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膝下承歡

花藍煙以前為了賺錢養那些乞兒棄兒沒少為一些官宦人家做法,可是為自己做法超度還是第一次,他跟着季東風進了他的書房。

這個是書房是他們年幼時偷懶的地方,背書背的累了,就趴在軟榻上看閑書,季東風年長些已經偷偷看些兒女情長的故事,城南眼巴巴的想偷看兩眼,卻總是被季東風敲頭。

但是小孩子的心性,你越是不讓他看,他便越是着迷,死乞白賴的抱着季東風的腿讓他講給他聽,季東風被纏的沒辦法,又怕鬧得太厲害被大人發現,所以捂着被子把一段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講給他聽了,城南聽不懂就問為什麽那個男子死了,女子也要跟着去了。

季東風不知道如何做解只說,或許是因為男子死的時候把疾病傳給女子了,大人們管這個叫殉情。城南似懂非懂的點頭問:“那我死了,東風哥哥可會為我殉情?”。

季東風毫不猶豫的說:“自然,我是負責保護你的,你若是死了,我哪裏還活的了,即便還想活,陛下也會把我賜死的”。

“這樣啊,那我不死了,不然還要把你害死,這樣吧,你死的時候給我提前說一聲,我陪你,我死的時候就不給你說了,反正你會來找我”,城南嘻嘻哈哈的說。

季東風認真的點頭,卻又用書脊敲了南城的頭:“遇見你真的好倒黴,我連自己的生死都沒法控制了,”微微抱怨的語氣,卻眉眼帶笑。

“哎呦,對不起嘛”,城南摸摸自己的頭,為有着這樣的一個哥哥而自豪。

做完了法之後,季東風把花藍煙送到門口。

“那些孩子你就不用擔心了,我都會安排好”,季東風依舊是彬彬有禮的公子模樣,唇邊是恒溫的微笑。

花藍煙往前走了一步抱着季東風拍了拍他的背,季東風的眼淚突然就控制不住了,還好是夜晚,還好是只有他,還好夜晚就快結束,還好他們再也不會再見。

斬雪以季東風那日的角度看着那個叫城南的人,原來他未曾灰飛煙滅,原來他只是以另一個身份在這天地間存在着,這一世他是落魄的前朝太子,下一世會是什麽呢?

想來君上不讓她知道就是怕她改了他的命格,斬雪覺得知足那是從未有過的知足,還有什麽能比他還活着讓她覺得開心。

她想要跑過去叫他一聲,終于還是忍住了,這一世和其他的一世一樣,他是不屬于她的,對他來說她只是一個過客,一起走上一段路就要分散了。

所以斬雪鑽進了古月那只小瓷瓶子,古月揉着眼睛問:“斬雪姐姐,你為何和我一道在罐子裏呆着,我是道行太淺必須呆在這裏,你可是道行很高深擠在小瓶子裏多委屈”。

“外面的世界太大了,我擠在他身邊就夠了”,斬雪封住自己的元神,只有這樣她才能一邊渡劫一邊在他身邊,陪着他卻又不會輕易改變他的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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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知道了斬雪的做法在通靈陣內大發雷霆,斬雪卻在通靈陣傳話:“所有後果我願意承擔,無怨無悔”。

君上暴怒讓雷公電母對斬雪施刑,斬雪這樣封住自己的神元是非常危險的,她有可能渡不過劫死在瓷瓶裏,因為這次的渡劫是她升為上神的一次重要節點,另外在她封閉神元期間是沒法讓四季正常交替的,人間是少了一個冬季的,并且她封閉幾年,人間便少了幾個冬天。

可是無論雷公電母怎樣對她施刑,斬雪都不再回應,君上無奈的坐在大殿裏掩面道:“都是癡”。

花藍煙揣着自己的瓷瓶子雲游四方,多管閑事的性情沒有改變,劍術也是越練越越流暢,這套劍術是季東風教給他的,如今卻成了他安身立命的家夥什。

他行至一個小茶館,拐進去喝了杯茶,茶葉是粗糙的茶沫子,但花藍煙喝在口中卻覺得甘甜,不遠處的一桌坐着幾個婦人,在談論着什麽,不一會花藍煙聽到了季東風的名字。

“對,就是那個東風公子,娶親了,哎呀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人,那新娘別提多美”,一個胖婦人像是嫁了自己的女兒一般,喜的合不攏嘴。

