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春天到了,草木生長, 動物騷亂, 喪屍們也很活躍。
駛出山區後,隊伍遭遇過幾次喪屍群, 幸好規模都不大,車繞不開的所有人一起上,只有三人受了輕傷, 因為注射過疫苗沒有性命之憂。
度珍寶有事沒事就講起自己在新世界(行動總部)艱苦而充滿希望的訓練生活, 司機當她是在給兩位準成員傳授經驗兼培養認同感, 每每補充自己的見聞佐證新世界真是個積極向上的好地方。
丘杉被念叨得閉上了眼睛, 幻想這是兩具喪屍在進行無意義的嚎叫。度若飛沒她這份定力, 當初她們四個同行逃命的時候她都沒覺得丘杉能抗住病毒感染,這意志力多麽值得欽佩,現在她心裏只有兩個字:服了。
她滿腦子只想捏住度珍寶那兩片薄薄的嘴唇, 讓度珍寶別再發出聲音。當然不是因為嗓音不好聽,相反, 度珍寶的說話聲很悅耳, 要麽是因為太悅耳動聽, 要麽她心底還忘不了兩人之間的那點情分——度若飛更希望是前者, 她無法強迫自己隔離那些聲音, 無法讓自己的心拒絕那些內容。
當司機下車方便的時候, 度若飛煩躁的情緒爆發了,她揪住度珍寶的衣服讓對方轉過頭,對度珍寶道:“別再說了。新世界就這麽讓你念念不忘?”
度珍寶感嘆:“是啊, 我真的有點想念那裏。”
度若飛警告:“別開玩笑!記清楚你要幹什麽。”
度珍寶:“你不要這麽緊張。”
度若飛懷疑道:“度珍寶,你在黑山基地信誓旦旦,保證站在我們這邊,不是在演戲吧?我們到了新世界總部,你不會出賣我們,留在新世界?”
“現在才問,太晚啦。”度珍寶笑着說,握住她的手,“你不是叫我‘付寶’嗎?”
度若飛不自在地甩開她:“認真點!”
度珍寶:“我是認真的。如果我要留在新世界,把你拐走就夠了,幹嘛還要加上丘姐姐?”
丘杉諷刺她道:“我不重要。”
“确實。”度珍寶微笑。
度若飛說:“我也不重要。我沒用了你就扔開,一句話也不說地離開中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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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杉幸災樂禍地笑。
度珍寶臉皮堅固,充耳不聞,接上自己的話:“但我不是平白無故送人去死的壞蛋啊。度若飛,不要害怕。”
度若飛奇怪:“我怕什麽?怕死嗎?”
“怕對我心軟。”度珍寶說。
幾秒鐘後,丘杉打斷了她們的對視:“沒人覺得司機下車太久了嗎?”
司機水喝得太少有點上火,尿路不通暢,解決完問題就回來了,沒有如她們所想遭到游蕩喪屍的攻擊。他回到車上說道:“應該少說話啊,減少水分流失。”
度珍寶從善如流地閉上嘴巴。
她現在很少對度若飛說謊。說出真話,哪怕讓度若飛生氣也沒關系,生氣好過平靜。只要度若飛的心裏不能平靜,就對她一直斷不了感情。讓度若飛心軟,再心軟,軟得會原諒她做的一切事,到那時候度若飛就是她的了。
斷絕關系不能從根本上打擊到度珍寶。她失去了關系,就要用別的東西來補償。
透過擋風玻璃,看着前面的路,度珍寶的心髒是勃勃跳動的,昭顯掠奪的野蠻欲望,她的心情和外面的春天一樣,輕盈又溫和。
赤道以北,越往北走,氣溫總是越低的。
很多情況使得這條常識不作數,地理環境特殊、冷暖空氣鬧騰、人類活動導致氣候異常等等。現在人類活動減少到了極限,病毒污染了人類的身體卻不會污染環境,不管怎麽說,影響氣候的因素少了一個。
戎矶山脈在西北方,當他們從擋風玻璃能看到山的時候,氣溫确實比他們在黑山基地的時候要低一點。
度若飛的個人氣壓随着溫度一同降低。
還沒退役的時候,大賽之前她也會緊張,那種緊張令她的頭腦更專注,身體也會自動做好準備,那是健康的有利的緊張。現在她将面對的不是一場比賽的勝負,是生與死,她承載的也不是榮譽,而是正義。
于是,她的緊張超标了。
車裏的人都能感覺到她的變化。已經到了總部的地盤,司機心态放松了些,把她當新兵蛋子一樣敲打:“來了總部,踏踏實實做事,總有出人頭地的一天。你比很多人幸運了知道嗎?不少人還在分部混,混到頭也沒什麽大出息。”
度若飛心道:就你那看見喪屍秒慫的模樣,人家應該比你出息大。
度珍寶回頭笑道:“我罩着你。”
度若飛沒好氣:“謝了。”
司機不失時機再拍一記馬屁:“別小看我們付隊長,人有大本事、大造化!現在打好關系,将來受益無窮啊!”
