“看來陛下真的很愛魔後。”月影笑眯眯的說道，他忽然高高躍起，鮮紅如血的雙眸鎖住了卡以：“多謝卡以大人的忠告，既然陛下正忙，我等不便打擾，不如切磋一番吧。”
他的身軀散發出了淡淡的光芒：“對吧，卡以大人。”
……
月影落回地面，甩開了指尖的血珠。望着卡以搖搖晃晃離去的身軀若有所思。
即便才剛複蘇，月影也是黑暗一系神明中排在上位的戰神，卡以在他手中全無反抗之力，被他戲弄一般的劃開了數千個細小的傷口。
“做得好月影，”死神湊上前來，激動的說道：“我早就想揍這條龍了。”
他這一晚上吃了卡以數次譏諷，早就想要出手教訓他一番。奈何被魔王打殘了，只能對着惡龍幹瞪眼。現在月影神把卡以打得血流一地，死神仿佛連呼吸都順暢了幾分。
月影收回目光，他眨了眨眼睛，一臉的理所當然：“我知道的，蘇魯特受他欺負了。”
他微笑起來，就如同一個天真的孩童：“蘇魯特是我的朋友，當然要幫你教訓他一番。不過我的力量還沒有全部恢複。”
月影神有些遺憾：“只能傷到他的皮肉呢。”
“沒關系，”死神不假思索的說道：“我還有一些珍藏，等我回到死域，立刻便送到你的宮中去。助你早日恢複。”
他說着便打開了空間之門，小小的骷髅繞着月神轉了一圈，依依惜別：“有機會，我們再一起去狩獵吧。”
等那道縫隙消失，月影的笑容消失了。
“哥哥，”月神俯下身：“為何要打傷卡以。”
月影一旦收起笑容，便面如冰霜，甚至連眼中的血色都濃郁了幾分，冷冷的說道：“他欠教訓。”
“不過是陛下的一條狗，也敢對我們耍心眼。”月光灑落在他身上，讓他的容顏顯露出幾分妖異：“他隐瞞了至關重要的信息。”
“的确，”月神思索着：“卡以向來趨炎附勢，這次竟然能狠下心如此奉承一個人類，想來她的地位不可動搖……他一定知道什麽，卻不肯告訴我們，期望着我們像蘇魯特那樣犯蠢。”
“他在做夢，況且……”月影的嘴角微微上揚，眼神卻依舊冰冷：“只是動手教訓了他，便能得到蘇魯特珍藏的美味靈魂。我又怎麽能放過這機會呢。”
年幼的神祗回過頭，他的面容精致得如同櫥窗中的人偶，眼神卻冷漠無情，他凝望着魔宮尖銳的塔尖，冷淡的說道：“回去吧。”
“準備好禮物，再去見見我們的……魔後殿下。”
血月的光澤，灑落在魔宮鋪滿了柔軟地毯的宮殿之中。
魔王抱着蘇酥，倚靠着一只黑色的貓科生物，一幅生動的立體投影在他們面前展開，赫然正是月神雙子。
他指着投影中的兩人，詳細的說道：“蘇酥，你看，這個看起來還是個孩子的，就是魔界的戰神之一。從剛才他的言行來看，很顯然，他是個心思深沉的人，擅長僞裝成女性喜愛的乖巧孩童，蘇酥一定要對他提高警惕。”
蘇酥：“……”
恐怕無論是卡以、蘇魯特，抑或是月神雙子，他們誰都沒想到，他們一番自以為各懷心思、隐蔽低調的讨論，會被魔王當成電影放給蘇酥觀看！
一邊看還一邊盡職盡責的解說着。
“死神雖然跋扈，但常年呆在深淵之中，心思較為單純。不過因為太蠢了，不能委以重任。”
“……”
“卡以實力最弱，他的意志可以忽略不計。”魔王對座駕的小心思毫不在意，無論如何卡以對蘇酥無比恭順，至于他時常幻想着弄死別的神明撈一把，這在魔王看來，大概就等于家貓想要偷條小魚幹。
蘇酥舒服的靠在魔王的臂彎裏，把黑暗神當肉墊。魔王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撫摸着她的胃部：“好些了嗎，蘇酥。”
蘇酥被他撓得笑了起來：“好癢，別撓。”
魔王親自做的飯菜何等美味，于是她今晚又……吃多了。
等蘇酥停下笑，魔王抱着她站起身來，走到露臺上，與她一起迎接着血月的光輝。
蘇酥擡眼看去，入目一片荒涼。溝壑遍布着大地，熾熱的岩漿從大地的傷口中翻湧而出，而魔宮則猶如孤懸在火海之中。
“蘇酥，這就是我最早建立的位面。”魔王說道。
“為何空無一人呢？”蘇酥問道：“也沒有別的生命。”