“倒是誰家閨女?”另一個婦人問。

“那姑娘倒不是大戶人家,聽說是一個小文官的小女兒,二八年華,生的眉清目秀,擅長做胭脂,聽說宮裏的妃子都搶着用她親手做的胭脂”。

“叫什麽名字?”一個年輕些的女子恨恨的問,好像是誰搶走了自己到嘴的肉。

“好像是叫什麽煙,記不得了,東風公子特地請人給新娘子做了一套嫁衣,光是刺繡就是上百巧匠一起完成,那雙鞋更是花功夫,我都說不清那是什麽工藝,就知道場面真是風光,我要是有個女兒能嫁給東風公子別說是做正室,就算做個小妾也夠我樂一輩子了”。

“別做夢了,”年輕女子淬了一口拿着自己剛納好的鞋面走了。

“哎,你這丫頭真是粗魯,也不瞅瞅自己什麽模樣,還想着嫁給東風公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那胖婦人也不高興的說。

花藍煙心內覺得高興,又要了一碗細茶慢慢喝了,晚上躺在沙漠裏看着一閃一閃的星星沉沉睡去。

日月輪換間,幾十年便過去了,花藍煙也是垂垂老矣,只是他在偏遠的邊陲小鎮,與繁華的長安相隔甚遠,他托人找東風哥哥來看一看他,算是一輩子的訣別,可是托去的人卻一直不給回信,從春季拖到了夏季也不見傳信人回來,直到了秋季還是無人來複信。

花藍煙想東風哥哥肯定是沒有能原諒自己吧,自己這一輩子過得肆意灑脫、了無牽挂,可是東風哥哥卻還是在朝堂上護着那個家國天下,他不原諒自己卻也不會責怪自己,想着也就沒有什麽記挂了。

花藍煙走的時候天下起了大雪,深秋時節的大雪覆蓋了那個小城,白茫茫的一片,連沙漠都溫柔起來。

傳信人把花藍煙的屍骨入殓,擡着進了長安。

季東風的墓前落滿了雪,五十年的春秋讓墓碑上的字早已斑駁,墓碑上卻寫着兩個名字,季東風、花藍煙之墓。

傳信人已經是當年傳信人的孫輩,季東風活着的時候便安排到了今日。

無家室無兒女的季東風死時只有二十四歲,可是傳信人卻要到處傳言季東風在二十六歲的時候娶了妻,後來還要傳言季東風生了兒子,兒子和他一般骁勇善戰,只是文采上不如他父親,再後來季東風還生了女兒,女兒小名小花,從小對胭脂愛不釋手,父親評價卻說長大了也是個愛臭美的。

如今的聖上是季東風一手扶持上來的,他不過是把歷史重新上演了一遍,那個用肮髒手段奪取帝位的皇帝,被他的兒子用同樣的方式篡了位,弑父弑弟,只是當日出謀劃策的臣子是自己的父親季如海,今日是他季東風罷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的天子按照季東風的意思把昔日下令放火的季如海打入天牢,季家府邸被季東風一把火燒了個徹底,大火燃了五天五夜才算燃盡,只是坐在書房裏的季家公子也沒有出來。

季東風最後終于明白,為何城南或者是說花藍煙不讓自己報仇,因為追究下去他總會知道幕後還有他父親在謀劃,他本欲讓他無牽無挂的過一輩子,可是他辜負了他的好意。

他坐在大火焚燒的書房裏,好像看到一個小人在執着的問:“東風哥哥,你說以後我們會不會成親?”

“男子和男子是不能成婚的!”季東風敲着小人的腦袋。

“為何,你看那些成親的人都可以日日在一起,連睡覺都可以在一起,為什麽我們不可以?”小人堅持打破砂鍋問到底。

“你若是女子就可以,他們大人管着叫夫妻,你我都是男子,哪裏來得夫夫?”季東風哈哈笑着,把一顆葡萄丢進嘴裏,窗外是漫長的三月,漫長的好像可以美好一輩子。

“你看,我擦了臻妃娘娘的胭脂,我現在是不是女子?”城南把自己的小臉摸得紅彤彤一片。

“不算不算,兩個站着撒尿的怎麽能是女子”。

那天的午後好像特別安靜,聽得見蟲語,聽得到那個小人在說夢話:“就是要嫁給東風哥哥”。

軟塌邊放着的兩套紅色的喜服和紅紅的火光一起映着季東風的臉,最後他穿上自己的那一套,另一套卻也是男子的,火光吞噬了那些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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