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節
你可曾有想過……”牧雲笙輕折下竹葉,“願意嫁與哪位皇子?”
蘇語凝眨着閃亮的雙眸,仿佛陷入回憶:“若說最有可能被立為太子的……只有長皇子和二皇子,所以那時,一同入宮伴讀的女孩們,談得最多的也是他們……誰能想到……十數年時間,如滄海桑田,當年誰又能想道,長皇子二皇子那樣英武才俊的……卻竟都這樣戰死了……誰又想得到……當年金雕玉砌的一個大端朝,卻就這樣敗了……”
牧雲笙忽然轉過頭去,往事無不上心頭,卻不想讓少女看到他落淚。
蘇語凝卻笑道:“但我所念着的那個人……也許并不是哪位皇子。”
“那就算有人拿了龍淵劍鶴雪翎牧雲珠來,你也還是不肯嫁羅?”
少女嘆息了一聲:“為了緩阻婚事,我立了這個誓,但誓言又豈能不遵呢?只是……要能這三樣奇物盡得的人,只怕……世上還沒有這樣的英雄。”
“若是真有……可他偏又是個大惡人,或是醜八怪,總之是你不喜歡……”
“那也只有嫁了……女子這一生,又多少事是由得自己的,能應了自己的誓言,又有什麽好後悔的呢?”
“可若是月底時紀慶綱逼你成婚……”
“那正好讓斷心草殺了我,免得我成為這權勢之争的道具。”
牧雲笙嘆了一聲,默默無語。
10
那夜,少年坐在窗前,對着透入的片片月色,手中捏着一根銀白羽毛沉思着,它在月光中漸變得透明,發出瑩潔光輝,絨韌分明,象是一松手,它就會象個生靈,飄飛上天去一般。
這大地茫茫,其實卻是一重重的囚牢,方離一困,又入一困,能自由翺翔于天際該是那樣的好,卻又是多麽遙不可及的夢。
蘋煙看見少年心事重重,也坐立不安。幾次走近欲說什麽,又慢慢低頭退了回去。
忽然窗外一聲清鳴,牧雲笙手中那羽毛象是聽到召喚一般,脫離了少年的指尖,穿破窗紙飛出屋外。少年一驚,出屋觀看,只見那羽毛飄飄忽忽,直向山間竹林而去。他仰望跟随,走入山林,只見月光之下,千竹萬杆,半明半暗,竹葉搖擺,宛如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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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覺來到山頂小亭,此處可遠望群山,月色下蒼莽起伏。崖畔站着一人,白衣映着潔光,他緩緩擡起手,那羽毛就順從的落到他的掌心之中。
他将羽毛輕點在鼻尖,微笑着轉過身來:“陛下一向可好?在下寧州陸然輕。”
“你……”牧雲笙站住,看着他的發髻上,一枚銀羽光芒閃爍。“你就是那天花五萬金株買下我畫的那個人。”
“你的畫……”陸然輕笑着,“正是,若不是你的畫,你又何以能在一個時辰之內造出一幅真跡,而将原來的真跡指為贗品?”
牧雲笙定了定,也笑起來:“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只不過,認出一個凡夫俗子牧雲笙又有何用呢?我在皇位上掌不了天下大勢,現在流浪民間還能掀得起波瀾麽?”
“也許你早不再是皇帝了,但是對諸侯太守們來說,牧雲笙這個名字并非毫無用處,你逃出了帝都,以為就可以自在逍遙?實在大錯特錯了。世間虎狼環嗣,帝都之外,只會更加危險。”
“你也想成為天下之主?”
“人來世間一遭,若不能登高及頂,放眼衆山之小,豈不可惜?”陸然輕負袖望向群山,疾風抖起他衣帶獵獵,如銀鷹欲飛。
“你并不姓陸,而是羽族的姓氏路然,是不是?你若不是羽族?怎麽這雪羽翎,甘心受你召喚?”
“陛下好眼力,可是羽族縱能高飛,卻也只能困守寧州一隅,還常受人族的欺淩進逼,你可知這是什麽原因?”路然輕道。
“你們羽族雖有翅膀,但骨質中空,身體輕巧,體重和力氣自然只有人族的一半,所以地面肉博,不是人族對手,而且搬不動石梁,建不起高大城郭,有領土也守不住,再說你們羽族天性散漫,不喜歡法制定居,所以城邦林立,羽王并沒有什麽實權。”
“說得好,我路然輕正是要改變這個局面,使羽族真正擁有一個強悍的帝王,将散沙般的羽族凝成一體。就象當年翼在天與向異翅所做的一樣。”
“你不僅想做人族的皇帝,還想統禦六族?”
