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
他的眉梢凝結着濛濛的白, 發絲上也沾着不少冰晶, 走過壁爐的時候那些冰粒悉數化去, 浸潤得淩厲的眉尾越發烏黑。
艾斯若看着他，沒有說話。
“外邊下雪了, 路太滑不好走, 所以回來的晚了點。” 傑森解釋道。
艾斯若将目光轉向了窗外。
隔着起了一層薄霧的窗玻璃, 千萬裏墨色蒼穹遙遠迢迢，月光依舊清寂, 卻不知什麽時候飄起了雪花。
“借口, ”艾斯若道, “你肯定是不想回來。”
“你都專門打電話喊我了, ”他的語氣又恢複成了那種懶洋洋的姿态，還帶着點揶揄, “我還敢不回來？”
艾斯若反問：“你有什麽不敢的？”
“我啊, ”他慢慢的走到了她跟前——只要再邁出一步就可以踩到她的腳尖，艾斯若不甘示弱的沒有躲, 他卻微微彎腰湊近她的耳朵，低聲道，“我不敢惹你的。”
艾斯若面無表情：“是嗎？”
“當然。”傑森站直了身體，垂下的眼睫上還留着幾點水滴。
“那你聽我的, ”艾斯若拉着他往餐廳走, “待會看見布魯斯就什麽話都別說，就裝着，他問你你再回話, 态度冷淡點，但是要讓他挑不出任何毛病……”
傑森挑眉：“你确定？”
艾斯若胸有成竹的篤定道：“這是我和他鬥争多年的經驗，你得相信我！”
傑森玩笑道：“那是因為他偏心你吧……”
“那這樣，”艾斯若轉到他對面，踮起腳輕輕拈去了他睫毛上的水粒，以一種商量的語氣說，“我偏心一下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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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森一把抓住她的手，一字一字，力道極重的問：“你剛才說什麽？”
艾斯若立即搖頭：“我什麽都沒說。”
她轉身要跑，傑森扯着她的手腕：“你剛說什麽？”
“我什麽都沒說！”
“你們倆幹嘛呢？”
這個時候迪克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手裏持着一根叉子，上頭還叉着個火雞翅膀。
傑森冷笑，拽着艾斯若的手把她往前一送：“她想拔我的眼睫毛！”
迪克看了看傑森，想起紅頭罩的暴脾氣，又看看艾斯若搖頭嘆道：“無法無天了你……”
艾斯若一偏頭咬走了他叉子上的火雞翅，掙脫傑森的手扮了個鬼臉跑進了餐廳，迪克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叉子，擡頭對傑森道：“無法無天了！”
傑森懶洋洋的道：“可不是麽……”
餐桌前的氣氛就要正常許多，布魯斯坐在長桌的一端，一如既往的沉默，提姆和達米安正在低聲說着什麽，于是餐廳裏只有他們倆竊竊私語的聲音，而傑森跟在迪克後面進去時，兩個人同時擡起頭來，于是那點低語的聲音都沒有了。
數道目光都聚集在了傑森身上，而他挑了挑眉似乎想說點什麽，艾斯若往椅子後背上一靠，伸出腳後跟踩了他一下，于是傑森順勢自然而然的拉開椅子坐在了她身邊。
阿爾弗雷德從廚房出來看見坐的整齊卻一語不發的一家人，尤其看見傑森的時候點了點頭，臉上寫着“我很滿意”的神情。
晚餐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餐桌上的氣氛依舊是詭異的沉默，最後提姆溫聲問道：“艾斯若，送你的匕首覺得怎麽樣？”
迪克差點一口湯噴出去，擡起頭滿臉不可置信的問：“你送她匕首？？”
然而當事人兩個不為所動，提姆點頭道：“是啊。”
艾斯若點頭道：“是啊。”
迪克：“……”
達米安湊過來指着迪克問：“那他送你什麽？”
艾斯若露出點嗤之以鼻的輕蔑笑容：“一個趴趴熊抱枕，很醜。”
迪克立即大叫：“怎麽可能醜，那是我挑的玩具店裏最可愛的一只！”
“呵，”艾斯若冷笑，“直男審美。”
自此之後晚餐氣氛總算解凍了一點，幾個年輕人說說笑笑倒也熱鬧，布魯斯只會偶爾插一兩句，中途艾斯若還給凱特和芭芭拉打了電話。
阿爾弗雷德端了甜點上來時候艾斯若已經快癱在椅子上了，任憑布魯斯冷冰一樣的目光從她松松垮垮的姿勢上掃描過去巋然不動，姿态安詳的就差閉眼了。
過了幾分鐘她忽然坐直，用胳膊肘戳了戳旁邊的傑森道：“我想吃那個布丁。”
傑森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那盤布丁正擺在布魯斯面前。
他微微偏頭，乜斜的看了艾斯若一眼。
艾斯若不為所動。
傑森過去用餐刀撥了一塊布丁給她端過來放在了她手邊。
“我吃一半，”艾斯若擡手把布丁切成均等的兩半，“另一半給你。”
傑森不置可否的看着那布丁半響，最終還是撚起來吃了。
迪克皺眉：“你倆剛才不是還吵架嗎，這會又這麽好了？”