“我将軍隊遷到了其他的位面。”魔王回答了一句，他輕聲問道：“蘇酥不喜歡這裏嗎？”
“是太荒涼了。”沒等她回答，魔王又說道：“沒有陽光，也沒有花海。”
“不過蘇酥不用擔心，”他微笑起來，月輝灑落在他的雙眸之中，那層淺紅讓他猶如微醺：“我會為蘇酥，打造一個新的世界。”
（⊙///⊙）……
魔王的容顏，在月光之下更為朦胧絕美，蘇酥呆呆的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才回過神來，她握住了魔王的手：“不、不用啦……這裏很好。”
“可是人類并不喜歡這樣的……”
“真的很好。”蘇酥毫不猶豫的說道。她渾身發燙，又慌慌張張的跳下來：“挺晚了，我該回去了。”
魔王不舍的說道：“好的……”
他又打起精神：“我送蘇酥回家吧。”
送女朋友回家！這可是男友必修課！
于是蘇酥發現魔王又神采奕奕了起來……
“不用啦。”她笑着說道：“親愛的打開空間門就好。”
“……好的。”
流水一般的光幕展開了，蘇酥轉過身，便看到魔王垂着眼眸，失落落的站在月光之中。
察覺到她的回眸，他立刻便擡起了視線，雙眸中流淌着脈脈的水光：“蘇酥。”
“嗯？”
“就、就是叫你一聲而已。”魔王魂不守舍的說道：“明天見。蘇酥。”
“好，明天見。”
蘇酥對他微微一笑，便朝門中走去。
随後，她便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她轉過身，便看到魔王垂着眼眸，拽着她的衣角。
“親愛的？”
魔王趕緊松開手，又慌忙掐住了自己的手腕，用力抽打着：“蘇酥，我沒有注意到，它竟然自作主張。”
他舉起被自己扇得通紅的手，快速的說道：“我懲罰過它了！明天見……蘇酥。”
蘇酥哪裏還舍得走啊，連忙捧起了他的手：“疼不疼？”
“不疼。”
魔王反倒開始催促她起來：“蘇酥，快回去吧，你該睡覺了呢。”
“晚安，明天……就又能見面啦。”
……
于是等到蘇酥回到地球時，他們已經在互相道別、反複訴說着“明天見”中，又磨蹭了半個小時！
魔王将空間門直接投放在她的卧室，蘇酥走出去便撲到在床上，地球清亮的月光穿透窗紗，将她的卧室照得雪亮。蘇酥躺在柔軟的床榻之間，沒有一絲睡意。
她拿出了手機，翻看着與魔王的合影。不知不覺居然笑了起來。
魔界的時間和地球的流逝速度并不一致，手機屏幕上已經是十一點半，牆上的時鐘卻還停留在七點。
地球的十分鐘，約等于魔界的一小時，她在魔界逗留了那麽久，地球上也只過去了四十分鐘。
那麽是否魔王要等到地球的天明……需要度過比她更為漫長的時間呢。
蘇酥想着居然有些不安，她猶豫的坐起身來，握着手機不知所措。
鈴聲響起，锲而不舍，蘇酥從沉思中回過神來，電話剛一接通，便聽到杜澤有些焦急的聲音：“蘇酥，你在家裏嗎？”
她恍惚了片刻，仿佛才終于回到了現實：“怎麽，班長。”
杜澤長舒一口氣：“總算是聯絡上你了，蘇酥。”
他那邊似乎有不少人，蘇酥聽到了好幾個熟悉的聲音，都是社團的同伴。杜澤說道：“今天晚上有一夥人到社團來找你，打聽你的消息。”
蘇酥有些驚訝：“找我？”
“對，”杜澤語氣慎重：“但是他們看着就不對勁。”
“大約有二十多個，全都穿着西服，聽向田說，似乎都是手工制作。”
“領頭的是個年輕男人，看着就不像好人，手裏一直比劃着一把刀。”
“他們好像把你的信息都打聽出來了，點名要見你……不過他們似乎找不到你家在哪。”
杜澤一口氣說了好半天，他喘了口氣：“我們才把那群人給糊弄走了，蘇酥，你要小心……”
他的話沒說完，一只手從背後伸來，搶走了他的手機。
杜澤轉過身，便看到一名年輕男子，嘲諷似的笑着。手把玩着一把鋒利的軍刀，慢慢的說道：“狡猾的小子，不是說……不認識她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