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據聞,阮七公子愛花。

沛國首都城郊有一片天然的紫薇花林,每逢夏季,紫薇盛開,花林綿延幾十畝,如雲霞栖落凡間,美不勝收。

然而,紫薇美則美矣,卻無果無實,原地主本打算将其全數砍去,改栽桃梨等木,阮七公子聽聞此事,便斥重金将此花林買下,使其得以完好保留。

每逢夏季,紫薇花林便成為了阮七公子休憩之處。他常常領着仆婢在花樹下納涼,聽曲下棋,飲酒作畫,好不逍遙。

因阮七公子從不輕易面客,外人要見他,只有在此處。

雁雙翎下了馬車,緩步而行。

花林緊鄰一長河,空氣間微帶濕氣。遠遠的,她便聽見絲竹琴瑟之音,想必是阮七公子正在河畔休憩作樂吧?

雁雙翎止了腳步,凝目只見一名青衣男子站在花樹下。

男子長發未束,發絲迎風飄拂,衣袂翩然,面容俊美如谪仙。雁雙翎自問從前在雅國也曾見過不少美男,但眼前這一位,還是讓她看得怔住了。

男子正擡眸望着花林美景,紫薇花瓣不時輕輕落下,沾在他的衣袖間,有如蝴蝶萦繞。

四周的一切驟然變得輕盈而美好,連空氣也清淨起來。

男子似是聽到她的腳步聲,側過身來,一雙明亮眸子對上她的眼睛,讓雁雙翎的心裏如被燒鐵烙了一下,熱燙着。

「尊駕安好,」雁雙翎輕輕施了個禮,「小女子路過此處,打擾了尊駕,還請見諒。」

這男子是誰?阮七公子的随侍嗎?

無論如何,應該不是阮七公子本人。按理說,阮七公子是五十年前給沛帝獻上美人榜的,若推測他當時二十多歲,如今也年逾七旬了。

「這裏一般沒什麽人來,」男子微微而笑,聲若晨風溫和,「不知姑娘為何至此?」

既然已被拆穿,雁雙翎倒也不扭捏,直言道:「小女子聽聞此地是阮七公子的私域,不瞞尊駕,小女子正是特意前來面見阮七公子的。」

「那塊祖母綠便是姑娘送給董嬷嬷的?」男子忽然問道。

雁雙翎一怔,随後答道:「不錯。可是董嬷嬷對尊駕說的?」

所以這男子認識董嬷嬷?難道他也是阮七公子身邊的人?

「不,董嬷嬷不曾提起,是我猜的。」男子笑道:「近日見董嬷嬷身上多了一塊佩飾,那祖母綠質地溫潤、色澤清碧,一看便是價值連城之物,以董嬷嬷的薪俸,定是買不起的。那麽便是別人送的,而別人為何無緣無故送董嬷嬷這樣貴重的東西?想必是為求見阮七公子。」

他還真是聰明,一猜即中。

「那麽尊駕又如何猜到是我送的?」雁雙翎亦跟着笑。

「姑娘能知道此處,想必是董嬷嬷告知的吧。」男子篤定道。

「怎麽不會是我恰巧路過的?」她反問。

「雖說衆人皆知阮七公子喜游此處花林,但此林綿延幾十畝,附近莊子的農戶都少有路過,姑娘卻能精确『路過』阮七公子的停駐處,這是為何?」見她似又要開口解釋,男子續道:「此外,這四周有阮七公子的侍衛埋伏,若真有陌生人路過,侍衛也會替主子驅逐。姑娘能緩步而來卻無人阻擋,可見是董嬷嬷交代了要放行。」

他一一言中,她倒真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那麽請尊駕再猜猜,小女子為何要求見阮七公子?」雁雙翎有些刻意為難。

他再度笑了,輕啓薄唇,吐出三個字,「美人榜。」

她臉上掠過錯愕之色,久久不能動彈。此人還真是神準「姑娘身為女子,而近日又正值一年一度美人榜揭曉之期,可想而知,姑娘定是為了美人榜而來。」他一副理所當然的道。「除此以外,還有什麽別的理由會讓天下女子煞費苦心求見阮七公子呢?」

