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高嶺之花與狐04
顏蓁離開休息室的時候簡直像如獲新生。
他走出很遠之後仿佛都還能感受到元骅那種能夠洞穿他的視線,後背發麻。好在剛剛籃球隊的幾個人走了過來,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尴尬。顏蓁忙不疊找借口跑了出來,拐進了洗手間洗臉壓驚。
他看着自己鏡子裏那張臉,忍不住伸手去戳了戳。
很多人都覺得他長得像女孩子,曾經也有男生以為他是女生向他表白過。顏蓁雖然是個gay,但也不是随便什麽男人都能交往,拒絕了不少人。久而久之,就會有人覺得他是端着,他也知道不少人在心裏輕視他。
元骅也是這類人嗎?
這麽一想,顏蓁心裏還是有點難受的。不過再想想元骅馬上就要被胡一捋兒收拾了,他心情多少好上了那麽一點。
胡一捋兒!
顏蓁想到那封情書就來氣,他脾氣好歸好,但不能讓人坑到馬裏亞納海溝裏去了還毫無怨言。他決定今天就跟胡一捋兒攤牌,這事兒他不幹了,他愛找誰找誰去。
話說到這兒,顏蓁忽然反應過來:胡一捋兒現在在哪兒?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忽然出現在休息室裏的那個聲音,明顯來者不善。而胡一捋兒就這麽追了出去,也不知道結果會怎麽樣。他記得妖怪不能随便使用妖力,尤其胡一捋兒剛從聯盟出來沒多久,身上肯定有禁制。
如果是碰到了厲害角色,胡一捋兒肯定是兇多吉少了。
胡一捋兒任性歸任性,但顏蓁和他相處了兩天,不覺得他是壞妖怪。他沒忍住聖父病發作,開始擔心起了那只狐貍的安危。
他轉了一圈也沒發現狐貍的蹤影,有些失落地想:別是已經成狐貍火鍋了吧……
這麽一想他都不忍心責怪這個豬隊友了,畢竟胡一捋兒活了小幾百歲,畢生理想就是睡男人,結果師出未捷身先死,實在是太慘了。
顏蓁仰頭嘆道:“我就說我這輩子不是當結緣師的命……”
他剛說完這句話,面前的灌木叢就悉悉索索響動着,白色的球狀物直直彈射出來,撞在他胸口。
“顏蓁!蓁蓁!”胡一捋兒嚎啕大哭,“我被人欺負了!”
再怎麽毛絨絨,這也是只十幾斤的公狐貍,加速度的加持讓他變得格外有份量。顏蓁一口氣沒喘上來,整個人朝後摔了個四仰八叉。
他決定再也不同情胡一捋兒了。
“你還是去當狐貍火鍋吧……”顏蓁決絕地說。
“怎麽能對我這麽兇!我一直抄過一千遍核心價值觀的狐貍!做錯什麽了我!”
胡一捋兒嘴裏嚼着雞腿還不消停,哼哼唧唧地抱怨。他屁股上燒焦了一撮毛,看起來确實狼狽得很,但顏蓁的重點完全不在這裏,他震驚于居然能在一只狐貍的臉上看到這麽多表情。
“臭道士!”胡一捋兒團成一團,“等本大爺恢複元氣,就去吸幹他的元氣!”
顏蓁這才知道,今天來追捕胡一捋兒的正是他們在圖書館碰見的那個男生,他似乎覺得胡一捋兒是個擾亂秩序的妖怪,一心想要除掉他。好在胡一捋兒機靈,躲過了致命的傷害,但也因為修為反噬導致被打回原形。
顏蓁問:“那你現在是沒法兒變成人了?”
“嗯。”胡一捋兒的耳朵耷拉下來,很是沒精打采。顏蓁剛想安慰他,又聽見他說:“本來還打算今天去把他睡了的,現在也睡不成了。”
顏蓁:“……”
“我說你啊,真的只想跟他……睡覺的話,”顏蓁說,“其實不是喜歡他吧?”
胡一捋兒用一對棕褐色的圓眼睛盯着他,歪了歪頭:“怎麽不是喜歡他?我都願意和他睡覺了。”
顏蓁深深地感受到了無力。他覺得胡一捋兒壓根兒就沒搞清楚感情這種東西,而感情本身解釋起來也麻煩。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覺得你可以換一個人喜歡。”
通過今天的事兒,顏蓁深深覺得吃虧的反而是胡一捋兒,因為元骅在他心裏的男神形象已經徹底崩塌了。
胡一捋兒撅着鼻子:“為什麽?我就喜歡他!”
講道理講不通,顏蓁又提出另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你有沒有想過,可能他……那個地方不行呢?”
胡一捋兒驚呆了,雞骨頭吧嗒一聲掉了下來:“真的嗎?”