艾斯若反問：“誰說我倆吵架了？”
迪克指了指傑森，道：“他不是說你要拔他眼睫毛？”
艾斯若貌似奇怪道：“不就是一根眼睫毛嗎，他眼睫毛比我的還密，拔一根怎麽了？”
迪克看向了傑森，結果對方波瀾不驚的道：“對，拔一根怎麽了？”
迪克目瞪口呆。
等等，這個劇情好像不太對啊？
布魯斯朝他們這邊看了一眼，卻最終什麽話都沒有說。
晚餐過後沒多久他就去了蝙蝠洞裏，艾斯若站在走廊樓梯口看着他的背影，半響忽然抱起手臂嘆了聲氣。
傑森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艾斯若回憶起她從小到大和布魯斯吵架的次數，不能算多，但也不能算少，可是很少會有吵到像傑森和他這樣，因為艾斯若沒有那麽固執，蝙蝠家的男人從大的到小的都從來不缺這種特質，于是從這點上來說，她一點都不像個“蝙蝠女孩”。
這個毛病讓她頭疼。
不管是傑森還是布魯斯，他們誰都不想吵到這種僵硬的地步，可是你讓他們其中一個讓後一步，那也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這麽問題誰能解決的了呢……
“你打算一直站到什麽時候？”
艾斯若頭也不回的道：“等到你叫我的時候。”
傑森走到她身邊來，忽然道：“別想了，我們的關系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你……”艾斯若躊躇的問，“真的這麽認為？”
“打我從拉薩路之池裏醒過來，卻發現小醜仍然活着的時候……你知道，曾經作為羅賓的傑森·托德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紅頭罩。”
這是他們第一次論及那些讓人不敢回想的往事。
艾斯若回頭，他的眼底一片沉沉，就像是沒有雪的冬天，冰冷，凜冽，而肅殺。
……你不可能完全抛卻你的過去。
這句話在艾斯若的喉嚨裏百轉千回，卻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誰都不會喜歡幹涉，她也是。
有些問題本身就不是迎刃而解的事情，連積雪融化都要等待暖春，更何況人心中的寒冰呢。
她忽然問：“你非得這麽固執嗎？”
傑森握掌成拳，敲了敲自己的胸膛：“我這一生，從來沒有後退的時候。”
“那要是遇到壁障了呢？”
“邁過去。”
“邁不過去呢？”
“打碎它。”
“那……你要是不能，也不想打碎呢？”艾斯若的目光似有若無的籠罩着他，她的眼白非常幹淨，于是連目光都是通透的，仿佛玻璃杯裏潑出去的水，觸上去微微生涼。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拒絕你呢？”
傑森沉默不語。
“這個世界上沒有邁不過去的坎，”她繼續說道，“可是有永遠也不會愛上你的人。”
傑森不答反問：“你真的不喜歡我？”
“你知道我的話和你說的‘喜歡’不是一個意思。”
隔了幾秒鐘，傑森無奈的道：“你說，你要是個傻姑娘多好……我追你就不用費那麽多心思了。”
可惜啊，不僅不是個傻姑娘，還挺聰明……還把蝙蝠俠極度謹慎的習慣學了個十足十。
艾斯若聳肩：“我現在也不覺得你花了什麽心思。”
傑森擡起了一邊的眉毛。
艾斯若邁步走開，從他身邊經過時沒有絲毫的停頓，徑自擦肩而過。
“喂！”傑森喊了一聲，可是艾斯若的腳步并沒有停。
“餅幹，”他大步上前去追上她，“艾斯若——”
她終于站定在原地，回身，輕微颔首，示意他有話快說。
傑森抱起手臂，笑得一點也不介意的道：“要是有什麽障礙讓我不願意去打碎，那就只能一點一點去抹平它，不管用多長時間，在我決定放棄之前的最後一秒，我都不會妥協。”
“而你，”他指了指艾斯若，“最終會是我的。”
好一會兒，艾斯若挑眉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說話很想讓我打你？”
“打吧，反正你也不同意做我女朋友。”語氣相當無所謂。
艾斯若扶額，她作勢揚起手：“你說這一巴掌下去能把你的智商打回來不？”
“什麽？”
“你能不能好好思考一下我晚飯前說了什麽，你當時還問了兩遍——”
傑森眉頭皺的很深：“什麽意思？”
“我——”艾斯若深吸了一口氣，“我他媽幾個電話費心費力把你叫回來就是為了讓你問我為什麽的？”
“不是。”他的回答低沉而有力。
“我早該想到的。”
他一步上前，把艾斯若抱住：“你喜歡我！”
“注意場合！場合！”艾斯若掙紮着要把他推開，一邊低聲道，“還有，表白的格式不對，重來！”
“我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邊寫邊笑的停不下來是怎麽肥四……
我覺得我終于可以标榜自己是甜文作者了，高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