這趟薄雪聲沒回來,向上級作報告的變成了度珍寶,各人表現怎麽樣就看度珍寶一張嘴怎麽說。
投桃報李,度珍寶謙虛道:“哪裏呀,我只是暫代隊長,超額完成任務都是靠團隊協作,我沒出什麽力氣。如果我個人有什麽功勞的話,那也是因為大家讓着我,願意幫我。”
度若飛腹诽:說話一套一套的都哪學的?新世界果然不教好東西。
丘杉:“耳朵疼。”
司機和度珍寶都不說話了,保護珍稀物種。
度若飛:看看!連丘杉都忍不了!
沿着新世界開辟的山路,車輛駛進戎矶山脈。
薄雪聲不肯交代她與總部聯絡的方法,湖際基地的人還算好心,将薄雪聲小隊(現為付寶小隊)的額外收獲告知總部。
剛剛進入山裏,就有實驗總部的車等待接走丘杉。其他人并不知道這些人來自實驗總部,度珍寶下車與他們說話:“只是帶走她嗎?那邊有沒有別的指示?”
對方道:“是的,我們的任務是帶走這名半感染者。”
“知道了。”度珍寶由着他們帶走丘杉,回到車上,“繼續走。”
度若飛扭頭看到那輛載着丘杉的車開往另一個方向,又回過頭來,一語不發,心跳又快又重。
車在指定位置停住,一行人走到入口核查身份,進入隧道。初始還有光線照進來,走得深了,轉過第一個彎,四周便是漆黑一片。度若飛腳步遲疑,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被握住,是度珍寶帶着她往前走。
度若飛沉默地接受這份好意。黑暗又狹長的空間使人內心的不安感層層累積,度珍寶的手就像是一簇火苗,搖曳的火光堪堪照亮了內心,不夠穩固,卻也給了她支撐的力量。她朦胧地意識到,自己與度珍寶的強弱關系正在發生改變。
呼吸聲和腳步聲在隧道裏回蕩。
遇到大轉彎或者急下坡,山壁上才會出現照明燈,功率也不高。大部分時間隧道裏都是昏暗乃至完全黑暗的,度若飛額頭滲出了汗,總希望下一秒就到達出口。時間感和距離感在一明一暗之中被模糊,度若飛不由自主地貼近了前方的度珍寶,沒話找話:“不能用手電筒嗎?”
度珍寶笑了一聲:“可以啊,你自己在外面找到的就可以,你有嗎?”
度若飛生悶氣,度珍寶沒提過新世界總部有這麽長的隧道,如果提了……她也不好意思真的帶一個來。度珍寶都不害怕,她怎麽能用?
度珍寶笑嘻嘻地說:“別着急,出去以後,還有一條隧道要走。”
度若飛抑郁了。
熬過了兩條隧道的折磨,度若飛看到燈光明亮的新世界總部時,早先的緊張忐忑都無影無蹤了,一心慶幸不用再走那沒人性的隧道。利用人類對黑暗與生俱來的恐懼,增強成員對新世界的歸屬感,可謂立竿見影。
度珍寶向上級交了任務,其餘人各自歸隊,只有度若飛留在她身邊。很快地,有人來引導她們秘密離開行動總部,前往實驗總部。
度若飛看到又是一條隧道,心中升起了絕望。
“這條隧道裏一盞燈都沒有哦。”度珍寶拉起了她的手,“跟我走吧。”
度若飛握緊了那只手,到了這一步,只能跟着走了。
“你手心出汗了。很害怕嗎?”度珍寶問。
“沒有。”
“你握得好緊,”度珍寶笑道,“不害怕,那是在擔心我嗎?”
“……”
“我有一點點緊張,但是不害怕,我知道我在‘看’。”
度若飛明顯地感覺到她的輕松,問她道:“失明的時候害怕嗎?”
“不怕,以為要失去才會害怕,‘沒有’的東西只會想擁有。”
度若飛心想自己大概這輩子體驗不到失明的感受了。剛有點同情她,突然想到,度珍寶複明的同時加入了新世界,站到了自己的對立面。如今度珍寶棄暗投明,但是過去的錯誤不會平白消失,将功贖罪是與獲得原諒是兩碼事。度若飛強迫自己心硬起來。
“你抓疼我了。”度珍寶聲音軟軟地說。
度若飛立馬放手,反應過來後迅速伸出另一只手和她相牽。收回來的那只手在褲子上蹭了蹭,擦掉了汗。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冒泡泡~冒泡泡~冒泡泡~冒泡泡~冒泡泡、一支半節~一支半節 的地雷!明天見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