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情不敢至深,恐大夢一場

秦汐失魂落魄地走在喧鬧的街上,茫茫然地不知道前進的方向。

剛剛所看到的那一幕,一直在她的腦海中盤旋,不停地放大,不停地提醒着她。她到底經歷了怎樣如同堕身地獄一般的場面。

她的丈夫,正當着她的面,與別的女人吻在一起。

他們,看上去多麽的般配,反而自己,才是多出來的那一個。

心痛得幾乎沒辦法呼吸。

九月的初秋,還殘留了些許酷暑的餘熱,她卻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發涼,凍得骨頭都酸疼了起來。

踉跄的往前走了幾步,她突然一個箭步,扶住牆,一陣陣的幹嘔,好半天才吐出一點東西。吐完之後,又捂着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木歡丸技。

難受,真的很難受。

她噙着一汪眼淚,倔強地仰起頭,不讓眼淚流出來,卻仍是徒勞。

原來,一切都是假象。

原來,在這場游戲裏,唯一入戲的,只有自己而已。

她又哭又笑,如同一個瘋子一般,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遇到紅燈也不管,或許,就這樣解脫了也好,來一輛車把她撞死。或許這樣也好——

一個人活着不容易,想死卻很簡單。

“吱——”刺耳的剎車聲在耳邊響起,車主搖開車窗罵了她兩句,她卻如同耳鳴了一般,什麽都聽不到。

“秦汐?”這時,車子後座的窗戶也被搖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秦汐麻木地望過去,原來是紀北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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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情緒不是很穩定的樣子,紀北辰忙開了車門把她拉上車來,溫柔的雙眸中含着真切的擔憂,“你怎麽了?要不要緊?”

秦汐看着紀北辰。突然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紀北辰被她哭得慌了神,手忙腳亂的安撫着,“別哭,別哭,我不問了,你什麽時候想告訴我了再告訴我,紀凡,開車!”

秦汐情緒崩潰了幾分鐘以後。就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今天一天裏,她已經哭了好幾場了,眼睛早就腫得不能看,她安靜地坐在那裏,不說話,也沒有任何的表情。

紀北辰沒有辦法,只得吩咐紀凡把車開到他之前住過的公寓裏,暫時将她安頓下來。

秦汐其實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子。紀北辰知道,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麽天大的事,她肯定不會傷心成這樣。

而這世上,唯一能讓她心碎流淚的,大概就只有那麽一位了吧……

只是,秦汐不說,他也不想勉強的去追問,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而裴錦川既然不懂得珍惜秦汐,那麽,自己這次,絕對不會再退讓了。

秦汐不想回家,一點也不想,她關了手機,窩在紀北辰的公寓裏,整日整日的發呆。

紀北辰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打擾她,只是每天按時把吃的送過來,看着她日益消瘦的身影,以及一直都很小的胃口,暗暗地嘆氣。

秦汐,已經不是那個可愛堅強的秦汐了。

裴錦川将她完完全全地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沉默,安靜,死氣沉沉。

紀北辰每每想到這裏,就恨得牙根癢癢。

他将他的女孩放心地交給裴錦川,以為他會寵愛她一輩子,可沒想到到頭來是這樣的結果。

早知道如此,他當初,就不應該放手!

“秦汐,你再多吃一點吧,你最近都瘦了……”紀北辰疼惜地看着秦汐,滿滿一大桌子的菜,秦汐也不過只吃了幾口,半碗飯都沒有吃完,再這樣下去,她的身體遲早會撐不住的。

秦汐擡起頭麻木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麻木地往嘴裏送了一口飯。

這些天以來,她一直都讓自己處于一個空白的狀态,不去想任何的事,就像是傻了一般。有飯菜給她,她就下意識地吃點,困了,倒頭就睡——

人們都覺得傻子可憐,然而有時候傻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紀北辰見她這樣子,心裏又是驀然一痛,“秦汐,你別這樣,這世上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你還有我呢,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秦汐艱難地吞下一口飯,一直麻木的眸子總算是有了一點點的情緒,她看着紀北辰,幾天以來第一次開口,聲音沙啞,“你再讓我緩幾天,過幾天我就走,我沒事。”

