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天際才微微泛着魚肚白,金穆兒便已端坐在自己的殿閣之中,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

炮竹樂聲不絕于耳,金昌國的皇宮中處處張燈結彩,盡是一片喜氣洋洋,可她的心卻不斷地沉啊沉的。

當真要成親了嗎?

金穆兒身着一身紅嫁衣,卻仍帶着邊關塞外的粗犷,不如中原嫁衣那樣精致,且她也沒有一般新嫁娘的嬌羞,臉上只是薄施脂粉,僅僅蓋得住她那略顯蒼白的臉色。

她知道再過一會兒,王兄便會來領她出閣,在關外,成親的儀式不如關內那樣講究,赤耶國主不會親自來迎親,所以她得自個兒上轎,讓人擡去赤耶國的都城,在那兒舉行大婚。

聽說,赤耶國主早已備好了百來頭的豬羊,還有幾天幾夜不會熄滅的營火,準備和子民徹底狂歡一番。

突地咿啊一聲,門被推了開來,金穆兒驚了一下,擡眸掃了滿臉郁結的金穆風一眼,便自行起身,安靜地任由王兄領着她上轎,接着便聽到禮官高喊了聲,“起轎!”

轎夫整齊地将轎子擡起前行,坐在轎中的她,身子也跟着輕微搖晃,其實若是讓她選,她倒寧願似一般關外姑娘,讓人給搶婚了去。

可偏偏她是個公主,該有的儀仗總得要有,幾十個人送婚,領頭的正是她的王兄。

一路上她惴惴難安,還好哥哥堅持要為她送婚,她的心才能稍稍安了些。

她悄悄地掀起了轎窗的簾子,瞧了一眼金昌國的風光,又直勾勾地瞧着端坐在汗血寶馬上頭的金穆風一眼,一種想逃的欲望在她的心裏滋長着。

“穆兒,咱們已經快到赤耶國的邊界了。”

金穆風一路報着路名,就是想讓妹妹記得她走過了什麽地方、離家多遠,且他深知她的個性,就算過得再不好,也不會讓他和父皇擔心,但他還是希望她知道,她真正的家在金昌國。

“嗯……”金穆兒低低應了聲,便不再說話,兀自望着窗外的景象。

她從來不曾到過赤耶國,瞧着似乎比金昌國還要更荒涼些,難怪赤耶國每年都要借道金昌國,好去皇朝劫些米糧食物,否則這一片貧瘠的土地又怎麽能養活得了那麽多的人呢?

金穆兒低嘆一聲,深吸了一口氣,逼去了心中想逃的欲望,她知道自己該做好準備,這樣才能面對往後的生活,只是她的心卻仍酸楚不已。

兀自沉浸在思緒之中的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轎子突然停住,原本喜樂的樂音戛然而止,甚至還漫起了一股肅殺的氣息。

突然間,金穆風的聲音沉沉的響起,還帶着濃濃的緊繃。

“妹妹,等會兒乖乖待在轎子裏頭,不管你聽到了什麽,都千萬別出來。”

金穆兒聽了,這才意識到似乎有狀況,她眉兒一皺,急急問道:“大哥,發生什麽事了?”

她想掀轎簾,可是卻讓金穆風給制止了,害得她只能待在轎內幹着急,亂了方寸的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轎內還有個透氣的小窗。

正想掀開窗簾,轎外已經竄起了震天價響的厮殺聲,轉瞬之間轎子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她正感七葷八素之際,突見轎簾被掀了開來,卻沒想到映入眼簾的人,竟是她以為此生不會再見的男人。

不同于前兩次相見時的裝扮,霍安準一身勁裝,再配上他那沉凝的臉色,看起來威風凜凜的。

“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想幹什麽?”經過了昨夜與今早的折騰,金穆兒的聲音幹啞,還透着濃濃的不敢置信。

他們見了兩回,雖然都不甚愉快,可也不至于讓他來搶婚吧?

她不解地想了又想,卻完全搞不懂他究竟想幹什麽。

其實不只金穆兒驚愕,霍安準也同樣吓了一跳。

原本他以為她應該是個郡主之類的,卻沒想到她竟會是堂堂的公主,還是他這次劫親的正主兒。

雖然訝異,但随即一股奇異的心緒翻動,他一時之間摸不清究竟是什麽感覺,但他知道絕對不是怒氣或是厭惡。

但在這關頭,他可沒時間多想,冷冷地朝她說道:“出來!”

