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節

突然間,沒有任何預兆與過渡,大雪撲抖漫天而下。

人們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們凝望天空,聽着滿地的驚呼聲:“下雪了,下雪了!”孩童們忘了亂世之痛,在雪中跳躍,叫笑連連。

“下雪了?狂雪圖?真得是天啓狂雪圖!”那賣畫人抓着頭發,望着天空,嘶吼着,突然後悔的痛不欲生。

少年卻凝望着這漫天風雪,神色悵然。這讓他想起了三年前天啓城的大雪,父皇駕崩的那個黎明,他臨終前忽然問:“瀚洲可曾下雪?”侍從搖頭說不知,他想起戰死的長子,心痛呼道:“我死後,我諸子中有能北破右金,重奪我瀚州故土,奠寒兒于長寞山祖廟者,方算是我牧雲氏之帝!”

少年想着往事,忘了周遭一切。蘋煙輕輕挽上了他的臂膀。或許是因為寒冷,或是許是因為驚奇,這大雪之中,少女本能的靠緊了她。她是這樣柔弱無依,少年心卻緊緊的揪痛着,當年這樣的時刻,自己卻沒有力量保護懷中的人。

“這樣的畫,為何能有這樣的神奇?”

“當年,有人曾告訴未平皇帝,這天地也不過是一張畫紙,教他造化之術,他作畫時,不自覺融入了術法,所以畫燒毀了,畫中之物卻能成真。”

“那他莫不是可以畫出千軍萬馬,萬斛良田?”

“那些只不過是一時的幻化之物,不能長久的,縱然畫出金銀,片刻即成黃沙,畫出山珍海味,吃下後腹中還是空空如也。”

“真可惜,本來我以為他有這樣的本領,這世上就不會有人受凍餓了。”

“我也曾這樣想,可憑他只怕連自己都救不了。”

雪影中,少年忽然似乎看見了什麽。他放開了蘋煙,向雪中走去。

“你去哪?”蘋煙驚問。“在這等我回來……”少年忽然拔足奔去。

那方才如白鹿般躍過雪地的影子,分明是她。

雪猛得已不象是雪,象滿天的雲被撕碎了傾下,大如鵝毛,密如洪瀑,幾乎連眼都遮擋了,瞬間就積起了近尺,還在急速壘高。牧雲笙在雪中滾爬着,高喊:“盼兮!盼兮……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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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相信自己所見的,那是盼兮,盼兮還活着!風雪愈猛,使人睜不開眼,少年撥攪着雪花,象是他童年時,在一重重的紗缦中奔跑,追逐那簾影後的笑聲。是否一切終将是虛幻,一生所愛,擁之不能。但他只是奔跑下去,不顧這虛影會将他帶向何方。

突然風雪散開,少年猛得頓住,眼前,大湖之畔,卻是一支正在行進的鐵甲大軍。他們似乎是急行而來,也正冒雪向着前方山峰而去。

少年還欲向前找尋,卻被監隊的将官猛得推開了。“再靠近軍陣,殺!”

騎兵簇擁着一高大的影子策馬而來,牧雲笙看見了一張包裹在金盔之下的威嚴面孔,粗眉宛如一線,目如兇隼,但眉宇間卻有他極熟悉的什麽……竟然如同父兄。

這是……他忽然恍然大悟,這就是他的叔父牧雲栾!起兵叛亂與他父皇争奪天下的人,這支大軍,就是牧雲栾的宛州軍!

他慢慢向後退去,牧雲栾向他望了一眼,但他怎麽也不會想到那遠處軍陣邊的布衣少年,就是端帝國的繼承者,當今的天子。

“墨先生,那魅靈就藏身在這一帶麽?”他轉眼問着身邊的玄袍長者。

“正是,這裏的異象說明,她就在雲闕山中,準備凝聚出實體。只要進了山,我就能施法找出她的藏身所在。”

“大軍在山下駐紮,你和世子立刻帶人進山中搜索。”

牧雲笙遠遠看見,一支騎軍從大隊中奔了出來,向山中奔去。他心中疑惑着,他們要去哪?剛才盼兮的幻象,使少年心中隐隐有一種不安的預感。他将銀翎插在足上,踏雪無痕的也追蹤而去。

大山之上,雪深難行,那騎軍很快就棄了馬開始步行,花了半日,才穿過山腰的森林,來到高崖之前,開始準備繩索要攀上去。

牧雲笙遠遠跟着,看他們攀崖,繞到遠處,尋了另一處也向上攀去,雪羽翎使他身輕如葉,手攀草木,登絕壁也輕松得很。卻突然一陣疾風而來,把他整個人卷了起來,在空中如雪片般翻飛。牧雲笙只覺得心也随着這風勢忽上忽下,要從胸腔中颠落出來了,眼見風把他卷過崖角,頓失了勢頭,他直向下飄去,落在深谷中的河面上,又花了好大功夫,才攀上崖頂。

