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

“是嗎……”艾斯若的語氣聽上去有點将信将疑。

“當然, ”博士點了點頭, “王過一會也會醒來, 寬心。”

他說着往樓下走去，邊走邊擡手一揮, 大廳立刻亮起了幾十盞冉冉的燈火, 将原本昏暗的的空間熏染的光明一片。

而四條流線縱橫的圓窗之外是無盡的黑暗, 反而像一口黑洞，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剛剛到來的光明吞噬而進。

艾斯若的眼睛被突如其來的光明刺激得瞬間滿眼眶的生理淚, 她眨掉那點眼淚, 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之後, 眼前的樓梯平臺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人。

燈火影影綽綽, 光影蒙昧成一片虛幻爛漫的暗金色光幕，他腳步緩緩的踩着一地碎金般的燈光走過來, 走到艾斯若的面前。

而艾斯若看見他, 倏然愣了愣，半響才道：“……傑森？你怎麽在這？”

“來接你回家。”他懶淡的笑着, 擡手揉了揉艾斯若的頭發。

“你是怎麽知道聖殿在具體位置……”艾斯若似乎不能理解，“你怎麽進來的？”

“這地方并不難找，”傑森說道，“不是嗎？”

艾斯若低頭透過樓梯之間的交錯的欄杆去看已經走到二樓的斯特蘭奇博士, 他若有所察覺的擺擺手道：“回去吧, 這裏沒有你什麽事了。”

他的聲音一瞬間就遠了，一度讓艾斯若以為他根本就沒有出現過。

而此時，世界之窗外的原本漆黑的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一片猩紅, 并不是朝雲或者丹霞該有的彤紅爛漫色彩，而是一種極度濃郁，視覺效果極具沖擊力的撞進人的視界裏，讓人無端感覺到壓抑和窒息，就像是一鍋沸騰的血液般。

“這又是怎麽回事啊……”艾斯若呢喃。

“不就是天體運行異常嗎？”傑森在她身後道，“我記得布魯斯還專門開着飛機帶你去看日全食。”

“我覺得這不一樣……”艾斯若的聲音低了下去，，“肯定有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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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不對的？”傑森反問，“難道你不想回哥譚，我和布魯斯已經不吵了。”

“那你也不生我的氣了？”

“你說，”傑森挑了挑眉，“你偷看我記憶的事兒？”

艾斯若沉默的點了點頭。

“還好，”出乎她的預料，傑森在只是無所謂的送了聳肩，“想看就看吧，我也攔不住你。”

“我沒有這個意思——”

“好了，這件事就這麽過去吧，”傑森一伸手攬住她的肩膀，“你這戀愛還談不談了，交往沒幾天就吵架？”

“我沒想和你吵架！”

“好好好是我不對——現在可以回去了嗎？”

艾斯若任由他拉着往樓下走。

走過樓梯拐角的時候她發現原本躺倒在這裏的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大概是斯特蘭奇博士剛才離開的時候被他帶走了。

聖殿又陷入了一種如過無人之境的的荒涼和阒寂，而窗外的血色天空就像是一口巨大的穹廬，将整個世界網羅而進。

傑森伸手推開了聖殿的大門，整個人都沐在了血光之中，于是他原本就淩厲非常的眉目顯得比以往多了幾分戾氣和邪氣，他回頭道：“走吧，我們直接回哥譚去。”

艾斯若跟着他走了出去。

街道上依舊寂靜的可怕，現在甚至連方才狂風大作時被風吹卷的人都不見了，路上也不見被風席卷折斷的樹枝和其他雜物，街道甚至很幹淨，就像是有清潔工剛剛打掃過一樣。

或者方才那場肆虐的風暴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傑森，”艾斯若停住了腳步，疑惑的道：“我還是覺得哪裏不對。”

傑森走在她前面兩步，聽見她的話之後他轉過身又退回她面前，嘆道：“不會的——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麽，只要我在你身邊，就沒有什麽能傷害到你。”

艾斯若半開玩笑的道：“可是你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在我身邊。”

“我會，”他笑了起來，“盡量這麽做的。”

傑森笑着，原本就有些草的發梢被不知名的紅光渲染成緋色，而他眼睛裏也似乎有灼紅的色彩在沖撞，跳躍，仿佛要從他的眼眶中迸出來。

艾斯若後退兩步，手指間的短刃指着對面的人，冷聲道：“你不是傑森，你是誰？”

“我是傑森·托德，”他說道，笑容更明顯了些，“你為什麽會把我也認錯？”

“你不是他，”艾斯若使勁的搖着頭，“你不是他——”

她往後退一步，對面的人就往前緊逼一步：“你怎麽會覺得我不是傑森呢，我能說出和你在一起的全部細節……”

“他從來不會要我依靠別人，”艾斯若攥緊了手中的刃片，“他希望我能自己保護自己！”

“可是如果你保護不了自己呢？”他低聲問，“你從來都不努力，什麽事都做不好，你父親——布魯斯·韋恩為你可沒少費心思，你的哥哥們也是，你甚至不如你弟弟，你根本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對不對？”

