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更

“嗯。”方芷闌思忖良久,聲音輕不可聞。

她還是決定解釋一下:“楚姐姐,我跟司馬宸真不是你想象的那般…”

“罷了。”楚清姝神色淡淡的,打斷她的話,“阿闌,我現在不想聽你說這些。”

方芷闌唇瓣張了張,最終緊緊閉上。

楚清姝不想聽她說話,方芷闌就老老實實地,直到回到寨子裏也沒出過聲。

将馬系好,楚清姝回過頭來,便見她跟在自己身後,耷拉着頭,腳尖有意無意地玩弄着一塊小石子。

見楚清姝走過來,方芷闌忙将腳收回:“楚姐姐你餓不餓,我今晚炖雞湯給你喝好不…”

突然想起自己手上的傷,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眸子黑霧霧的,像一只茫然無辜的小獸。

楚清姝終究是狠不下心:“你想喝的話,我來做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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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山間炊煙袅袅升起,楚清姝在邊關歷練一場,殺起雞來也有條不紊。

山裏的雞都是散養,吃蟲子長大,向來反應敏捷,有些翅膀揮一揮還能飛得老高,但依舊沒有楚清姝的箭快。

方芷闌屁颠屁颠地跟在楚清姝身後,看她割開雞的氣管,開水燙掉毛,然後把一整只雞剁成小塊。

整個過程有條不紊,楚清姝眉眼低斂,不像是在殺雞,反倒像是在制作一件精細的工藝品。

方芷闌手雖得空,嘴卻不能閑着,指指點點:“這裏這裏,雞毛沒有拔幹淨。”

“雞屁股不能要,切到一邊一會兒喂狗。”

“等鍋燒幹了再放油,小心別被濺到。”

“嘩啦”聲響,雞肉塊加入油鍋後翻炒至半熟,加入清水慢慢炖煮。

夕陽欲頹,屋子裏照進一地斜斜的金輝,頗有些暖洋洋的意味。

楚清姝逐漸感受到這溫度沁入她的心脾。

雞湯裏加入泡發的幹香菇小火慢煨,一鍋湯咕嘟咕嘟地響,香氣逐漸彌漫開。

正在楚清姝盯着鍋蓋出神之際,身後突然依偎上一句溫熱的身軀。

“楚姐姐。”方芷闌雙手環抱在她腰間,小聲嘟囔,“你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

她今日的小意讨好,楚清姝不是沒有感受到,卻一直沒有回應。

讨好,即意味着問心有愧。

沉默許久後,楚清姝終于開口:“阿闌,你為何要騙我?”

“我…”沒想到她還是執著于這件事,方芷闌将臉貼到楚清姝清瘦的脊背上,隔着單薄的衣衫,甚至能感受到她肌膚的溫度,方芷闌莫名生出一種委屈,“楚姐姐,我也不想的。”

她不想做,難道還有人非要她做不成?

楚清姝唇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舍不得怪罪于她。

但,心底也執意要一個答案。

“若有一日…”楚清姝開口,眸底是拂不開的遠山輕霧,雲煙若隐若現,“我和司馬宸之間,只能選一個,你會選誰?”

方芷闌一頓,抿唇不知如何作答。

良久,她悶悶道:“我不知道。”

連騙也懶得騙一下,楚清姝快要被方芷闌氣笑了。

她回過身,理了理方芷闌鬓間的長發:“我知道了。”

屆時,她來替她做選擇。

“啊?”方芷闌一頭霧水。

她知道什麽了?

但見楚清姝好似沒那般生氣了,方芷闌心裏美滋滋的,無形的小尾巴搖了起來,踮腳在她臉龐上親了下。

她就知道,楚姐姐最好了。

鍋裏的湯也快要炖好了,楚清姝還在方芷闌的指點下,在鍋邊貼了一圈面揉成的圓餅。

雞湯滿滿盛到大碗裏,面餅也成了金黃色,方芷闌吸了吸口水,垂涎三尺。

正在此時,門口響起一個雄渾的聲音,高興道:“我說啥東西香出三裏地,原來是你倆在這兒開小竈。”

方芷闌背對着門口,癟了癟嘴。

能這般厚着臉皮上門蹭吃蹭喝,自然只有輝太郎。

他是一點兒也不客氣,幫忙把東西端到桌上,又殷勤地舀了三大碗白米飯:“這要不說呢,兩個人就是好,一個做飯,一個作伴,哪像大小姐你不在的時候,這小笨丫頭只能一個人孤零零的,又是燒火又是炒菜,忙得團團轉。”

楚清姝聞言,看了方芷闌一眼:“以後不會了。”

這話,根本不像是說給輝太郎聽,而像是專程說給她聽的。

三人圍着桌子坐下,方芷闌雙手都纏了紗布,只能兩手捧着碗喝湯。

楚清姝自己并不忙着吃東西,而是先剔幹淨雞骨頭,用筷子夾起軟糯的雞肉,遞到方芷闌唇邊。

美食當前,方芷闌也不客氣,嗷嗚一口,十分滿足地眯眼品味。

兩人一個負責投喂,一個負責吃,默契滿分。

輝太郎看見了也裝作沒看見,只管埋頭吭哧吭哧大口吃泡了雞湯的白米飯。

大約是這具身體自幼被餓慣了,向來胃小,方芷闌吃了幾口便飽了。

吃飽喝足,今天又走了那麽多路,自然是困意襲來。

楚清姝放下筷子,眉眼柔和:“飽了?”