他信得這麽快,顏蓁反而有負罪感:“我不知道,只是一個猜想……”
胡一捋兒沉思一陣,最後用爪子拍了拍桌子,嚴肅地提出解決方案:“沒關系,行不行睡一次就知道了。”
因為胡一捋兒同志暫時無法變回原形,宿舍又是不能帶寵物進去的,顏蓁只好帶他去校外的賓館開了個房間。
他出門的時候和舍友報備了一聲,發現舍友看他的眼神很不對勁,奇怪地問:“怎麽了嗎?”
舍友連連搖頭。
顏蓁這段時間其實明顯感覺到了舍友們的冷落,仿佛他已經被隔出了圈子。他雖然不解,卻也沒有多問——本來他和舍友不是同專業,能夠交流的話題也不多。
胡一捋兒被他揣在背包裏帶進了賓館,剛一打開,狐貍就嫌棄地說:“這兒味道好大啊。”
顏蓁倒是聞不到什麽味道,可能動物的鼻子比較敏感,讨厭消毒水的氣味。“你就忍忍吧,我這兩天快財政赤字了,住不起太貴的。”
“你們人類小孩兒,不是都啃老嗎?”胡一捋兒跳上枕頭踩了踩,又去嗅了嗅床頭櫃上擺的假花。
啃個屁的老喲。顏蓁現在都不知道他親媽到底去了哪兒,親爹早和他老媽離婚了,現在在別的城市有了自己的家庭。
老媽雖然給他留了一張卡,但顏蓁總怕有什麽萬一,一般是自己賺生活費。
“哎喲,”吃飽喝足了,也有了臨時安樂窩,胡一捋兒終于想起了情書的事,他問顏蓁:“蓁蓁,我的信你送到了嗎?”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顏蓁就來火。
他拎着胡一捋兒的脖子把他提起來,然後把擰巴巴的一張皺紙擺在狐貍面前:“你還好意思問!你看看你都寫的什麽東西?”
胡一捋兒看了一眼,語氣無辜:“你說的,我要把我的感情傳遞給他啊,我查了好久的情話全集呢。”
雖然是土味情話。
簡直是強詞奪理,顏蓁又問:“那這個名字呢?為什麽要叫顏如玉?你知不知道我被當成寫信的人了?”
“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胡一捋兒更無辜了,“不是你讓我取個好聽的名字嗎?我可是認真想了很久的,這不是顯得我很有文化嗎?”
他說得理直氣壯,顏蓁一時無言以對。他覺得憋屈,但是又發不出火來,只好悶悶地把揉成一團的信紙扔進垃圾桶。
“算了,就算我倒黴吧。”
胡一捋兒情商再低也能感覺到他生氣了,舔了舔他的手指:“好吧,這回是我的錯。”
“別認錯認得這麽勉強啊。”顏蓁嫌棄地甩開他,走過去打開窗戶。現在夜深了,但學校門口的小攤都還沒有撤走,很熱鬧。
在這熱鬧勁兒裏,顏蓁忽然聽到了一聲嬌媚的呻.吟,像是欲望得到了滿足。
不會吧?顏蓁嘴角抽了抽,單身狗好不容易出來開個房就能碰見這種事?
他面紅耳赤,想把窗戶關了,胡一捋兒卻猛地跳了過來:“等等。”
仔細地嗅了一陣之後,胡一捋兒皺起了鼻子,咧開嘴露出牙龈。這是聞到了危險的信號:“有妖的味道。”
顏蓁也吓了一跳:“這兒還有別的妖怪?”
“有,”胡一捋兒說,“而且和我一樣,也是狐妖。”
籃球隊在五月份要去打一場友誼賽,所以最近訓練的力度不小。年輕的男孩子們體能消耗大了就容易肚子餓,隊長為了犒勞他們,帶他們出來吃夜宵。
大學城的好處就是吃的東西多,而且種類繁雜物美價廉。
燒烤攤上的香味格外勾人,青年男女們三三兩兩坐着,聊天的打牌的喝酒的,熱鬧非凡。
但是元骅他們不敢去吃燒烤,轉而去了一家川菜館。飯桌上不能少了桌游,大一的新生被派去跑腿買道具。有人開始抽煙了,許白術不樂意聞煙味,主動說:“我去吧。”
元骅心情不怎麽好,附和道:“我也去。”
夜風比較涼,确實能解悶兒。許白術問道:“你今天怎麽好像都沒什麽興致?”
“有嗎?”元骅還在想下午的事兒。明明是顏蓁自己湊過來的,最後反而搞得像他在自作多情,他是真的有點不爽。
許白術說:“有事兒別放心裏悶着。”
即便是好哥們,元骅也說不出今天下午的窘況,他搖了搖頭,說:“真沒事兒,我可能是累了。”
他們買了東西出來,許白術明顯感覺元骅的身形一頓。
“怎麽了?”許白術問。
他順着元骅的視線看過去,對面的賓館裏正巧有兩個男生走出來。遠遠的看不太真切,隐約能看出來其中一個男生像女孩子,陰陰柔柔的。
“認識的人?”許白術聽到元骅磨牙的聲音,有些意外。
“就是他,”元骅冷着臉看着那邊的狗男男,“上次跟你說過的,那個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