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章節
下一片慘呼之聲。有傷者身中數者,在城下大笑:“吾等為國血戰,就是這等下場麽?哈哈哈哈……”
牧雲笙再也無法忍住,傳令:“開城!”姬昀璁與衆将都驚道:“一旦右金軍沖進來,玉石俱焚。”
牧雲笙嘆息一聲:“若是失盡天下人心,還要這空城何益?開城!”
吊橋隆然放下,城門開啓,敗軍一湧而入。而有快馬的右金軍,混在亂軍中沖殺而來。牧雲笙命令弓箭手瞄準攢射,将他們紛紛射倒城下。
而轉眼右金大軍殺至,離城門只有半裏。将領喊:“快關城門!”但敗軍湧在城門前和吊橋上,哪還關得上,眼見右金軍殺到城下,刀砍馬踏,城前一片血雨。
牧雲笙見已千鈞一發,下令:“落閘!”那城門之後,備有千斤巨閘,專為城門失守時所用,一旦落下,毀去機構,縱然奪取城樓,也再無法開啓。
有士兵沖入城樓,扳動鐵鏈。卻突然被一箭穿過咽喉。衆人驚望時,天空許多翼影直下,卻是路然輕帶着羽族箭士落在城樓上。
“路然輕,你為何要助右金人奪城?”牧雲笙驚問。
路然輕卻坐靠在城樓檐角上,仿佛乘涼一般望向遼遠沙場,在那裏,無數人正如螞蟻一般拼殺。
“我的棋盤上……本來只有右金與宛州争鋒,卻從來沒有算你們這些小卒,沒想過你們居然能聚攏諸侯合兵一處,與右金抗衡。”他拈着那潔白長羽在鼻尖輕點,微微笑着,“若是因為你們使右金軍傷了元氣,守住天啓,把右金和宛州軍隔在天啓城兩側,豈不是我布的右金與宛州軍相争的好局就成空了?只好再輕輕動一動手,拔動一下棋盤。”
他一揮手,箭如雨下。牧雲笙一揮手,憑空中展開一張空白畫卷,射向他的箭穿破那畫卷,卻消失不見了。他拉了昀璁便走,周圍士兵,卻紛紛倒在羽族神箭之下。
奔下城牆,城門處敗軍奔湧,争相入城,踩死無數。右金軍的殺聲已在吊橋之上。一邊護衛道:“陛下快走!”将他們扶上戰馬,向城內奔去。
少年再回頭,城門前慘呼一片,那面端朝火鳳圖繡“天子出行 牧雲”的巨大帝麾,已在煙塵中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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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騎直向右金帥旗之下:“報,赫蘭部已經擊破端軍後軍,并趁勢攻入天啓北門!”
碩風和葉于馬上放聲大笑:“勝了,勝了!天下在手矣!哈哈哈哈!”
右金騎将高舉奪得的端朝帝麾在沙場上一路奔馳,高喊道:“天啓城已破,端朝皇帝已死,其帝麾在此!”所到之處,端軍聞聽頓時大亂,再無了鬥志。
穆如寒江正在苦戰,卻突聞驚訊,直覺胸口一悶,險些将一口鮮血噴出來。暮色已沉,眼見帝麾被奪,端軍已呈潰象,天下大勢,正向碩風和葉急速傾斜着。也許今夜之後,三百年的大端朝,就将流盡最後一滴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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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風和葉正在得意之時,忽覺北方吹來一陣朔風,風寒透骨,他擡眼望去,遠方地平線上,隐隐出現一片影子。
碩風和葉停下馬來,凝望着。這個時候,怎麽可能還有新的端軍來到呢?
那影子漸漸近了,是一支玄甲黑徽的騎軍,直沖下來,在月色之中,鐵衣映着寒光,那黑色大旗之上,繡着蒼勁赤紅的一個“寒”字。
火光燎紅天際,煙氣迷亂視野,這支鐵騎就在這一片血色之中挾卷煙塵而來。一時間讓人以為是鬼神異舞,戰魂重降。為首一員騎将,玄甲紅纓,持戰旗獵獵,疾沖而至,大喊:“還我牧雲氏帝麾來!還我牧雲氏戰旗來!”