紀北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

秦汐勉強地扯了扯嘴角,繼續說了一句,“你別擔心,我不會倒下的。”

她不會倒下的,在沒有和裴錦川徹底結束,沒有弄清楚所有事之前,她不會倒下的。

她只是,暫時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平複一下自己的心情。

如此,而已。

秦汐不知道的是,她消失的這幾天,裴錦川找她找得快要瘋了。

電話打不通,人聯系不上,裴錦川甚至用上了私家偵探的力量,但還是找不到秦汐,外婆也完全不知道秦汐去了哪裏,她整個人,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不留下任何的痕跡。

秦汐非但不傻,反而十分的聰明,裴錦川找人時幾個常用的手段,過去的她已經領教過了,所以這一次,她決心要躲起來的時候,不只是簡單地把手機關機,而是直接把手機卡拔出來扔了,這樣,裴錦川就不能通過手機的GPS功能定位她的位置。

而紀北辰雖然剛回歸唐家,但畢竟是唐家少爺,想要找到他成心隐藏的一個人,并不容易。

裴錦川眼周一圈明顯的黑青,胡茬也冒出來了,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幾天沒有睡過覺了。

每當他想起秦汐決然離去的那個背影,那個眼神,就會從夢中被驚醒,然後再也無法入眠。

這偌大的家裏,秦汐的東西都還在,然而東西的主人卻不在了。

這寬大柔軟,兩人曾無數個夜晚相擁而眠的大床,如今也顯得孤孤單單的,只覺刺眼。

沒有裴太太在身邊,不抱着那嬌小柔軟的身軀,他根本就不習慣。

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入侵到自己的生命裏這麽久了。

久得,他根本就沒有想過終有一天,她會離他而去。

“叮鈴鈴——”書桌上的座機刺耳地響了起來。

裴錦川略顯疲憊地接起電話,“是我。”

電話那頭,傳來同樣疲憊的Tony的聲音,“總裁,派出去的人前來回報,還是找不到太太……”

“怎麽可能找不到,這是第幾天了!”裴錦川煩躁地一拳打到桌面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他猛地深吸了兩口氣,聲音稍微放低了一些,“Tony,我一定要找到汐汐,我要和她說清楚,她不能就這樣判我死刑……”

“我知道,我都知道。”Tony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裴錦川除了是他的上司以外,還是他的朋友,他了解他,但是,他了解是沒用的。

“總裁,我覺得太太就算是和你鬧脾氣,也不可能失蹤得這麽徹底,肯定是有人在幫着她抹去痕跡。”Tony突然心裏一動,想到了這個可能。

裴錦川一愣,然後腦海中突然就出現了一個人影。

他皺起眉頭,對着電話下命令,“很有可能,你讓人多注意注意紀北辰那邊的動向,汐汐,很有可能被他藏起來了。”

當初他就察覺到紀北辰看秦汐的眼神不太對勁,那眼神裏包含了太多的情意,也只有裴太太這種大大咧咧的人才看不出來。

很明顯紀北辰這是要趁虛而入了。

裴錦川挂斷電話,腦袋疼得似乎要爆炸了一般,過了一會兒,電話又響了,打來的,卻是裴錦雯。

“小三,你快過來,秦汐的外婆快不行了!”裴錦雯在電話裏着急的大喊道。

裴錦川心裏一咯噔,馬上對着話筒道:“你先把外婆送醫院,我馬上趕過來!”

