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番外二

第62章 番外二

人類存在于一顆美麗的藍色星球。生命由藍色起始,由水孕育。

潮汐的童年記憶中, 印象最為深刻的是藍色的水, 充滿了透明的容器,每天她都要浸泡在那水中一段時間, 安靜而安全地。

她不特殊,有一些和她年紀相仿的男孩女孩浸在同樣的水中。潮汐對這些和她一樣的人保持好奇,這些人在她眼睛裏一直減少, 消失後就不會出現。很久以後她才知道消失的人是沒有經受住實驗改造而死去了。

她探索的視線困于這方天地, 直到項目組內外交困被迫停止活動, 存活下來的試驗品們生平第一次離開實驗室, 如同初生的小獸闖入了人群之中。

十三歲的潮汐進入了小城的一所普通中學。人群擁擠歡笑叫鬧, 滿校園都是青春的尚未脫去稚嫩的面孔,和她外表相像,內裏卻有本質的不同。潮汐觀察着她的同學們, 也觀察着和她一起插班的浪歌。

浪歌的臉上從未出現過能和“友好”兩個字挂上鈎的表情,總好像一言不合就要暴起傷人, 沒有人敢招惹她。

潮汐的身邊也冷冷清清, 鮮少有人來主動接觸。也許她們身上帶有特殊的氣息, 無知的少年人即使形容不出來, 也本能地認為潮汐和浪歌不是他們的同類。

第一個找上來的是初二年級的一個男生, 大約是被分泌過量的荷爾蒙攪壞了頭腦, 他一見鐘情并向着潮汐吹響早戀的號角,被無聲地拒絕幾次後,他把潮汐堵在了教室裏。

男生頭發新做了紋理燙, 自認酷帥地撐着門框:“你要實在不好意思,咱們就先交個朋友呗,別不說話啊,我又不是壞人。”

潮汐:“……”

紋理燙又說:“你回宿舍?我送你啊,你看天都黑……還沒黑但是也不太安全,我保護你。”

前幾次沒人打岔養肥了他的膽子,見潮汐一直不理自己他心裏刺撓,胳膊就往潮汐肩膀上搭。一只手突然從潮汐的身後伸出來,不聲不響把紋理燙推了個跟頭。他沒防備,屁股着地疼得龇牙咧嘴,蹦起來罵道:“你誰啊!找事兒是吧?”

浪歌站在潮汐背後,像一面天然合契的後盾:“是,打架吧,誰贏了誰保護她。”

紋理燙這才看清浪歌的臉,撇一撇嘴,堂堂男子漢不跟女生計較,瞪了浪歌一眼說:“這沒你事,邊兒待着去。”

潮汐回頭和浪歌對視了一眼,此前她們幾乎沒有過交流,這一眼她竟奇異地明白了浪歌的想法,好像心靈相通似的。她讓開門口,放浪歌出去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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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歌還沒長成,個頭比紋理燙略矮幾公分,但是目中無人的氣場比他高出一米八,紋理燙叫着道:“我不對女生動手,你別過來了啊!”

浪歌一步步靠近,紋理燙握着拳頭揮不出去,被逼得後退,旁邊圍上來看熱鬧的學生們跟着退,就是不散開。

“我不打女生,我跟你說,你……你幹什麽?!”紋理燙揮臂格擋,沒料到浪歌掃過來的腿竟然那麽大力,一下被踢翻在地上,面子丢得幹幹淨淨,又怒又急,可還是不好意思和女生打架,狼狽地爬起來跑了,嘴裏還罵罵咧咧地喊話:“看你是女的我讓着你!別太嚣張!”

浪歌沒留意他,只低頭看自己的身體,目光帶着新奇和躍躍欲試。和同齡人動手讓她對自身體能産生了探索的欲-望。

這天回到宿舍,浪歌沒再把潮汐當透明人,問她道:“我們以後就在這兒了嗎?”

潮汐:“不知道。”

浪歌:“他們全都和我們不一樣,他們不在實驗室長大,有爸爸媽媽。我們有嗎?”

潮汐想了想:“我們不需要。”

“哦。”浪歌只是随意問問,既不在乎答案,也懶得深思。

潮汐想得多些,見過了大多數人,自然明白她與浪歌過去的經歷是不尋常的,結合身邊同學明顯短自己一截的理解力和運算速度,以及浪歌明顯超越同齡人的身體素質,她模糊地知道項目組在做什麽。

她不認為她和浪歌可以脫離項目組,所以從未計劃過。

自從打破了兩人之間的緘默,她們開始同進同出。潮汐仍然很少開口,說話的速度遠遠落後于大腦運轉的速度,好比用一只木棍去記錄飛快閃過屏幕的代碼,那簡直笨拙而毫無意義。而浪歌漸漸不再被同學們戒備,學校內外的小混子都被她收拾過一頓,治安情況顯着好轉,學生們再也不用擔心兜裏的零花錢被人要走。

膽子大的學生來搭話,發現浪歌不是他們想象中的暴力狂,便主動地接納了她,用天真軟弱的善良包圍她,從表面看,好像浪歌融入到其中一樣。

那感覺也不錯。

只是被項目組接到新實驗室之後,浪歌回想起藏身校園的枯燥生活,腦海中最鮮明的顏色不是叽叽喳喳的同學們,而是一直沉默的,寡淡又冷漠,游離在人群之外卻常常出現在她身邊的潮汐。

不管見過多少人,和誰聊天說笑,和誰并肩作戰,到最後她心裏最重要的那個人始終是潮汐,她們是同伴,擁有不說一句話也能心意相通的默契。

所以潮汐開了門,和她一起成為俘虜,那一刻浪歌心裏沒有意外。換作她在裏面,潮汐在外面,她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那個聒噪得讓人想一把掐死的度珍寶又來問了:“潮汐姐姐,看在我把你們拯救出火坑的面子上,你就告訴我嘛,你是什麽時候決定選浪歌的?”