碩風和葉驚望着那面“寒”字大旗——這是明帝長子牧雲寒的旗號!難道這是瀚州蒼狼騎軍?這不可能,他已經戰死在朔方原上了!他在心中大喊。
十年前穆如世家被流放殇州,穆如騎軍中的許多将領也被清洗或改調,穆如鐵騎被故意分散調往瀚州各處,訓練荒廢,一支無敵鐵騎眼見就這樣毀了。駐守北陸的長皇子牧雲寒心中憂慮,便将穆如騎軍中的精銳之士挑選出來,并從瀚南諸部中挑選勇悍少年,組成蒼狼五千騎,論單騎之戰力,比當初穆如鐵騎,更加強悍。那之後六七年裏,右金軍被牧雲寒所率的端軍擊敗不下百次。以至右金戰馬,望“寒”字赤旗也驚嘶腿軟,不敢上前。
那時碩風和葉帶八部少年們苦苦訓練,建一支暴雪烈風騎,瀚南諸部已無騎軍可比,但唯是敵不過牧雲寒的蒼狼騎,每每會戰,只要蒼狼騎出現,右金軍便吃敗仗,心中又恨又怕,卻心中無人不服牧雲寒是一代英雄。三年前那場決定北陸歸屬之戰,瀚北八部齊出,兵力是牧雲寒的十倍之多,将其麾下端軍重重圍困,仍被牧雲寒率蒼狼騎軍左沖右突,各部精銳遇之即潰,上将被殺無數。但牧雲寒四面受敵,孤軍奮戰,終是殺到身孤糧盡,被八部聯軍圍困于溟朦冰湖之上。那一夜極寒,各部聯軍鑿開冰湖,将他和他的八百蒼狼騎困于冰島上。
草原各部聯軍向牧雲寒喊話命其歸降,無人應聲。那夜狂風暴雪,各部聯軍點起火堆無數,仍是凍殺凍傷近萬衆。待到天明,他們發現冰湖複凍,小心翼翼接近冰島中央時,發現蒼狼騎軍全部凍死于冰上,人如雪塑,馬仍嘯嘶,那面玄黑火焰的戰旗,竟還保持着那一瞬飄揚之态。
于是人皆敬畏,碩風和葉命各部退開,不再驚擾死者。那個冬季之後,溟朦海就再也沒有化凍過,湖心始終極寒,蒼狼騎軍身軀永世凝凍不朽。
今天竟又見蒼狼戰旗!右金騎軍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一個畫面:那凍在溟朦海上的鐵騎在一聲嘶吼後,破冰複生了!
此念一生,人人心膽俱寒,一時竟偃旗無聲,刀不敢舞。
“這是假的!”碩風和葉狂喊道,“哪裏還來的牧雲寒!朔風騎,與我上前殺盡他們!”
他的親衛精銳朔風五百騎厲聲長嘯,揚刀随碩風和葉沖了上去。
碩風和葉于馳奔之中,只見對面為首騎将離自己越來越近,那身姿越看越象牧雲寒,他握刀之手不由也滲出汗來。待至兩軍沖刺近到不過百尺,面目可辨之時,忽然對面蒼狼騎齊聲高喊:“拔刀!拔刀!拔刀!”
這三聲喝,當時就有右金戰馬驚得長嘶起跳,把騎者掀于馬下。原來牧雲狼騎戰時習慣不舉刀沖鋒,只默然無聲,手按刀柄,直到離敵最近時,才高喝三聲“拔刀!”然後就是一刀取對方首級。這右金戰馬,有曾經歷北陸戰争,親睹多任主人在此三聲後即人首分離、血光橫飛的。所以驚懼狂躍。
說時遲那時快,對面蒼狼騎軍中,立時閃出一片雪亮刀光。為首那将已至碩風和葉面前,暗中辨不清面容,只有雙目如狼。碩風和葉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眼神,将心一橫,高喊一聲,舉長刀“血色”劈下。
刀光閃過,血光已濺。
碩風和葉栽于馬下,重重撞于泥地,險些咬碎了自己的舌頭,口中一股血腥,頭盔也摔了出去,戰馬倒在他的身邊。他當時一刀砍空,那身影竟象鬼魅一般從他的刀鋒邊滑了過去,此時一股極寒逼近他的腦後,刀鋒未至,寒意就逼入了骨髓。他聽到了自己心中驚怖的叫聲,急伏身時,所騎戰馬的頭顱已被削去半邊,仍向前沖了幾十尺,才傾倒下去。
碩風和葉半持着身體,看着玄甲騎士們從自己的上方呼嘯而過,大地在身下震顫着,強風鼓起他的披風。他們沖向朔風騎軍,自己的騎士們便如秋日枯葉被寒風掃過一般飛落馬下。待這支不過三百人的騎軍沖過,自己五百人的朔風騎已經大半成了原上驚奔的無主孤馬。
“牧雲寒?他真的魂歸而來了?”
那面牧雲氏帝麾在持旗的右金騎士頭顱飛上天空之際,就被那玄甲紅纓的騎士接于手中,他背束蒼狼戰旗,手持端朝巨大的帝麾,縱馬長驅。八騎近衛緊随其後,齊聲高呼道:“牧雲寒在此!異族跪伏!”
戰場之上,他奔過的地方立時變得一片靜寂,接着,歡呼之聲開始爆發出來。這聲音随着他的馳過從東至西,波動南北,那些跟随他的騎士們也齊聲長喝:“牧雲寒在此!異族跪伏!”
戰場上,那些正苦苦支撐的端朝士卒們望着遠處飛掠而過的大旗和矯健的騎士們,驚喜莫名,真的是大端北陸的精銳回來了麽?是戰無不勝的長皇子牧雲寒回來了麽?
他們幾乎要哭出來了,舉刀瘋狂高喊:“長皇子的北陸軍回來啦!”
端軍的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