聞言,雁雙翎倒真覺得自己傻了,其實挺好猜的,她白問了。

「尊駕是阮七公子身邊的侍衛嗎?」她猜度。

「呵,不,我并非侍衛。」他想了想後才道:「應該說……我是能在阮七公子跟前說得上話的人。」

「比董嬷嬷還說得上話?」雁雙翎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他颔首道:「姑娘若有所求,直說無妨,我肯定比董嬷嬷的用處大。」

想着試試看也沒有損失,雁雙翎索性道:「我只是想知道,若想入美人榜得有什麽條件?」

「這我就可以回答你了,沒什麽必備的條件,只要是美人即可。」

「可天下美人何其多,阮七公子何以評定?」她想至少得滿足什麽條件吧。

男子莞爾,答道:「依他自己的喜好評定。」

「什麽」她不禁蹙眉,「那如何能公平?」

「美人榜從來不講究公平,倒是更講究名氣。」他盯着她,依舊雲淡風輕的說:「說來阮七公子本就不認識天下所有美人,談何公平,只要相信的人覺得公平便是公平。」

「可是……」雁雙翎不由語塞,「此榜向來以公信力着稱,若非如此,天下男子也不會紛紛以此榜為擇偶參考了。」

「哪有什麽公信力?」男子攤攤手,輕笑道:「阮七公子愛讓誰上榜就讓誰上榜,如此而已。至于天下男子迷信此榜,只因此榜赫赫有名之故。當年沛皇與沛後因此榜結緣,傳為佳話,後來亦有不少王公貴族依此榜擇偶,皆得婚姻美滿幸福,所以大家都迷信此榜。就像都城的女子都去四春齋買胭脂,難道四春齋的胭脂真是都城最好的?無非是最有名的而已。」

聽完,雁雙翎想,其實不講公平也好,興許對她更有益。

「那麽……小女子若奢望入榜,該如何得阮七公子首肯呢?」她鼓起勇氣問道。

「若非阮七公子選的,那自是有交換條件的。」男子答。

「小女子願以重金入榜。」她誠意道。

「阮七公子并不缺錢。」他搖了搖頭。

「除了錢……小女子實在沒有別的了。」話落,雁雙翎緊張得心中如有鼓擊,密密麻麻地擊打着。

「看來姑娘非富即貴。」男子呵呵笑道:「放心,阮七公子若答應幫助姑娘,那麽所謂的交換條件定是姑娘付得起的。」

「依尊駕看,阮七公子可會願意幫助小女子?」她壯起膽子再問。

「依我看……」男子凝視着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應該會。」

「真的?」雁雙翎一陣驚喜,「還請尊駕代為引薦,酬勞任憑尊駕開口。」

「不必引薦,」男子恢複笑顏,笑意中帶着深深的惡作劇意味,「阮七公子他—就在這裏。」

「我知道他正在此處賞花,但還請尊駕引薦。」她一臉認真的道。

被她惹笑,他勾起唇角,索性直接道:「不,我要說的是,正是在下。」

什麽雁雙翎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眼前男子就是阮七公子不對吧!阮七公子該是年過七旬的老人不是嗎?怎會如此年輕?

他在騙人吧!