黑山基地的小院子裏,潮汐保持沉默,好像自己失聰。院子裏有個單杠,是集團軍給的貼心小禮物,浪歌挂在上面做引體向上,大冬天穿着件單衣,拉起來然後說:“滾出去,找你姐去,別煩我們。”

“我姐姐在軍隊裏呢。你以前不是這麽對我的。”度珍寶嘟着嘴扮委屈,不過這兒沒有她的觀衆,演起來沒人捧場。她恢複正常問:“浪歌你知不知道答案?”

“不知道。”浪歌說。

度珍寶:“你們做-愛了嗎?潮汐姐姐覺得爽嗎?”

浪歌跳下單杠來打人,度珍寶連忙溜了,跑出院子,外面早已經沒有了看守的士兵。浪歌和潮汐來到黑山基地已經有半年時間,集團軍确認了她們的“誠意”,因此交付了相應的“信任”。

總而言之都是為了讓自己更好,合作共贏。

不速之客跑了,浪歌回到單杠上鍛煉,她的身體習慣了進行高強度運動,一旦停下來全身都不舒服。潮汐回到房間裏,一直沒有發出聲音,不知道在幹什麽。浪歌心不在焉地拉了十幾次,松手落到地上去沖澡。

煩人得很,煩人的度珍寶。浪歌心裏罵,下次再敢來必須得毒打一頓。抹幹了水跡,回房間看見潮汐坐在桌子前工作。

那些工作浪歌全看不懂,掃了兩眼就坐到了床上。比起潮汐她清閑多了,集團軍可能還沒想好怎麽安排她,到現在只交給她兩次任務,範圍都在黑山基地裏,沒一點難度。

她心裏清楚,這種情況還要維持個一年兩年。她的用處不在這裏,這裏太安逸了,她該去戰場上,去環境惡劣的對人的體能要求極高的地方執行危險任務,她該去殺人。

但現在的黑山基地還不能給出這麽高的信任。

看着潮汐伏案工作的背影,浪歌感到自己焦躁的內心慢慢平靜下來。這場景和她記憶裏的那幾年校園生活重疊了,潮汐就是這樣安靜地寫着作業,她沒地方打架,坐在後面等潮汐寫完了給她抄。

潮汐忽然停了下來,擡起頭卻沒有轉身看她,說道:“覺得無聊嗎?你可以出去走走。”

“不無聊。”浪歌說。

接着她又說了一句:“我知道。”

“嗯?”

浪歌說:“我知道答案——你是什麽時候決定救我。”

潮汐沉默許久,輕輕說了句:“是嗎。”

浪歌站了起來,緩緩走到了潮汐身後,擡起一只手懸空在潮汐肩上,她說:“從一開始。”

潮汐沒有否認。浪歌的手落下來,搭住潮汐單薄的肩膀。從一開始,浪歌就高于新世界在潮汐心中的地位,從一開始,潮汐就沒有想過“犧牲浪歌”這個可能。

一個坐着,一個站着,兩個人同時想起了從前的某一天。

那個時候她們都已經成為新世界組織中不可替代的重要成員,一次浪歌任務回來,通過聯絡器讓潮汐過來見面。即便身體經過實驗改造,生長環境也與常人-大大不同,浪歌依然是“人”,而愛是人的本能。

又一次死裏逃生,浪歌在極度危難時腦海中出現了潮汐的臉,她非常非常想對潮汐說點什麽。回來的一路上她因為受傷而昏沉,腦子裏只記得一件事——要對潮汐說一句話。

那句話是什麽?

見到潮汐的那一眼,她突然就明白了。

“我喜歡你。”

浪歌眼裏閃耀着光芒,那是發現寶藏時照映出的光,她看着潮汐,從眼睛一路看進心裏,潮汐就是她守護的寶藏,是惡龍願意為之奮戰至死的夢想。心裏有湧動的情感,無數想要說出口的話,卻都說不出,所有的只用一句話就能說全了,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潮汐,她想把這句話再多說幾次,否則不夠表達她的情意,但是她不想錯過潮汐的回答,于是屏息凝視着對方。

“浪歌,不行。”這是潮汐的回答。

與設想中的回應大相徑庭,浪歌甚至有點錯愕茫然。

潮汐的眼神好像在說“你沒有聽錯”,她用冰冷的聲音說:“我們是沒有未來的人。我們不能喜歡。”

浪歌結束回憶,感覺到手下的肩膀在微微地顫,并不如表面那樣平靜。

“現在我們有未來了嗎?”浪歌問道。

潮汐的手覆上了她的,給出回答:“我喜歡你。”

有。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雌雄公母男女雞 的手榴彈!

感謝 一支半節 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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