“你究竟是誰?”金穆兒蜷縮在轎子裏,動都不動,瞪着他問道。

霍安準并沒有回答她,只是冷然地瞅着她。

她不免感到害怕,但仍故作堅強地喝道:“你、你知道我是誰嗎?你這麽做,我父王和王兄不會放過你的!”

誰知霍安準只是朗朗一笑,一點也沒被威脅似的說:“本來不知道,可現在知道了。”

金穆兒雖然心思紊亂,但琢磨着他話裏的意思,又不像是先前自己所臆測的,他是挾怨報複。

那他究竟是誰?為何搶親?還有,她大哥呢?

若是大哥還安好,絕不可能讓這個男人這樣為所欲為。

金穆兒自早就不舒服了,只不過為了不想父兄擔心,才硬忍着沒說,如今被這麽一折騰,頭更暈了。

“你究竟想要幹什麽?”她很想氣勢十足地質問,可因為腦袋瓜兒愈來愈漲,她的聲音比小貓大不了多少。

發現她似乎不太對勁,他皺了皲眉,命令道:“有什麽話,你先出來再說。”

“我不要!”金穆兒覺得他的聲音愈來愈不清楚,但仍下意識地又往轎子裏頭縮,就是打死不肯出去。

霍安準瞧着金昌國送親的隊伍逃的逃、傷的傷,又見到不遠處赤耶國的都城已經冒起了陣陣濃煙,他知道派出去的軍隊已經和赤耶國的大軍對上了。

這時候他可沒那麽多時間和她蘑菇,于是腳步往轎子裏一踏,想将她扯出來,可當他一握住她的纖腕,便被那燙手的熱度驚了一下。

“你別碰我,就算我曾經得罪過你,你也不用來搶婚吧,要知道我可是将來的赤耶國王後,你若是現在快快離去,我絕不追究。”縱使暈沉沉的,金穆兒卻仍不忘出言恐吓,就是希望能把他吓跑。

“你不追究我,我還想追究你呢!”霍安準沒好氣地咕哝道,将她打橫一把抱起,走出轎子。

“你到底是誰?”她不死心,再次氣虛質問,然後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硬撐着身子說道:“我警告你,你不準傷害我王兄,否則、否則我要你好看……”

話音方落,金穆兒的眼皮便沉沉一落,她不得不承認,他的懷抱當真溫暖,而且他這麽一攪和,竟讓她的心微微安了些,因為她着實不想嫁給赤耶國主那個窮兵黩武的武夫。

要不,她又怎會一夜輾轉難眠,在院子裏兜兜轉轉了一整晚,這才着了涼、染了風寒。

眼皮愈來愈重、愈來愈重,金穆兒終于閉上了眼,在霍安準的懷中暈了過去。

見她癱軟的模樣,霍安準那雙深幽不見底的黑眸竟竄過了一絲絲的心疼。

福安見狀,連忙搶先一步上前道:“爺,還是我來吧,她現在的身份怎麽配讓您抱她呢?”

雖說對方好歹也是個公主,可要不是被他們給劫了,她再要不了多久,就會成為赤耶國王後,然如今兩軍對戰,赤耶國想必沒有勝算,她怎麽也算不得嬌客,而是戰俘,既然如此,怎能委屈了主子的身份。

福安自以為是個體貼的随侍,可話才剛說完,便立刻感應到一記森冷的目光掃過了他,硬生生将他逼出一身冷汗。

然後,他那尊貴無比的主子竟然還出手拂開了他,自個兒抱着還穿着嫁衣的金昌國公主。

他定睛一瞧,吓了一跳,連忙又伸手揉了揉眼,竟依稀瞧見主子臉上甚至殘留着一抹來不及收斂的溫柔。

原來真的不是他看錯!

福安那賊溜似的眼神悄悄地在霍安準和金穆兒之間來來回回,然後伸手搔了搔後腦杓,怎麽也想不清兩人究竟何時有了交集,自然更不知道霍安準心中此刻正翻騰着連他自個兒都無法捉摸的心緒。

望着她那紅豔得吓人的雙頰、感受着熱得燙手的溫度,聽着那不斷自蒼白的唇畔逸出的呻吟,霍安準的心竟慢慢地揪了起來。

找了大夫替她診斷過,說是驚吓過度、肝火郁結所造成的體熱,雖開了藥方,喂了她喝藥,好不容易把熱度降了下來,但她才迷迷糊糊醒來沒多久,便又昏睡過去,身子便再發起熱,反覆如此。

這丫頭顯然是用這樣的方式來逃避現實。

原本還流竄着些許溫柔的眼神,驀地變得有些不悅。

每回見着她,總是精氣神十足的模樣,如今卻這樣病恹恹,真教人不習慣。

他親自搶親是想顧全金昌國的顏面,免得将來這公主的清白被人拿來做文章,可他壓根就沒想到,公主竟然就是她?