“嗯。”方芷闌小雞啄米般點頭,一半是在回答她的話,一半是困的。

“先去睡吧。”楚清姝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等我燒好熱水你再起來。”

方芷闌聞言,乖乖起身,楚清姝牽着她的手腕,到了隔壁的睡房。

方芷闌手什麽都碰不了,站在一旁,等楚清姝将被子整理好,她便只管躺下去。

後腦勺一挨着枕頭,她便接二連三地打了好幾個哈欠。

楚清姝俯身,替她将被子提了上來。

“楚姐姐。”方芷闌迷迷糊糊的,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嗯?”

“我好喜歡你啊。”

桌上油燈的火光,猝不及防跳了下,轉瞬又歸于平靜。

楚清姝呼吸一滞,剛想要張口說什麽,卻發現方芷闌說完話,早已一本滿足地阖上雙眼,進入了夢鄉。

她低頭,極輕地在她額頭落下了一個吻,然後掩門出去。

小廚房裏的桌子旁,輝太郎依舊在一刻不停地大口吃肉,頭都沒從碗裏擡起來一下。

楚清姝走過去坐下,給自己舀了一碗湯,拿起筷子慢慢吃飯:“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寨子裏可有發生什麽?”

“有我在。”輝太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能有啥事兒?大小姐你放心好了。”

“那司馬宸怎麽逃了?”楚清姝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輝太郎一愣,好半天才想起司馬宸是誰:“逃?他不是逃了啊,那小丫頭沒給您說?”

“嗯。”楚清姝眸色暗了幾分,“你的意思,人是她放走的?”

她面色不善,輝太郎瞬間發現,自己似乎說了什麽不該說的。

“那個…”輝太郎搓了搓手,“當時我只想着将這燙手山芋送走,忘了過問你一下。”

“大約是什麽時候的事?”楚清姝問。

輝太郎模模糊糊,報出一個時間。

楚清姝算了算,眼底一片淡漠。

正是她的那封要取司馬宸的命的信送到方芷闌手中的時候。

見她面上的陰郁越發明顯,輝太郎開始打哈哈,裝作沒事般小道:“大小姐,你也別怪那小丫頭,她也是為了咱們寨子好。”

“再說了,你不在的日子,人家也挺乖的,除了前段日子偶爾…”

輝太郎的聲音戛然止住,顯然是提到了什麽不該提的。

“偶爾什麽?”楚清姝眉頭皺了下。

“害!也沒啥。”輝太郎原本想閉口不提,結果在楚清姝洞若觀火的目光中,他敗下陣來,“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前些日子,老是有個小白臉找上門來,非要給她遞情信,聽弟兄們說,好像是鎮上的一個教書先生,一開始被阿闌姑娘給拒了,之後日日都來…”

“不過人家小丫頭長得水靈靈的,被小白臉喜歡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別說是他一個教書先生,就連咱們寨子裏好幾個小火汁也…”

輝太郎本不願說,但她一問,此刻便唠叨個沒停,說得起勁。

完全沒有注意到楚清姝黑得跟鍋底一樣的臉色。

“咔擦”一聲響,她手裏的竹筷,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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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方芷闌迷迷糊糊打了個噴嚏,醒了。

一睜開眼,便發現床前不知何時做了個人。

她吓得一哆嗦,看清楚來人是楚清姝後,才松了口氣:“楚姐姐,你還不睡嗎?”

回應她的,是楚清姝落到她額頭的指尖,順着挺翹的鼻梁,往下劃到她的唇瓣上。

“……”方芷闌莫名覺得自己的唇瓣癢癢的,下意識伸出舌頭舔了舔。

濡濕的舌尖,便舔過楚清姝的手指。

月光下,她看見楚清姝的眸子,亮得慎人。

楚清姝忍下想要将床上人狠狠欺負的沖動,嗓音有些幹渴:“阿闌,水燒好了,起來洗了再睡。”

“對喔。”她一說,方芷闌才想起自己還沒洗澡。

盡管是在山裏,夏天的日光依舊會讓人出一身汗。

身為一個愛幹淨的小漂亮,方芷闌自然是不能忍,于是聽話地,從床上爬起來。

然後因為手不能沾水,便坐在床上,看楚清姝調好水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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