可他四下一望,卻失了方向,不知那支宛州軍現在何處,他擡頭望望,雲霧狂卷,看不見峰頂在何處。只有繼續向上攀去。

在霧中跌跌撞撞,不知攀了多久,才爬出雲來。前面突然風雪全無,天空陽光燦燦。轉身回望,自己腳下是一片雲海,那風雪卻只在雲下。舉目遠眺,目光可直達天際,仿佛大地盡收眼中。

他心情大振,轉身又向上攀,峰頂上樹木稀少,卻是無數巨石。他望見前面又是巨大岩壁,無處可攀,縱有雪羽翎也飄不上去。他繞着山壁行了半天,終于看見一條巨大裂縫,行入其間,擡頭只見一線天空,再向前行,竟然寒意都漸漸退去,猛然眼前豁然開朗。

這大山之巅,居然有這樣的地方。

那是一個巨大的天池湖泊,碧藍的湖水,靜得象冰。若從天空望去,會看到這大山象一個白絨的基座,托着這一塊藍色水晶。

這是任何典籍中都不曾記載的地方,那山壁峭直難攀,山中森林深郁,大山方圓百裏內都沒有人煙,從前誰能攀來這裏?

難道,世上還有比這更美的所在?

少年突然覺得心被什麽緊緊的抓住,連呼吸也不能。

她會在這裏麽?

少年閉上眼睛,平複自己的心情,如果她在,他一定能感覺到。

他再睜開眼時,看見了湖心的那一片浮萍,上面卻開着金色花蕾,風一吹拂,花朵如玉鈴般搖顫,散出一抹抹彩色光塵。

他幾乎要大喊了:“盼兮!你在那裏嗎?”

可随即他便收斂了氣息,她也許正在凝聚身軀,正在最後的時刻,不能有驚擾,不然一切就可能毀于一瞬。

而驚擾還是出現了,一陣人聲喧嘩,那隊宛州軍出現在了天池西側的山頂。牧雲笙一驚,急忙隐入山石陰影處。

那隊軍士繞湖而行,順坡攀下,也來到了剛才牧雲笙所站的湖邊。

“墨先生,如果不是你會蔔算,又有法器能感應靈氣蘊集所在,我們一萬年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這麽一個地方啊。”說話的人語氣牧雲笙卻是聽過,他偷眼一看,那人正是牧雲德,當年在天啓皇宮中比畫被自己擊敗的宛州王世子。

他身旁的一老者笑道:“所幸來得尚早,她還沒有最後凝成,現在當正是她将靈識貫注入身軀的最緊要時刻,只要在這時取出她的魅實,把我們煉的靈鬼也注進她身體中去,她的記憶心神便全然會被擾亂,而被我們所控制……”

他取出一花紋繁複的小銅球,輕輕啓開,裏面有一個赤紅色的光球,還發出幼獸咆哮般的聲音。

“靈鬼,去,找到她,鑽到她的心裏去!”

他一揮手,将那光球抖入湖中,那紅光立刻伸出四爪,有了身形,直向浮萍下游去。

“一想到這樣的世上第一美人兒,就要做我的奴仆,不由就樂如成仙啊。”牧雲德仍是那讓人憎惡的笑容。

“世子,你得到的不僅僅是美人,她心中所藏着的東西,能使你成為天下之主。”

“來人,游過去把那包着美人的魅實給我摘來。”

“世子,你太小看老可的本領了。”那墨先生一笑,手中不知把什麽揮灑出去,湖面頓時凝凍起來,碧藍湖水中泛起銀色,一條冰路直伸向那湖心而去。

牧雲笙躲在石後,看着他們踏上冰道,向湖心那光華流動的地方走去,心中焦急。他定定神,想想自己所能用到的法術,可這些年來,他卻從未練習過傷人毀物的法術,只會把靈力貫注于畫筆之中,現在一時竟找不到對敵的方法。

但他此時只能盡用所學,放手一博了。少年閉目凝神,導引星辰之力于筆端,然後在石上飛劃起算符來。

算式寫到末尾,他輕輕點下最後一點,那字符全數泛出銀光,光線溶進了石中,又順着地表象銀蛇般向湖中游去。

那湖水開始輕輕顫動起來,顯出無數交織的波紋。

牧雲德他們聽見了格格的聲音,他們腳下的冰道突然變得四分五裂。

許多衛士當時就落入水中,牧雲德吓得蹲在碎冰上喊:“墨先生快來救我。”

那墨先生卻不去望他,他站在破碎浮冰之上任其滑動,卻象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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