艾斯若又往後退了一步。

“如果你一意孤行覺得自己能面對危險，如果你死了呢？你想讓布魯斯的心思都白費？”他又向前走了一步，“還是說，你知道自己就算是死了，也死不足惜？”

他的語氣溫柔了許多：“因為你從頭到尾都一無是處。”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活着是為了什麽，你的愛好呢，你的理想呢，你真正想追求的是什麽——你都知道嗎？”

艾斯若下意識的回答：“……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只會依靠別人，你只會循着既定的路線走下去，然後連葬禮都是被設定好的……你說，有意義嗎？”

“不……”艾斯若的手指被那把薄而鋒利的刀刃割出了殷紅鮮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時候就被天際的血色光芒映照成黑紅色彩，看上去粘稠而駭人。

“你算是什麽東西，”她惡狠狠的說，幾乎像是怨怼的咒罵一般，“就算是你真的是傑森·托德也不能這麽說我，給我滾，滾！”

“滾——”

她攥着刀刃隔空戳了過去，可是對面的人不知道為什麽，就像是一片飄搖的影幕般，倏忽就消失不見了，而她因為用力過猛栽倒在地，手腕撐住地面時，原本鋪的齊整的人行道地磚忽然開始塌陷，就仿佛那地磚之下不是實心的地面，而是萬丈深淵。

下一刻，她随着那些碎裂的地磚一起墜入了無邊黑暗。

……

耳邊有誰絮絮叨叨的呢喃，艾斯若猛地睜開了眼睛，看見的卻是古銅的吊燈和米白色的穹頂。

她一骨碌爬了起來。

“反應還算敏銳，”有個聲音不緊不慢的道，“做噩夢了？”

艾斯若回頭，看見窗戶邊站着一個人，正是斯特蘭奇博士。

“您什麽時候——”話說到一半她忽然頓住，過了一會揉着腦袋道，“我做了一個夢？”

她盯着博士：“我醒來了嗎？這到底——怎麽回事？”

斯特蘭奇博士對她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道：“我在樓下的俄圖書室拿到你的手機——很抱歉查看了你的私人短信，但是帕克先生告訴你街上有很多沉睡叫不醒的人，這正是我所需要的信息——”

艾斯若猛地打斷了他的話：“等等，現在是幾點？”

“早晨九點，不必擔心你睡過了時間，這都是有原因的。”

艾斯若低頭，發現自己還穿着睡衣，也就是說她早上根本就沒有起床，一切關于起床之後的事情，包括昏迷的王，突然出現的傑森和肆虐的風暴漫天的血光，都只是夢境而已。

那麽彼得發給她的短信……也應該是夢境才對。

“彼得真的給發了短信，告訴我街上都是一睡不起的人？”她将信将疑的說着，“下床走到了窗戶前。”

窗外是寬闊的布裏克街，卻和她夢境裏一模一樣……空無一人。

“短信而已，你可以自己看看。”

艾斯若接過手機，果然有一條未讀短信，她點開，內容和她在夢裏讀到的簡直一模一樣。

“王呢？”她不動聲色的問。

“他在樓下，”博士道，“怎麽了？”

“那您呢？”艾斯若道，“您不是去了加德滿都，為什麽忽然回來了？”

博士微微擡眸：“我只是去随便看看，紐約顯然出事了，當然得先回來。”

艾斯若退回到了床邊，慢慢将手伸到了枕頭底下。

“紐約出什麽事了？”

“現在還不是很清楚——”

和斯特蘭奇博士的回話聲同時響起的是一聲果決的槍響。

子彈穿過了他的頭顱，卻沒有迸射出血光，就像那顆子彈打碎的不是斯特蘭奇博士的腦袋，而是一片多面棱鏡，無數的景象從各個角度反射過來，整個空間都成了碎裂的鏡面。

艾斯若頭頂的屋頂和吊燈驟然塌陷。

這次她就淡定多了，站在原地等着坍塌的磚石埋沒了自己，或者跟着它們一起下墜。。

……

她跌落在一處堅硬的實心地上。

睜眼，正映入眼簾的是世界之窗。

窗外依舊烏雲如晦，卻沒有黃沙漫天，也沒有她記憶裏那抹猙獰的血跡。

“看來你的夢境尚在掌控之內？”

這個聲音她一秒之前剛剛聽到過，屬于聖殿的主人，至尊法師斯特蘭奇博士。

“有完沒完……”艾斯若不耐煩的嘀咕着，從靴子側面抽出她的刀刃二話不說就轉身朝着聲音來源的方向刺了過去。

可是這一次并不如前兩次，一刀下去紮破一個虛幻的人影，她的刀刃還沒有到達斯特蘭奇博士的跟前，就被一面金色的光盾擋住，刀刃像是遇到了高溫熔漿般，化成了一灘鐵水。

她連忙松開了手，手指上卻還是被燙出了一道焦黑的痕跡。

鑽心疼。

“這就是你看見自己師長的反應？”博士面無表情的道，“我教了你這麽長時間，你遇到敵人難道就拿着冷兵器直接上？”

“你的腦子呢？”他毫不留情的嘲諷，“你學的法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