“因為羽族不思進取,反而把我這樣的人視為亂世狂徒,那我就先一統東陸,然後發人族大軍,征讨寧州。”
牧雲笙長嘆一聲:“打來打去又如何呢?天下一統了那麽多次,又有哪一個王朝是千秋萬代的?”
“太陽升起來還是會天黑,難道你就覺得大地不需要光芒普照?亂世終需有人來結束,我不站出來,莫非讓那些匹夫豎子去稱了高祖?”
“那我這樣的一個流浪之人,卻幫不了你。”
“你或許是幫不了我,帶你帶得牧雲珠卻可以幫我。”
“牧雲珠?你要它做什麽?”少年一驚。
“陛下既然知道鶴雪……就該了解我們是羽族中最高貴的一支,因為只有我們可以在任何時候都凝翼高飛,而大部分羽族,只不過一年或一月才能凝羽一次。只是因為鶴雪一脈的存在,其他諸族才不敢輕視羽族。可是七百年前的一次辰月之變的天象異動,幾乎使鶴雪一支盡喪凝翼的能力而被屠殺。那之後,雖然重建,卻分裂為路然姓一支和風姓一支,而作為鶴雪領袖信牧的鶴雪翎也在向異翅死後就失蹤了。所以七百年來路然支系和風氏支系互相自認為正統,互相敵視,致使鶴雪遲遲不能統一。羽族也就無法完成它的強大。”
“那麽,你所追求的應該是羽族權力的信物鶴雪翎才對。”
“可是鶴雪翎的秘密,卻記載在牧雲珠之中。”
“你為何如此說?”
路然輕嘆一聲道:“那并不是什麽映照俗世的珠子,而是一顆種子。”
“種子?”
路然輕卻神色凝重起來:“那珠兒內,可是藏着一位靈魅,美得超脫凡塵?”
“是的,她若被封在珠兒中時,完全沒有關于自己的記憶,不過是象孩童一般純真的人兒,可一旦她離開了珠兒,凝出了真正的身體,她的記憶就會蘇醒,她的真正靈魂才會體現出來。那時她會毀掉這世上的一切。”
“你在說什麽?”少年皺緊眉頭,“她究竟是誰?”
“這珠兒和這珠中的魅靈,與當年的辰月之變和飛翔的秘密有極大的關聯,這珠兒與你無用,但對我,卻是傲視天下的至寶,它應該在懂得它價值的人手中……”路然輕正要再說什麽,忽然天空中一道銀光,仿佛有什麽急掠了過去。
路然輕皺了皺眉:“這人竟也來了。那麽,他日再會。你那将來若再見到那珠中魅靈,自然會明白我所說的話。”縱向崖下,牧雲笙向下望去,卻看見一雙白翼,在黑沉夜空中展開,向遠方而去了。
那雪羽翎被風送回,又飄落到牧雲笙的手中。
12
少年避開火把,想回到住所去。卻不想再也尋不着路,只能在林中亂轉。
正焦急時,他卻隐約聽見着什麽聲音,象是遠處的風鈴兒在響。清悠鳴遠,象是星光自天灑落,又象是風中精靈漫舞低吟。
這聲音平撫了他心中不安,仿佛這黑暗之界,突然寧靜溫暖。可這聲音卻竟一會兒在右,一會兒又飄向左,難道真是仙靈所發出的麽?
牧雲笙擡頭觀望,見竹林之上的天空中,星雲發出淡淡的微光,忽然東北方位上,有一道星芒一閃。鈴聲忽然斷了,空中撲拉一聲響,一個白影撞破竹枝,落向他前方不遠處。
牧雲笙驚了一跳,小心的走上前去,低身查看。卻見地上坐了一位白衣少女,正在忙不疊的修整頭發,她的背後,竟有一雙銀色羽翼,正發出光芒,只是不斷有光點落于地上,那羽翼象是溶化一般漸漸暗淡縮小了下去。又是一個羽族。
那少女見人走近,忙跳了起來,拍打着發上身上落葉,整整襟領,露出一副明麗笑容,象是因為方才的摔落很不好意思。
牧雲笙走到她的面前:“你是路然輕的同伴麽?路然輕已經飛走了啊。”
“路然輕?他也來過這了?”少女眨眨眼,“啊?算他跑得快吧。”
“你似乎不是他的朋友?”
“倒是舊相識……”少女笑着,“我們互贈過不少禮物,他贈我以毒花,我還之以利箭,他投我以火蛇,我報之以寒刀,從此他見了我就跑,我倒緊追不放。你說,是不是也算感情深厚?”
“莫非你就是那路然派的對頭,什麽……鶴雪風派?”
“在下風婷暢,習術不精,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