攤開圖冊,上面繪着一幅女子的肖像—溪水順流,女子在碧影間挽發綄紗,墨色濃淡相宜,更顯女子清麗絕倫。

而此間書房,陳設典雅,一筆一硯皆是價值連城的古玩奇珍,真不虧是天下第一莊莊主的書齋。

「這便是當年的沛後?」雁雙翎輕拂畫軸,才擡起頭來看着阮七公子。

「不錯,」阮七點頭道:「當年我祖父編撰美人榜時,将此畫附上,先皇便對當年的沛後一見锺情了。」

「當年編撰美人榜的,原來是尊駕的祖父啊。」她笑意不減,但口吻倒是有些責怪。

「祖父在族中排行第七,所以自稱阮七。」阮七笑着解釋,「而我,恰巧也在族中排行第七。所以我也是阮七,算不得冒充吧?」

「但世人大概都不知如今是尊駕在替祖父編撰美人榜吧。」

「我只是覺得,若祖父去世後,美人榜跟着就此終了,實在可惜,畢竟這可成就過不少姻緣呢,我繼續這麽做,也算積德行善了。」

「那麽小女子的姻緣就拜托尊駕了。」雁雙翎欠身施禮,順勢道。

「公主不必多禮。」他倒真不拒絕,作揖回禮。

聞言,雁雙翎不由愕然。

公主?他居然知道她的身分但想想又不無可能,連董嬷嬷都知曉了,想來這天下第一莊必有自己探聽消息的門道。

「若是在下的消息準确,你便是雅國的上原公主吧?」阮七看着她,直言道:「聽聞公主此次前來沛國,是為了與我國太子聯姻之事,可真是如此?」

「貴國太子是何等神威俊朗之人,我國就算有心聯姻,但天下佳麗如雲,太子殿下未必能看上我。」雁雙翎坦白說出處境。「況且我如今只是一個流亡之人,如鳳凰失栖木,天涯飄零,更不匹配了。」

聞言,他不以為意,只道:「公主只需告訴在下,這樁姻親是想結,還是不想結?」

「若不想結,也不必前來懇求尊駕了。」她嘆道。

「明白了,」阮七點點頭,「在下一定會盡全力幫助公主。」

聽到這,她猜疑擔心道:「還是那句話,尊駕需要什麽報酬?先說清楚吧,就怕到時候我付不起。」

「公主放心,在下開的報酬,定是公主将來付得起的。在下本就是生意人,生意人哪能做虧本買賣。」阮七笑道,卻無意先提的樣子。

他既如此說,那好吧,姑且相信如此。再說,她不信又如何,現如今她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那麽,就請公主明日遷入靜和莊小住吧。」阮七突然道。

「什麽?」雁雙翎一怔,不解道:「為何要遷入貴莊居住?」

「公主以為美人榜中的女子,緣何能覓得如意郎君呢?」他反問。

「自然是因美人榜着名,上榜者,便能得天下男子傾慕。」雁雙翎答道。

「若僅是如此,又何以能讓雙方婚後幸福美滿?」見她皺起眉,阮七笑着續道:「前朝姜尚書之女,自幼暗慕崇安王爺,然而姜小姐其貌平平,而崇安王爺卻素來喜愛美女,後來姜小姐得我祖父相助,以才德入美人榜,最終成為了崇安王妃,與王爺伉俪情深。公主以為這是為何?」

「崇安王爺……迷信美人榜。」不然,還能怎麽解釋?

「當年姜小姐便是在我們靜和莊小住了一段日子。那時我雖只有七、八歲,仍記得曾見莊中嬷嬷親自指點姜小姐婦行婦容,姜小姐雖然相貌平平,卻能歌善樂,在莊中嬷嬷的調教之下,漸漸散發一股獨特婉約的風姿,這才引得崇安王爺側目。」

雁雙翎越聽越驚訝,「沒想到竟是如此。」

「所以,公主明白在下為何會請你入住靜和莊了吧。」聲音雖和緩,但阮七的口吻卻是不容人拒絕的。「這段時間,董嬷嬷會親自照顧公主,公主就不必再帶奴仆婢子來了,而在下亦會幫公主打聽好太子的愛好,屆時會給公主諸多提醒,确保公主能獲太子青睐。」

她明白了,終于明白了。

美人榜為何會受天下男子的喜愛,真是因為天下男子迷信嗎?非也。

只因為這榜中諸美人皆是依特定對象而打造出來的美人,就像一道道針對不同客人獨家燒制的佳肴,雖天下男子口味皆不相同,但如此看人下菜,再不喜歡也會漸漸對味吧。

見她像是明白其中端倪,他又道:「天下美女雖多,但每年适婚的傑出男子并不算多,我雖不識得天下所有美女,但對各國王侯将相、青年才俊、富貴中人卻頗有耳聞,我會在他們适婚的年紀打聽他們的興趣癖好,再安排對他們胃口的美人列在榜上。如此,便能成就諸多美好姻緣。」