本來他只打算劫了親,破壞赤耶國和金昌的聯姻,等到他将赤耶國處理幹淨之後,再将公主給送回金昌國,如此還能為皇朝在金昌國主的心中博個好名聲。

可如今……望着她的睡顏,向來打定了主意便不輕易轉圜的心思,卻忍不住猶豫了,腦中一浮現她那氣嘟了腮幫子的模樣,又不自禁笑了出來。

罷了,反正是要留下的,至于要留多久,不也是他說了算嗎?

瞧着她那微微抖動的睫毛,似乎要醒了,于是洩恨似的捏住她小巧的鼻頭。

雙眸一張,迷迷糊糊間,金穆兒便見一張大大的臉在她的面前晃着。

她眨巴了幾下,才終于瞧清,只是還是暈沉沉的,也使不上勁吼,只是軟軟嚅嚅地問道:“你怎麽在這?”

霍安準知道這丫頭準是睡糊塗了,完全忘了前幾天發生的事。

“這是我的府邸,我自然在這兒。”

“你的府邸、你的府邸……你不是中原人嗎,怎會在這兒有府邸?”金穆兒喃喃地念了幾句,腦海中的記憶這才像是解了鎖似的全都串了起來。

本來,她在轎子裏頭好端端的,心下正舍不得自己的家圔,可突然間起了一陣騷亂,外頭還有人喊着搶親。

“你究竟是誰?為何來搶親?”她這才清醒了些,板着臉質問道。

雖說她多少慶幸他來搶親,讓她不用嫁給赤耶國主,可是她向來心性耿直,見不得人使壞,又見他明明相貌堂堂,竟做出這樣的勾當,語氣當然不善。

望着她那氣憤的眼神,霍安準的心情自然也不好,心中暗道:難道她就那麽想嫁給赤耶國主,所以才會氣他搶親嗎?

愈想愈不是滋味,原本還漾着些許溫柔的眼神驀地一變,他冷森森地說:“我是霍氏皇朝的八皇子,聖上欽命的大将軍。”反正人都捉來了,這個身份就算想瞞也瞞不了多久,索性直截了當的坦白。

“你騙人!你有哪點像大将軍,還胡吹自己是八皇子,若真是八皇子,需要搶親嗎?”

霍氏皇朝八皇子霍安準大名鼎鼎,縱使兩國敵對,他也應該不可能做出這般下等事。

“我搶親,可是在救你們金昌國成千上萬的百姓,要是你們真和赤耶國結成了親,便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赤耶國主如此頑劣不堪,霍氏皇朝遲早要派兵攻打,我一心為你們盤算,你倒好,一竿子便掃去了我的好心好意?”霍安準冷冷的說完,但見她還是滿臉的不信,心下更加不爽快。

本來他還打算好吃好喝的把她供着,畢竟金昌國并不像赤耶國那般頑劣,他還一心想着招安,到時再說他是路見不平,在兵荒馬亂之中救下金穆兒,但因她身體不适,才會先将人帶回府中休養,怎料這丫頭這麽不給臉。

“這……誰知道你的肚子裏盤算着什麽壞主意!”在他冷眼的瞪視下,金穆兒咕咕哝哝地猜疑他,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瞠大了眼兒瞪着他道:“我王兄呢?”

“逃回金昌國去了!”

本來他的盤算是來個一網打盡,好讓兩國都臣服在霍氏皇朝之下,一舉解決兩個外患,可惜的是,赤耶國主逃了,又讓金昌國的王子回了國,不過還好……還捉着了一個小俘虜。

不過這個小俘虜倒是個好棋子,以金昌國主和王子對她的在乎,這丫頭應該足以制衡金昌國,不讓他們蠢動了。

“那就好、那就好……”一聽得大哥安全回國,沒讓他這個皇朝的大将軍給捉住,她剛才吊得老高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見她那倏地安心的神色,他倒為了她牽挂着他人而有些老大不爽了,于是刻意板起了臉,說道:“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

“我……”金穆兒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處境,眉頭驀地皺起來。“你這是什麽意思,你不打算送我回金昌國嗎?”

就算他想收拾赤耶國,也不用為難他們金昌國吧,他自己都說了,這麽做是為了金昌國好,又怎能軟禁她呢?