挂了電話,裴錦川随便抓起一件外套就往外跑,一路闖了好幾個紅燈,緊趕慢趕總算是趕到了醫院,到的時候,外婆已經被送進手術室了。

陸亞玲和裴錦雯局促地守在手術室門口,面上的表情有些心虛。

裴錦川一來,就劈頭蓋臉地問:“到底怎麽回事?外婆好好的怎麽會發病?你們又怎麽會出現在外婆那裏?”

陸亞玲被自己兒子質問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媽這不是想幫你嗎?這秦汐說消失就消失,媽就是想問問她外婆知不知道她去哪兒了,誰知道她突然就發病了啊!”

“真的只是這樣嗎?”裴錦川對自己母親的性子,還是有幾分了解的,本能地就覺得她沒有說出重點。

他看了一眼裴錦雯,眼神犀利,“二姐,你來說。”

裴錦川雖是家裏最小的孩子,但是這些年家裏的重擔都落到他一個人的肩上,自是早就練就了一副殺伐果斷的性子,被他這樣的眼神看一眼,就算是一家人,也會有種背後一涼的感覺。

裴錦雯呵呵一笑,想打個圓場,“小三啊,你也別埋怨媽媽了,她也都是為了你好,你看看你這幾天,為了找秦汐,飯不好好吃,覺不好好睡,都憔悴成什麽樣子了!”

陸亞玲見有女兒幫着撐腰,立即又有了底氣,“就是!秦汐總不能丢下自己唯一的親人遠走高飛了去,這老太婆肯定知道她去哪兒了,她還不願意告訴我,你說這可氣不可氣!這一年多以來,要不是我裴家的經濟支撐,這老太婆早就病死了,還活得到……”

“媽!”裴錦川詞嚴厲色地打斷陸亞玲的話,“她是我妻子的親外婆,請你注意一下你的言詞!”

陸亞玲被自己的親生兒子這般吼了一句,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就越想越委屈了。

“媽怎麽就做錯了?我這些日子以來的忍辱負重到底是為什麽?這個老太婆的女兒,勾引我的丈夫,簡介害死你爸爸!秦汐是那個狐貍精的女兒,好,為了你的複仇大計,媽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吞,讓秦汐進了門,可現在呢,眼看大事已成,她卻消失得無影無蹤!那我這一年多以來的委屈不是白受了?”

“我不就是罵了這老太婆兩句嘛,這女人家吵架還不正常啊!誰知道她會突然發病暈過去啊!”陸亞玲一邊喊着,一邊嚎啕大哭起來,“真是養大的兒子不由娘,有了媳婦就忘了我這個媽了!你對得起我嗎?對得起你爸嗎?”

“夠了!”裴錦川臉色鐵青地狠狠一拳砸到牆上,拳頭破皮出血了也不管,“現在外婆已經這樣了,秦汐要是回來了,我看你們怎麽跟她交代!”

他心裏真是氣極了,外婆是秦汐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若是外婆有個三長兩短,他更是沒辦法和秦汐解釋去。

這件事,确實是陸亞玲做得過分了——

不管怎麽樣,外婆這麽大年紀了,又一直身體不好,她們都不該拿這件事去打擾外婆。

等了大約兩個多鐘頭,外婆終于被從手術室推出來,手術雖然還算成功,但情況卻并不好。

外婆年紀大了,身體複原能力比不上年輕人,醫院是一直不建議手術的,所以才會一直選擇保守治療。

而這次外婆突然昏倒,不做手術根本就沒有了任何希望,醫院迫于裴家的勢力,硬着頭皮做了手術,只是這結果如何,所有人都不敢保證。

外婆安詳地閉着眼睛,一直都沒有醒來。

裴錦川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又找不到秦汐,只恨自己不會通天之術,将秦汐從暗處給抓回來。

若是她再不回來,恐怕……就見不到外婆最後一眼了。

……

也許是血緣之間都會有一些特殊的磁場感應,秦汐一早上起來就覺得有些心神不寧,算下來,她在紀北辰這裏躲了有十來天了。

她不能再躲下去了。

想來想去,她還是留了一張紙條給紀北辰,說自己回去了,回到外婆家,卻只看到家裏的一室淩亂,根本就見不到外婆的影子!

