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半年後,對湖際基地的包圍圈已成規模, 戰事一觸即發。
初春的柔風吹拂過每一個對這片土地懷着熱愛的人。為了自由, 為了有尊嚴地活着,為了讓這片養育了他們的土地重回安寧, 全國各個反新世界基地聯合起來,彙成無比強大的力量——
開戰!
數個基地在後方提供支持,包括被度珍寶修理得整整齊齊的水鳴基地。
半年過去, 水鳴基地已經沒有一個人膽敢在公開場合表達親近新世界的傾向, 如果誰說一句“我中立”, 旁邊人都要捂住他/她的嘴。
度若飛聽人說了一個新鮮的例子, 先覺得好笑, 後又有點不安,來到度珍寶的辦公室說:“輿論控制到這個程度夠了吧,是不是該放松點, 別弄得群衆草木皆兵?”
“嗯?”度珍寶感興趣地問,“誰說的‘我中立’, 帶過來我看看。”
度若飛語塞, 順了順憋氣的胸口, 說:“你這語氣像個昏君。”
度珍寶哈哈笑道:“我又不砍頭, 也不收後宮。我只是好奇想看一眼, 這麽有膽量, 洗幹淨腦子給我當個手下也行啊。”
度若飛乜着她:“別亂來,多危險。”
度珍寶從椅子上起來,跳起來撲到站得筆直的度若飛身上, 腿夾着她的腰,手搭着她的脖子,身體自然地後仰着研究度若飛的表情。
那極其認真專注的目光盯得度若飛漸漸不自在,目光閃爍間,瞥見度珍寶潤澤粉嫩的嘴唇和微微勾起的唇角,她臉頰忽然升上幾分熱,眼神躲得更遠了。
度珍寶研究出了結果:“少尉,你很緊張?”
“啊?嗯……”問什麽問,不就是被你看得。度若飛有點惱,找回了勇氣瞪視對方。
度珍寶:“我是說,你很緊張湖際基地的戰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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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若飛一怔。前方正在作戰,這場仗打起來就是不死不休,直到其中一方徹底失去反抗之力成為階下囚。沒有講和的餘地,一分也沒有,否則他們的努力便失去意義。
她回答:“我當然緊張。我相信我們會取得勝利!可是過程一定很艱難,擔心是人之常情。”
度珍寶心想,這麽說我不是人?她一點也不緊張,更沒有擔心的情緒,往深了說,她對戰争的結果也不甚關心。但這話說出來度若飛會難受,所以她閉上了嘴。
可度若飛還來勁了:“中部主力是第十七集 團軍,我對集團軍的作戰能力沒有疑慮。西北部幾個基地組成的聯盟不知道戰鬥力怎麽樣,戎矶山脈地勢易守難攻,總部又有熟悉地形的先天優勢,雖然潮汐給出了詳細地圖……”
喋喋不休。度珍寶堵了上去。
一吻結束,她一根手指戳着度若飛的心髒位置,不滿地說:“你這裏裝了那麽多人。”
度若飛啞口無言。
“他們比我重要。”度珍寶又說。
度若飛無法反駁,她确實曾經為了那些“他們”——無數的陌生人,逼迫度珍寶改投陣營。
度珍寶拇指按着她紅腫的嘴唇,豐軟的肉感,說:“我吃醋,我讨厭他們。”
度若飛不想她不高興,但又不會勸慰人,手臂用力把她摟緊了貼在自己懷裏,道:“寶寶。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和對別人的不一樣。”她說不出哄人的好聽話。
度珍寶問:“你對我是哪種感情?”
度若飛:“……我想讓你走到我的世界裏,站在我身邊,我随時都能看見你,能保護着你。我們是對國家有功的人,出去了受人尊重,一起目睹全國各地一步一步重建,回到家我們就好好過日子,沒人敢說三道四。”
平淡的語氣,卻聽得度珍寶內心不能平靜。她本想在度若飛脖子上嘬個深紅的痕跡作小小的無理的懲罰,這時候忽然不舍得了,她的嘴唇度若飛頸側摩擦幾下,移了幾個位置,最後留下一個輕輕的親吻。
相比于她們通常的激烈互動,這個親吻太不值一提,然而度若飛全身像過了電,從頸椎向上、向下都延伸出一種酥麻的感覺。這陣感覺過去,她在度珍寶的頭發上親了親。
度珍寶在她懷裏多賴了一會兒,拍她道:“放我下來吧,出去走走。”
即使是游魂一樣得過且過的人,這時候也為氣氛所感染,對戰争局勢不自覺地關注。
湖際基地只是戰場之一。在戎矶山脈、在許多被新世界控制的基地,接連發生着保衛戰役。各處有勝有負,整體局面是新世界組織占劣勢,戰況通報傳來,每隔一段時間便能聽到新世界的據點又少了哪處,被迫轉移的消息。
從春打到秋,湖際基地終于落入集團軍手中。這時距屍化病毒爆發已經有五年之久。
