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解放”投産上市的事情終于塵埃落定,六月也已經被掐去一個頭。我們實驗室全體得到奢侈的兩天假期。周末加上這個假期,我正好趕上了爺爺的生日,陽歷六月十二號。

以往宴宗明和宴宗羨都不在深城,這種事情總是由姑姑姑嬸操心。

今年,我有了一點私心。

我想自己給爺爺攢這個生日局。原因往好了說,是我長大了上班了,理應承擔一點家庭責任。往傷感了說,就是我想抓緊時間做宴家這個孫子。

以前宴宗羨對我好言安慰,說我們遲早都要去面對這個家,面對那些回不了頭的傷害……我聽進了耳朵,卻拒絕往心裏去。

現在宴宗明按着我的頭要我惦記着點恩情,做好宴家孫子,我反而想通了——自欺欺人沒意思,我不能披着僥幸得來的一層皮永遠做宴雀。就算不主動去出櫃,也至少不能把腦袋兜在沙子裏,假裝能逃避。

對,我想做點事,就是沖着盡人事去的。

以便天命到來時不愧疚、不遺憾。

于是我第一次用自己的名義訂了飯店,和姑姑商量确定邀請客人的名單,然後一個個親自聯系。還好好琢磨了一陣子“認真過”和“隆重過”之間的平衡。

做這些的時候,我一方面感到身心充實,另一方面心底不斷冒出汩汩惆悵。事情一切順利,家庭全員答應回來,爺爺的老夥計們也基本應承參加聚會。

六月十二號的午後,是個極其美麗的午後,因為宴宗羨和宴昱一起進了家門。

兩個人據說是路上碰到的,所以在進門之前,已經不知道因為什麽話題鬥過一輪嘴了,進門便順理成章成為了他們休戰的契機。

兩個人的視線都在客廳掃了一圈。此時家裏只有我和姑嬸,爺爺和自己的老夥計在一起,宴宗明和姑姑會直接從單位去飯店。最後宴昱朝我撲過來,宴宗羨的目光在我臉上逡巡了一會兒,只得轉道去廚房。

“二嫂!”

“哎,你們回來啦——快進來幫我裝一下這些海鮮,等會兒拿到飯店去加工。”姑嬸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宴宗羨進去當勞動力了。

兩個小時後,我們也從家裏出發前往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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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等一下。”姑嬸突然打斷準備給車下目的地指令的宴宗羨,拍了拍自己的口袋,說,“我忘帶個人終端了,應該在廚房,我去找找。”

宴宗羨收回手,姑嬸開門下去了,車上剩下我們三個。

我把目光從姑嬸身上收回來,看到身邊的宴宗羨和後面的宴昱,一時間有種時光逆流的感覺。逆流到我們三個成天厮混在一起的時候。

那時候,明明兩兩相差五歲,我們三個在一起卻總能制造非比尋常的熱鬧,任意兩個人都能鬧起來——說起來也挺感慨,我十二三歲的時候有一陣子很活潑,性格有點反常的放肆。

比如,我學宴宗羨欺負小孩兒那樣欺負宴昱,惹她哇哇大哭。再比如,學宴昱嬌縱和撒嬌,搞得宴宗羨除了順應我別無他法。

不過這段日子很快就過了,我好像就是短暫地經歷了一下青春期症狀。過了之後就又變得聽話沉悶,然後被大人誤會成“穩重”。如果非要說有什麽青春期殘餘的話,那就是掌握了對宴宗羨撒嬌的方法,并在更往後的日子屢試不爽。

我們是這樣一起長大的人,因此我的意識總在不動腦的時候以為,一旦我們三個在一起,氣氛就理所當然是熱鬧的、輕松的、無所顧忌的。

所以,當我發現此刻車內的空氣不是那樣,而是微妙的僵滞時,我有點愣。

我們誰都不說話,甚至不對視。宴宗羨在鼓搗這輛車的手動控制屏,宴昱在玩兒自己的個人終端。我呢,我看看宴昱,又看看宴宗羨,覺得應該開口說點什麽,又找不到合适的話題……

我有一個優點,就是沒話題的時候不尬聊。

所以我放棄了開口。

這麽一來,車裏的沉默更明顯了。

三分鐘後,宴昱的注意力終于從自己的個人終端裏出來,疑惑地嘟囔了一句:“我媽怎麽還沒回來?”

我和宴宗羨聞言,各自反應過來。對啊,拿個終端怎麽要那麽久。

“我去看看。”宴昱下了車,往家裏走去。

她遠去後,我和宴宗羨對視,同時開口。

“你回來之前在和她吵什麽?”

“你以後真的不應該再順着她的思路寵她了!”

他話音一落下我就明白了,他指的十有**是顧俦平的事情。因為他的眉心皺得苦大愁深,滿臉無奈老父親的表情。所以我的問題也有了答案——他們進門之前争吵的話題,必然同樣關于顧俦平。

“是有什麽情況嗎?”我靈光一現,“你們倆真是路上遇到的?”

“不是。”他很心累地長嘆了一聲,看着我的眼神嚴肅得有點愠怒,“我是和她一起從北京回來的,而且是顧俦平把她丢給我的。”

我心頭一緊:“怎麽了?”

“倒沒有什麽大事情,就是顧俦平被她纏得有點煩心,讓我帶她回來待一陣子。剛好她最近巡演告一段落,沒太多工作,他讓她公司給她放了假。”

……這個顧俦平的能量真大,連假都能幫她安排。

我對這樣強勢的顧總有點不爽:“那這位顧總現在是什麽态度?煩了宴昱了?如果是這樣,那你不如建議他早決斷。他一個大老板,要甩掉一個小明星還不容易嗎?”

宴宗羨扯了扯嘴角,歪頭看向我:“麻煩就在這兒,顧俦平沒想甩掉她。他挺喜歡她的。你明白嗎?整件事情,就這點最壞。”

我啞口。同時明白了,壞就壞在他喜歡她,又不夠喜歡她。可她太喜歡他了,那她就會抱着他那點稀薄的喜歡當成天大的希望。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心裏抱着關于愛情的光芒,靠在那個人的懷裏。這的确太可怕了。

“他會害死小魚兒的。”

“互相吧。”宴宗羨喃喃地說。

然後他的目光望向車外,示意宴昱回來了,我們停止對話。宴昱和姑嬸上車後,宴宗羨給車下了目的地指令,我們終于出發。

那時候,整個去酒店的路上,我都在想宴昱這一場飛蛾撲火恐怕難以善終。我為此憂心忡忡,又心疼不已。所以我完全沒有注意到,上車之後的宴昱和姑嬸臉色有多差,也沒發現她們一路上都沒有交談過半句話。

我毫不知曉,其實從那時候起,宴昱就在承受另一份比愛情不得意還苦的苦了。

作者有話說:

沒想到假期後才是更忙碌的日子...抱歉啊,更新短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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