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周寄北又住院了。從小到大,他每回進醫院就像闖鬼門關,每一次都提心吊膽,命懸一線。他大概和醫院八字不合,不是要了他的腿,就是想要了他的命。

季瓊宇握着他的手一步不敢移,眼睛只敢黏在他身上,眼底猩紅如鐵,都能逼出血水來。周寄北的手套在病號服裏,顯得單薄無措。

“啪嗒。”水漬噼裏啪啦地往下掉,掉在周寄北的手背。周寄北手背上的青筋不由地**,虎口處腫了一塊淤青,連帶着蹭掉了好大一塊皮。季瓊宇的鼻尖都淌着淚滴子,都忘了擦。

周寄北慢吞吞地轉過頭來,他的手指一動,把手從季瓊宇的掌心裏抽了出來,季瓊宇順勢擡起頭來。

“......”周寄北蜷起手,手指骨節輕蹭過季瓊宇的臉,他強撐着牽了牽嘴角,笑得勉強。

季瓊宇一怔,下意識地要去捉周寄北的手,周寄北卻把手繞到了他的脖子上,他的眼皮輕阖,聲音竟有些顫抖。

季瓊宇俯**,試圖聽清楚他在說什麽。季瓊宇的臉都快貼上周寄北的唇,氣息在鼻尖徘徊,熱氣在嘴角游離,喘氣之間,周寄北摟緊了季瓊宇。

“抱抱我。”

周寄北眼角發紅,聲音像受了傷的鹿,帶些嗚咽同脆弱。

“......”季瓊宇的手一下子揪緊了,他的咽喉被不知名的氣體堵住了通道,他喘不上氣來,一抽氣就疼,痛心切骨。

季瓊宇試探性地伸出一只手,手腕先搭上周寄北的後肩,接着手指收力,将他箍緊。周寄北得到回應,氣息便喘得更急切。他撐起半身死命地箍住季瓊宇,聲音愈發顫抖。

“抱抱我.....你抱抱我......”

季瓊宇內心回腸百轉,亂箭攢心,身體急速下墜,痛到不能張口。他擡起雙臂緊緊地箍住懷裏的人。下巴抵着那人的發頂,他反複性地蹭着,掌心摸着周寄北的臉,心裏失魂蕩魄,根本都不敢回看。

“......對不起,對不起。”周寄北哭得泣不成聲,太陽穴上的青筋都凸了起來,疼痛像把生鏽的刀,一下一刀地捅着周寄北。季瓊宇感覺肩膀處都濕了,心也擰作一團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他也想哄哄他的孩子,想像小時候一樣叫他不要哭,說你不管做錯什麽事,季叔叔都原諒你。可是這次,他說不出口。

“貝貝。”季瓊宇稍稍将周寄北拉開些距離,他垂着頭盯着有些泛黃的床單,過白的被子上染着一股消毒水味,沖進鼻腔裏倒是叫季瓊宇清醒。

周寄北被季瓊宇捏着肩,他感覺到肩上傳來的力道,很緊甚至是有些疼。不像平日裏的季瓊宇,但是他忍着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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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滿是期待地看着季瓊宇。他了解季瓊宇,知道他心裏的死穴在哪裏,也知道怎麽利用自己博取他的同情。他要季瓊宇,這種欲望在幾年前就埋下了火種,每一年都比前一年燒得更旺,他沒有一天放棄。姚轶在的時候,他會挑釁,會想盡一切辦法,怎麽極端怎麽來。

姚轶不在了,他原本以為季瓊宇理所當然地就會屬于他。千算萬算,卻遺漏了季瓊宇的心。這顆心可以被他所控,表現出地心疼、愧疚、糾結給了周寄北錯覺。

他竟然遺漏了最重要的一點——季瓊宇不愛他。

要接受這一點很難,他也從來打算就此被撂倒。于是一錯再錯,極端失了控。他的淚是真的,歉疚也是真的。可他對那個人還抱有一絲絲的奢望。

“貝貝,我們該分開了。”

“.......”季瓊宇擡起了頭,他盯着周寄北的眼睛,眼底似乎比剛才還紅。可聲音卻比剛才殘酷。

“.....等你身體好了。你要還願意住在季家,我就讓王嫂把主卧收拾出來。”季瓊宇松了手,坐着離周寄北遠了些。他不再看周寄北,聲音刻板而公式化。眼睛盯着對面的窗,一眨也不眨。

周寄北的後背因保護季瓊宇,而在瀝青馬路上狠狠地碾過了一遍,從後肩、後腰、到脊椎骨全部受了傷,傷口遍體,全呈紫紅,一道又一道相互交錯。右腿更是因緊急發力二度損傷。疼得到現在都伸不直。

“....不要我了?”周寄北直着身體看向季瓊宇,他問得很輕,像是自己問自己。

季瓊宇的手剎時捏緊,他似乎已經隐忍到了極點。引爆迫在眉睫。

“你為什麽每一次都要裝的那麽可憐?!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別人的錯!明明十惡不赦的人是你!為什麽每一次都要裝得無辜!好像所有人都欠你!都該順着你!貝貝,你不應該這樣,是,老天爺對你是很殘忍,你沒得選擇,但也不代表你可以肆意妄為,傷天害理啊!”

季瓊宇一下子炸了,他渾身的炸點都被點着,火勢過大,直接将對面吞滅。他選擇了一個不明智的方法和對方一起同歸于盡。

過了很久都沒有人說話。周寄北像是沒了生命體征,瞳孔緊縮,心跳近乎趨于直線。他試圖咳嗽了一聲,可心裏太憋悶,一牽動而引全身都痛。

他的眼神像是突然老了十歲。

“對不起.....我....我不...我不知道....原來你這麽恨我。”季瓊宇眼皮一跳,而周寄北故作輕松地說。他的眼神仍然盯着季瓊宇,好像挪不開一樣。

“從小大家都不喜歡我,小時候還沒斷腿的時候,大家說我性格內向怪癖,要麽說我沒有媽,沒人要;沒了右腿以後,恨我的人就更多了。有時候,我連自己都唾棄我自己。”

“我.......我是個怪胎,變态。但我從來....從來都沒想害你,我只想對你好。”

“其實壓根兒都配不上你。也不知道在癡心妄想什麽。”周寄北低頭自嘲,眼睛卻在失神。

“對不起。”周寄北掀開了被子,在季瓊宇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撐着拐杖站了起來。

“把我抓起來吧,送到牢裏去或者是精神病醫院。”周寄北雙手握拳,他手腕朝上送到季瓊宇面前。面色平靜。

作者有話說:

我的意思是 熬過去就是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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