“你們金昌國都是怎麽對待戰俘的?”霍安準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懶洋洋地問道。

戰俘?

聽到這兩個字時,金穆兒的杏眸瞪得又圓又大,完全不敢相信。

她堂堂一國公主,他竟将她視為戰俘?

“你瘋了嗎?”

“我沒瘋,我只是照着規矩來。”

規矩,這是哪裏來的規矩?

金昌國與霍氏皇朝又沒打戰,她應該算不得戰俘吧?

“我們國家和霍氏皇朝又沒征戰,我不算戰俘。”

“你與赤耶國主有婚約,算是赤耶國未來的王後,現在霍氏皇朝和赤耶國兩軍交戰,既然俘虜了你,又怎麽可能輕意放你回去?”

“你、你……強詞奪理!”金穆兒氣壞了,本就靈動的眸子更是被怒氣洗得晶亮亮的,比天邊的星子還要耀眼。

既然是未來的就是還沒成真,他憑什麽把她視為俘虜?

“你既然腳踏在霍氏皇朝的土地上,這裏自然我說了算。”

“你……”金穆兒氣極,驀地坐起身來,只覺得身體十分沉重,使不上力氣。

“你還在發着熱,大夫交代了你得好好休息。”

“我要回去金昌國,你休想将我留在這裏。”

水亮的雙眼閃爍着熊熊的怒焰,筆直地射向霍安準,如果眼光能夠殺人,他只怕已經死了好幾次了。

“我若想留下你,并不需要你同意。”

霍安準的語調依舊輕松,但聽在她耳裏卻宛若喪鐘,小臉驀地變得蒼白。

“你不能這麽做!”

“你現在已經屬于我了。”

言下之意便是他想怎麽做都可以,再說她的弱點很多,他随意便可拿捏。

“你知道如今赤耶國已算亡國,我身為霍氏皇朝的皇子又是大将軍,若是要肅清邊境,接下來的目标就是金昌國。”

聞言,金穆兒立刻冷靜下來,靜靜地瞧着他,心中的驚懼卻如驚濤駭浪。

終究還是要打仗了嗎?

想起那片土地,和那片土地上她所深愛的人,她感到極為不舍。

“你的意思是,你也将率兵攻打金昌?”

“那是自然,除非……”霍安準說到一半便不說了,似是存心等她追問。

看出他的想法,她雖然很不想問,可又滿心憂慮,只好不甘不願地問道:“除非什麽?”

“我想若是有你在這兒,金昌國便不會輕舉妄動,我自然也不必趕盡殺絕。”

“你……卑鄙!”

他這是在用金昌國的人民來要挾她,他堂堂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這樣?

可……她能不屈服嗎?

識時務者為俊傑,更何況是這危急的當下,風水總要輪流轉的,就算伏低做小一次又如何?

可她堂堂一個公主,就算屈服也得挺直了腰杆子。

只見她清亮的眸中沒有半點不甘的淚光,她強撐着虛弱的身軀下了榻,凝着他說道:“八皇子,金穆兒願為奴,以換得父兄和子民的平安。”說完,她便屈膝跪下,結結實實地給他磕起頭來。

“你……”霍安準沒料到她竟會有這般反應,且她的氣度着實令他贊賞。看來跟她相處愈久,愈能發現她不同的面貌。“嗯,起來吧,只要你守本分,本王不會為難你的。”

“是!”金穆兒依言起了身,為了父兄她不得不妥協,于是斂去了怒容,但還是有些不放心,“那我父王和王兄……”

“他們現在好得很,若是他們願意歸順霍氏皇朝,從此便有霍氏皇朝庇護,倒也是一件美事。”

雖然是認了命,可是她骨子裏一抹天生的傲氣并未因此退去,忍不住在心中腹诽:當然好啊,若是金昌國歸順了霍氏皇朝,那麽他這個八皇子可是大功一件,可對成千上萬的金昌子民來說,是不是一件好事那就難說了。

似乎也看出了她的不以為然,但他沒多說什麽,扳着她的雙肩,半強制地将她扶回了榻上,掌心下的纖骨讓他兩道劍眉驀地攏了起來。

“我可以做活,不想休息。”早已躺得腰酸背疼了,金穆兒一瞧床榻就皺眉。

再說現在讓她躺着只怕又要胡思亂想了,既然是奴隸的身份,就應該找些活來做才是。

“你給我好好躺着,別沒事添亂。”