呵,都說美人榜中佳麗孤高,各國名士争相逐求,然而,這天下依舊是男人的天下,再美的美人,不過是因為對了他們的胃口,而得揚名罷了。

想一想,還真是悲哀。

「那在下便命董嬷嬷去收拾廂房。」阮七公子道:「這靜和莊雖然比不得雅國宮院,但比起驿館來,絕對更為舒适。」

「多謝公子。」雁雙翎颔首,「那麽,這段時間便打擾了。」

靜和莊,天下第一莊,哪裏會不舒适呢?她從前的宮院恐怕也不及此處十分之一的奢華吧。

偏偏再奢華舒适也不能消減她心中的忐忑,就不知自己是尋來了一處避風躲雨的港灣,還是掉進了一個誘人的陷阱。

眼前的他,豐神俊美,笑若晨花,應該不會是騙子吧,可是直覺又告訴她,不能全然的相信這個男人。

阮七公子到底是怎樣的人?甚至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阮七公子?她都不能确定。

然而她此刻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惟有拚命抱住眼前的浮木一途,哪怕這是一塊毒木。

她,也別無選擇。

入住靜和莊的第一天,雁雙翎心裏難免有些不安。

阮七公子是個什麽樣的人,她一直猜不透,是心存幫助她的善念?還是另有陰謀的惡意?她無法确定。

但她可以肯定,他并非為了財,亦非為了色。

像他那樣富甲一方、俊美絕倫的男子,錢財和美女他都該不屑一顧了吧?不過這就是讓她最最迷惑的地方—他,到底要什麽?

靜和莊占地之廣,堪比皇宮內院,單就南廂來說,便細分為十二閣。每一閣的院子裏都種有應景的四季之花,并依花名定閣名。

雁雙翎入住的是淩霄閣,顧名思義,院中種滿了橘黃色的淩霄花。

正值夏季,淩霄花攀檐出牆,一串接連一串盛開不止,彷佛整座庭院都綴滿了小金橙一般,着實趣致。

清晨,雁雙翎便是聽着院中漱漱的水花聲而清醒,大概是靜和莊的下人在澆花吧,從前在雅國後宮的清晨也是如此。

她很喜歡聽這樣的水花聲,聽了心中寧靜,這般醒來,彷佛開始的會是非常美好的一天。

雁雙翎披上晨衣,掀簾而出,只見樹蔭下站着一個婦人,正拿着木勺仔仔細細地為淩霄花喂水。晨曦映着那婦人的背影,讓人想到農耕之樂。

彷佛聽見了身後的響動,婦人轉過身來,只見她一襲麻紗布衫,發間只用素玉簪挽髻,容貌比董嬷嬷還年輕幾分,尤其帶着一股不染塵埃的清麗之色,倒教人更難猜測年紀。

「老身驚擾貴人了,」那婦人自稱老身,微微笑道,「只因清晨是澆花的最佳時刻,所以未經通傳便擅進此地,擾了貴人清夢,還望見諒。」

「哪裏話,我本是客,嬷嬷卻是這莊中之人,客随主便。」雁雙翎亦笑道。

「聽聞近日淩霄閣入住了新客,」那婦人雖舉止客氣,但全無下人的卑躬,還大方打量起雁雙翎,「原來就是貴人您。」

「正是呢。」雁雙翎颔首,「恐怕要在貴莊小住一段時日了,還望嬷嬷日後多加照顧。」

「讓老身來猜猜,」那婦人眼一眯,忽道:「貴人定有淩雲之志,所以公子才會安排貴人居住在此。」

雁雙翎挑高眉頭,「何來此言?」

那婦人又道:「因這院中開滿了淩霄花,我們公子或許是為了替貴人尋個好兆頭,才特挪此院給貴人。」

淩霄花?淩雲之志?那倒是,太子妃就是将來的皇後,對女子而言,當上太子妃如同步上青雲—用這形容她心中所願的确恰當。

怪不得,她還想為何獨獨安排她下榻此處,看來那阮七公子真是心思缜密之人。

思及此,雁雙翎不禁露出苦笑。跟這樣的人打交道真是對的嗎?

