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度珍寶被帶走不只為了拿回儲存卡,還被安排見了潮汐和浪歌。
潮汐是黑山基地俘獲的新世界成員中身份最高的一位, 且态度并不十分抗拒, 具有合作共贏的可能性。黑山基地先兵後禮,限制她們活動範圍的同時由劉副軍長負責勸服她們, 顯示重視與尊重。
可惜潮汐不太吃這一套,對劉副軍長口中的家國大義、人類和平反應平淡,劉副軍長所許諾的自由、平等的待遇也只是稍微觸動了一下她, 還不足以讓她倒戈。
她識得清形勢, 估量過黑山基地的實力後十分配合地回答一些問題, 證明自己的價值, 但始終有所保留。黑山基地守着個珍貴的金礦, 每天只被準許動兩鏟子,真是又興奮又焦慮。
被擄回來的研究員兩天就把腳跟立穩了,決心紮根黑山基地, 安安分分地搞研究。從他口中,集團軍了解到潮汐和浪歌的改造方向、過程和效果, 對潮汐的頭腦非常看好, 這樣的人才如果誠心加入集團軍, 絕對是一大助力。
浪歌超強的身體素質适合執行危險系數高的任務, 就像她在新世界的定位一樣。集團軍對她也很感興趣, 但是浪歌性格桀骜, 不好控制,集團軍還未想好對她的安排,暫時擱置。
數天過去, 劉副軍長不能再取得可見的進展,就想起了度珍寶。
論起忠誠可靠,度若飛絕對優勝,劉副軍長心裏也更喜歡她,相信她會是個好兵、好軍官……就是嘴有點笨,人有點虎。要勸邪派人物,還是邪乎的度珍寶好用。
度珍寶和潮汐、浪歌聊天的時候劉副軍長全程陪同,幾次想要打斷都憑借磨練多年的意志力忍下來。
“……世界上死多少人和我有什麽關系呢?反正死的不是我,我是強者。”度珍寶無知無覺,繼續滿不在乎地說。
浪歌:“當年你就差點死了,要是我不救你,你還能坐在這裏說話?”
度珍寶笑:“可你救我了,那就是我贏了。我讓你心甘情願救我、供養我,是我的本事,和你有什麽關系?”
浪歌:“所以你沒殺我,是我的本事?”
度珍寶:“是啊,潮汐姐姐那麽喜歡你,沒了你我怎麽脅迫她?對了,你們還沒有在一起嗎?”
浪歌:“關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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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珍寶:“你們為什麽不談戀愛,已經離開新世界還堅持做同伴嗎?你們已經沒有要共同做的事了。”
潮汐回答:“別人不能理解我們,我們之間的聯系是不可替代的。”
度珍寶:“理解什麽,你們試驗品的身份?以後沒有人再拿你們做試驗了,對吧劉副軍長?”
劉副軍長:“對,沒錯,這點我可以作出承諾。”
度珍寶:“你們可以學着做人啊。做人多好,自由自在,時間都屬于自己,所有人事物都是玩具,破壞也好,殺掉也好,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劉副軍長咳了一聲。
度珍寶給他個面子補充道:“只要別被發現。”
劉副軍長:“……”
度珍寶以自己二十三年的人生閱歷胸有成竹開展獨家教育課:“雖然你們年紀大過我,可你們做人的時間沒我多。你們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嗎,就按十分之一的存活率來算,現在還有幾億人,幾億人呢!放在面前都看不到邊,有幾個可以理解我?說不定一個也沒有,但我一點也不在乎,只要我開心,管別人理解不理解我呢,我只為我自己活着。這就是做人的快樂,沒人理解就去他的!”
劉副軍長頭冒冷汗,大多數人都不這樣啊!新世界來的朋友可別被誤導了。
度珍寶說到興起,直接忽視他的眼色:“潮汐姐姐,以前你願意每天待在山洞裏為新世界付出全部的時間,那是新世界強加給你的思想,它只許你那麽做,可是現在你有選擇,如果你為黑山基地做事,得到了他們的信任,每天做完事就可以随便地玩了。”
劉副軍長說:“沒錯,我們不剝削,休息時間不強制勞動。”
度珍寶臉上洋溢着笑容:“做人還可以談戀愛。試驗品不被允許戀愛吧?”
浪歌:“你是什麽毛病?”
潮汐:“我們的壽命比普通人類短,離開了總部更難以得到保障。”
浪歌看她一眼,保持了沉默。
“就算明天會死,今天活着,就要做今天想做的事。”度珍寶說,“啊,我想度若飛了,我要回去抱她,劉副軍長我能走了嗎?我要的電腦呢?”