對新世界組織及其背後運籌帷幄、等待收取勝利果實的政治家、資本家來說,這正是新政權預計啓動的時間。然而由于新世界組織頻繁活動,企圖根植于民衆之中,在新政權啓動的那一刻直接占有話語權,過早地暴露了他們的行跡和野心,被集團軍順藤摸瓜,致使反抗戰争轟轟烈烈地爆發,那個設想中的新政權已經不可能建立起來了。
湖際基地超過一半的領地被集團軍占去,需要從後方抽調人手前去穩固。升上中尉軍銜的度若飛,和新任集團軍駐湖際基地宣傳部組長的度珍寶,又坐上了開往湖際基地的軍用車。
湖際基地以湖際省為根本,規模比黑山基地還要更大,到湖際基地的宣傳部做個組長,比在水鳴當主任還要風光,度珍寶自然是沒什麽不滿。
反而度若飛有些憂心忡忡,但命令已下,只得先去就職。
湖際基地的空氣中還嗅得到硝煙味,氣氛緊繃,街道與秋風一般蕭瑟。新到一個地方,度若飛還不太習慣,心裏又裝着事,看上去十分寡言沉穩,站在度珍寶身後如同保護神。
從黑山,到中辭,再到水鳴,現在又是湖際,她們一直在換地方。度若飛心有疑慮,覺得集團軍好像在防着度珍寶似的,她和度珍寶一起工作這麽久,很清楚度珍寶有能力,只是需要點管教,看着度珍寶每在一個地方有了點人脈勢力,又被一道指令掉到新地方去,心裏不禁替度珍寶委屈。
度若飛習慣了約束,心裏不可能有什麽反抗的念頭。她擔心度珍寶也覺察了這些,會對集團軍的決定不滿,起了逆反心理,可一個人怎麽能和軍隊抗衡,到時候只會反害了自己。
等到身邊沒了別人,度若飛思前想後,終于出言詢問度珍寶的心思。她一邊說一邊看着度珍寶的雙眼,雙手攏在兩側,就等度珍寶不高興的時候立刻把人安慰住。
但度珍寶聽完了卻笑得很開心,摸着度若飛的臉說:“你都想到的事情,我怎麽可能沒感覺?我最想要的是你,不想要什麽權力。”
度若飛松了口氣。
度珍寶接着說:“你想少了,集團軍有防着我的意思,不過他們更主要的目的是‘物盡其用’,你知道我喜歡破壞,将來重建家園的時候,有适合我做的事情嗎?可能就會讓我審一審間諜,管一管囚犯。現在的混亂才是我發揮才幹的最好時機,越混亂,我越有用。”
度若飛聽懂了,被她這番言論說得啼笑皆非,最後心疼又無奈地抱了抱她。
度珍寶感覺得到她的接納,又補充着小聲說:“當我想要什麽的時候,別人願不願意給不重要,我總有辦法達成目的。”
所以,她也不是完全對權力不感興趣,只是現在她更喜歡在斷壁殘垣、破碎的瓦礫間跳躍,享受這世界的破敗。
在湖際基地上進行的拉鋸戰持續到了冬天。開春幾場奇襲,集團軍徹底地占據了這偌大的物資儲存豐富的湖際基地。第二年春,度珍寶與度若飛又掉頭回到了黑山基地。
開戰一年,反新世界聯盟的中部成員拿下了以湖際基地為首的幾個新世界安全基地,戎矶山脈中的新世界總部在北方幾大基地的猛烈攻勢下,不得不狼狽退走,向別處轉移。戰争還未結束,但勝利的天平已經倒向正義的這一方。
度若飛也不用那麽緊張和擔心了。
回到黑山的度若飛升了上尉軍銜,以她三十六歲的年紀,上尉軍銜可一點也不亮堂。但是按當兵年限,她的上升速度已經非常快了。而且上頭信任她,将來肯定會再給她機會,升少校自然順順利利。
不過,三十六歲也意味着,本命年到了。
媽媽付麗為她準備好了紅色衣服,從內到外一身都有。那紅彤彤的顏色多麽耀眼,充滿正氣,保證邪魔不敢侵襲。
可惜了,還是擋不住度珍寶這個邪魔。
度珍寶解開她的紅腰帶,扒開褲子看見裏面的紅褲衩,笑得停不下來。
度若飛臉紅了,扯着自己腰帶說:“別笑了!”
度珍寶擦擦眼角的淚,說:“你幹嘛不高興呀姐姐,以前你和我說,大紅色是喜慶的顏色,大紅好看,你忘了嗎?”
那是度珍寶還失明的時候發生的對話,已經過去幾年了。
度若飛早已沒印象,惱羞成怒道:“你等着,你三十六的時候也逃不了!”度珍寶的二十四歲在中辭和水鳴,沒機會穿愛心紅褲衩。
度珍寶才不在意:“媽媽給我準備的我都喜歡,不像你,辜負媽媽的愛。”
氣急的度若飛扯出紅腰帶,把她雙手給紮了起來。
還綁成了一大團花的形狀。
度珍寶張嘴就喊:“媽媽!度若飛欺負我!”
付麗推門一看,倆人衣衫不整,她不好意思地訓了一句:“度若飛你注意點,別欺負寶寶。”
度若飛平心靜氣:我已經習慣了,我已經不在乎了,我已經習慣了……
七月,從新世界總部逃出的人員大部分被抓獲,集團軍與南面基地合作襲擊幕後操控者藏身的島嶼,反新世界之戰宣告勝利。
距離屍化病毒爆發已經過去七年。
七年,無數的死亡,無數的求生和掙紮,幸存的人們終于奪回了心中想要的世界。
家園正在重建,希望永不熄滅。
一切都在變好。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完結~還有幾個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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