「嬷嬷像是在這莊中待上許多年,頗為熟悉的樣子,看來小女子在此作客的時日還得跟嬷嬷多加請教了。」雁雙翎岔開了話題,寒暄道。

既然弄不清阮七公子的心思,從他家下人身上打聽一二,指不定也可探得一些事。

「老身自幼居住于此,這院中的淩霄花還是老身兒時親手栽種的呢。」

「哦?」雁雙翎頗為驚訝,「那可真是難得了,這花兒竟養了這麽多年。」

「淩霄插枝便可存活,就算當年的主幹已不在,分插的枝叉也能生根繼續活下去,所以一直養了這麽久。」話落,頓了頓,婦人似意有所指的說:「淩霄花即便有淩雲之志,也得經得住冬季苦寒,耐得住夏季暑熱,方得花開。」

這番話,聽來頗有寓意。看來這位婦人并不只是一個種花的老婢而已。

「這淩霄閣中,從前也住過客人嗎?」雁雙翎問道,又補充,「小女子是指似我這般有求于阮七公子的客人。」

「那倒未曾住過,」那婦人笑道:「從前那些女客只在薔薇閣、幽蘭閣等處居住過,這淩霄閣原來是阮家小姐出閣前的居所。」

「阮家小姐?哪一位阮家小姐?」雁雙翎怔住,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可是閨名鳳至的那位阮貴妃?」

她曾聽聞阮家出過一位貴妃,當年的阮七公子,也就是阮公子的祖父為沛後編撰美人榜之後,沛後顧念阮家恩情,後來便将這位阮小姐指給自己的兒子為側妃,而那兒子便是如今的沛帝,阮家小姐則成了阮貴妃。

「正是。」婦人點頭道。

「那麽算起來……這個阮貴妃也算阮七公子的族中長輩了?」雁雙翎好半晌才理順其中關系。

婦人笑而默認。

見狀,雁雙翎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們家公子真是厚待我了,竟許我住進當年阮貴妃的閨閣,于我真是莫大的榮光。」

「大概是因為姑娘與當年的阮貴妃一般,都有着淩雲之志吧。」婦人道。

「我哪裏算得上有什麽淩雲之志呢……」雁雙翎忽然心生憂思,低聲道:「不過為了兄長罷了。」

自父皇殡天後,雅國便被大将軍呼蘭拓執掌了內外朝政。呼蘭拓假意輔佐她的兄長雁關弘為帝,實則是以她兄長為傀儡,藉此操縱朝政,并為其與黨羽進一步篡奪帝位争取時間、養精蓄銳。

她經歷萬險,才在兄長的暗助下逃出雅國,四處流亡尋找可助他們兄妹之人。然而,誰又願意多管閑事呢?

她想,惟有當上沛國太子妃,得到太子的寵愛,才有可能藉沛國的強大兵力讨伐呼蘭拓。

而能順利當上沛國太子妃的惟一捷徑,便是成為阮七公子美人榜上的一名。

個中艱辛,她不想對外人道,也不求外人能夠理解,權把她當成一個貪戀後宮妃位的虛榮女子也罷了。

那婦人不知是真沒聽見,還是裝沒聽見雁雙翎的低語,迳自道:「老身與貴人既然相遇,也算有緣,再者貴人待人謙敬有禮,明知老身是下人還如此和善,老身實在感動。若是貴人像從前那些住在薔薇閣、幽蘭閣的女客一般,見到老身只會大呼小叫,甚至斥責老身随意進出庭院,那老身是不會跟她們多語的。」

「嬷嬷過獎,」雁雙翎一臉不敢當,「我本無家可歸之人,得公子收留暫住,自然不敢放肆。」

「貴人如此善待老身,老身亦有幾句話贈予貴人,不知貴人樂意聽否?」那婦人忽然道。

「嬷嬷但說無妨。」

「當年阮家小姐出生時,其母夢見鳳凰栖落院中,所以為其取名鳳至。阮小姐長到八歲時,恰巧得見一位世外高人,高人也說她有貴人命。從此她更認定自己命中注定富貴,是以親自……命人在這淩霄閣中栽種淩霄花,可見其志向。只是,她入宮之後,雖為貴妃,吃穿用度無一不貴重,然而除此之外萬般不由人,倒不如嫁個普通男子,平淡一生來得快活。」婦人輕嘆一聲,「貴人,你可否懂得?」

呵,這是對她的勸谏吧?

「小女子明白。」雁雙翎颔首,心中泛起一絲苦澀。

若為她自己,她可以一無所有,可是為了雅國、為了皇兄,她就只能義無反顧,不敢多想。

即使前面有萬丈深淵,她亦只能選擇縱身跳下。

但她還是很感激眼前這個素衣淡笑的婦人,在這個無親無友的外鄉他地,能給她一點善意忠告,給她帶來一絲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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