劉副軍長:“能!出去就給你。”
度珍寶沖他笑笑:“下次要是不想找我,你可以去找丘杉,她和潮汐姐姐聊得來。”
劉副軍長點頭:“好,我會考慮。”就定了丘杉了!
第二天,他坐在同樣的位置旁聽。
“好久不見,在這裏适應嗎?”不疏遠也不親近的開場白,配合笑容便透出了真誠,丘杉沒有刻意裝熟,看起來也不打算矯飾自己坐在這裏的緣由。
潮汐表情依然冷淡,嘴角微微翹了一下,應答了她的問候:“适應。只是每天不用做事,很空閑。”
丘杉說:“我們同過一段路也算有點交情,我不了解你們,憑直覺猜——你可以接受在這裏生活,對嗎?”
潮汐點頭同意。
丘杉:“那我說一說‘生活’。生活包含很多內容,我想說的是小的方面。前二十四年我非常平凡,平凡地完成學業,在理想的行業做平凡的工作,我沒有經歷過大的波折,也沒有大志向。然後有一天病毒爆發了,我很平凡地被感染了。”
她的眼神總是清醒而堅定的,這是潮汐對她有好感的原因。潮汐覺得她們有相似之處,所以願意傾聽,認為自己可以從中借鑒點什麽。
“那個時候我行動緩慢,沒有觸覺,不需要進食和睡眠,我變成了一堆将死的肉,失去了身體以後我的意志就成了我,我還存在。我迫切地想要恢複生命,現在你看得出來我成功了,但是如果我永遠不能恢複,我也依然是我,我可以繼續生活。”
丘杉問:“你是不是也有過這樣的感覺?大腦經過開發之後,它在‘你’之中的占比遠遠超過身體,‘你’像一個行動的意志,即使擺脫身體你同樣可以正常存在。”
潮汐:“是的,我常感到自己的身體很輕。”她沒有傾訴的對象和願望,而且這種感覺很難說清楚,此時由別人口中說出,她忽然有些舒服,聽得更專注了。
“周圍的世界也很輕,有一種微妙的不平衡感。”丘杉的語氣帶有詢問的意味。
潮汐瞳仁微亮:“是這樣。”
“我的問題比較小,只需要找回身體。你的問題不在身體,在于生活太輕,新世界沒有給你投入生活的機會。你的意志不可捉摸,它存在但觸不到,生活很真切、俗氣、有形狀、有重量,只要你把一部分意志投入生活,不平衡的感覺就會減輕。”
潮汐思索片刻,覺得可以一試,問她:“怎樣做,你有建議嗎?”
丘杉:“去感受。先從嘗試開始,什麽能讓你感覺到被墜着,好像要往下跌,就去做那個。然後把這種感覺擴大到你看到的任何東西,當周圍的一切都能讓你産生感覺,你就有了生活。學會了感受之後,再嘗試去愛,愛是更沉重的東西。”
潮汐轉過頭看浪歌。浪歌一怔,不自覺坐正了身體,認真回望,好像眼裏裝不下別的東西。
潮汐重新看向丘杉:“我們從降生起就不屬于自己,是沒有未來的人,即使脫離了項目組和新世界也如此,不知道生命哪一刻突然中止。愛很珍稀,沒有未來的人不應該企圖摘取它。”
“以後沒有人給你制定标準了,你可以放松一點,不必對自己要求那麽高。瘋一點沒關系。”丘杉說,“這方面你可以學學度珍寶,她做得……異于常人的好。”
劉副軍長第一次插話:“等個兩年,我們打下了新世界總部,那兒的人才我們都帶回來,盡全力延長你們的壽命。”
潮汐點了下頭。
劉副軍長知道事情成了,臉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真想給丘杉呱唧呱唧鼓掌。誰能抵擋“生活與愛”的誘惑?就是他這麽一個內心粗糙的中年漢子,聽完一番話也想立馬去感受點什麽,愛個什麽。
他們這麽多軍人,不惜壓上性命去守衛的是什麽?就是生活,就是愛,只要是懂了這兩樣東西的人都會自發站在新世界的對立面,到時候害怕潮汐和浪歌不賣命?
就連度珍寶那樣滿身冒邪氣的人,不也回到這裏來了嗎?
想到她上交的重要視頻資料,劉副軍長骨頭還有點發涼。那女孩有時候特別可愛,有時候又特別變态——他真不想用這麽個詞形容她,但實在找不出更合适的了——在視頻裏,兩種狀态是同時出現的,就像兩個人塞進一副身體裏,看多了讓人覺得邪性。
幸好有度若飛啊。劉副軍長感慨一句,又很不落忍地想:度若飛真是可憐啊。
作者有話要說:??50章了~明後兩天有事,歇一下~
感謝 一支半節、joe 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