見她拖着虛弱的身子仍掙紮着要起來,霍安準冷不防地一吼,不但吓着了正端着湯藥進來的福安,也吓着了她。

“我這哪是添亂,我既是奴,又怎能安安穩穩地躺在這兒?這不合規矩。”既然他口口聲聲規矩,金穆兒便以此回敬。

她以為他會被說服,誰知他竟微挑着眉,語氣有些傲然道:“在這裏,我就是規矩。”

聞言,她愕然地望着他。從來沒想過有人竟能把這般歪理說得這麽理直氣壯。

福安也是一陣發傻,連霍安準怒氣沖沖的離去時,都還回不了神,只覺耳邊陣陣回蕩着主子的交代——

“給我好好盯着她服藥,要是她的腳落了地,你就有多遠滾多遠去。”

走了個瘟神,來了個門神。

金穆兒屈膝坐在榻上,下颔抵着膝頭,一徑發着愣。

“我的好姑奶奶,算我求你了,行不!”

面對不動如山的金穆兒,福安可是罵也罵了、求也求了,偏偏她就是怎麽也不肯進藥,更不肯躺下來休息。

他也很想轉身就走,可一想到方才主子那森冷的眼神,他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待着。

“我說你別總是不吭聲啊!”

原本燦亮的水眸染着幾許迷茫,她望着說得口幹舌燥的福安,半晌之後終于開了金口,“你很吵!”

福安瞪大了眼,恨不得掐死她,可又沒那個膽,只好按捺下怒氣,好聲好氣地問道:“姑奶奶,要不然你告訴我,怎麽樣你才肯喝藥,行嗎?”

“也成,不如你同我說說你家主子吧!”

金穆兒想清楚了,示弱只是一時的。如果霍安準以為她是真的心悅誠服,那麽他就大錯特錯了,那不過是緩兵之計!

瞧他那一副深謀遠慮的模樣,他既說了要留下她,想來她也跑不掉,但她也不打算真當個好奴隸,報不了仇有啥關系,大不了想辦法氣死他,就算真氣不死,添添他的堵也好,免得他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哼!

既然有這樣的打算,她自然得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行,那你想知道什麽?”一聽她終于肯說話了,福安連忙應允道。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不是我在說,我家爺可是霍氏皇朝的八皇子,旗下統領的是幾十萬的精兵,若不是皇上太早立了太子,未來的皇上肯定是我家爺。”

瞧他說得眉飛色舞,金穆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但又再問道:“還有呢?”

“我家主子爺啊,雖然看起來很嚴肅,但其實是頂好的一個人。”

“是嗎?我看他就是個混蛋。”她不以為然地咕哝了聲。

說得正盡興的福安沒有聽清楚,兀自續道:“你知道我是怎麽進王府的嗎?那年家鄉發了大水,我爹帶我們全家逃了出來,可是半路我娘和我妹妹都生了病,眼看就要病死了,那時才十幾歲的爺剛好坐着轎子經過,本來那種貴人怎肯理會我們這樣的流民,但爺卻停下了轎子,讓人帶着咱們一家都進了王府,不但請了大夫替我娘和妹妹看病,還讓我爹賣身進了王府,落了個安定的生活……”

很難将福安口中那個天下第一大善人的模樣和她認識的霍安準給疊合在一起,但她還是靜靜的聽着。

“你們這回為何要來邊疆?”

“還不是太子使了詭計,讓爺請命來了這兒,本來不過想說只消收服了赤耶國便可以回去了,誰知你們兩國竟然聯姻壞了爺的計劃,所以爺只好提前奇襲了赤耶國。”福安見金穆兒聽得入迷的模樣,一時之間也沒想那麽多,便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倒騰了出來。

“金昌國又沒惹你們霍氏皇朝,他又為何非要攻打不可?”她見他說得興起,眼珠兒滴溜溜地一轉,出其不意的問道。

“咦……你問那麽清楚幹什麽?一碗藥也想換那麽多消息,說得我的嘴巴都幹了。”福安也不知為何突然警醒了過來,連忙斥道,還板起了臉孔,将藥端到了她面前,說:“快喝了吧,要不然我管爺有什麽交代,先整治了你再說。”

金穆兒瞪着那碗烏漆抹黑的藥,孩子心性地皺了皺眉頭,可為了不惹怒福安,只好捏着鼻子灌下。

看起來這個福安倒是個好拐騙的,先拉攏好關系,她相信自己以後的行事會方便點。

總有一天,她一定會将今天所受的屈辱給讨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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