怎麽回事?

秦汐心裏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外婆,外婆——”,她裏裏外外地找了個遍,但就是找不到外婆。

外婆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除了去樓下市場買菜之外,根本就不會去太遠的地方,而且外婆這麽愛幹淨的人,家裏也不可能亂成這個樣子——

秦汐飛快地重新打量了家裏一遍。

客廳的茶幾上放着三個水杯,杯子裏的茶水還是滿的,并沒有被喝過。

秦汐伸手去試了試水溫,早就涼了,證明家裏曾經來過客人,而外婆已經離開很久了。

會是誰來見過外婆呢?

難道是——

秦汐猛然瞪大了眼睛。

她從小和外婆相依為命,在這個城市裏基本上沒什麽親戚,唯一走得近一點的顧家,在她和顧少庭離婚之後,也不可能再來往,唯一可能來找外婆的,只有裴家人!

是了,這些日子以來,她只顧着自己躲着療傷,倒是把外婆給忘了,裴錦川找不到她,該不會是想抓了外婆來威脅她吧?

不——

若真是這樣的話……

“唉喲,這不是秦汐回來了嗎?”鄰居家的阿姨下班回來,剛好看到秦汐愣愣地站在客廳,大門也沒關,趕緊對她道:“秦汐,你外婆生病了你知道嗎?”

“什麽?”秦汐一驚,“阿姨,我外婆到底怎麽了?”

阿姨看着她道:“大概是昨天下午的時候吧,我剛下班回來,就聽到你外婆似乎在跟什麽人争吵,那是兩個女人,看穿着打扮都挺貴氣的,她們說話可難聽了,你外婆一下就氣得暈倒了,這才送了醫院,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了。”

秦汐一聽,就猜到阿姨口中的那兩個打扮貴氣的女人,一定是陸亞玲和裴錦雯,頓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她們,怎麽敢,怎麽可以……

“你還是趕緊去醫院看看吧,你外婆啊,說不定就……”阿姨說到這裏,沒有再說下去,然而秦汐卻一瞬間就聽懂了她話裏的意思。

她想到那個可能,猛地打了一個冷顫,快速地跑了出去,在樓下買了一張臨時手機卡,給裴錦川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裴錦川,我外婆在哪裏!”她開門見山地問道,語氣裏,已經不帶一絲一毫的情意。

裴錦川猛然聽到秦汐的聲音,喜從心來,“汐汐,你回來啦?我最近都在找你——”

“廢話少說,我只問你,我外婆在哪!”秦汐直接打斷了裴錦川的話,“若是我外婆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不會原諒你們裴家!”

裴錦川的心,在聽到這一句話以後,瞬間跌落到了谷底。

“你現在在哪,我來接你去醫院。”

“不用,你只要告訴我是哪家醫院,我自己去找,我不想看到你!”

裴錦川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只得報上了醫院的名字。

秦汐直接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趕去醫院,而裴錦川放心不下,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了手中的事,開着車朝醫院趕去。

外婆安靜地躺在病房裏,沉沉地睡着,一張滿是褶皺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血色。

秦汐滿滿地走過去,跪在外婆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已是淚流滿面。

是她錯了,是她害了外婆……

“外婆,您快醒過來吧,我錯了,我再也不抛下你了……”秦汐傷心地哭着,緊緊地抓着外婆幹枯冰涼的手。

她想起剛剛醫生說過的話,心裏,又生出一股強烈的恨意。

醫生說,外婆年紀大了,醒過來的幾率十分渺小,如果今天晚上之前她還是醒不過來,那就得開始準備後事。

準備後事……

這四個字代表着什麽意義,連小孩子都清楚。

這一切,都是因為陸亞玲和裴錦雯。

若不是她們去找外婆,還用言語刺激她,她的身體明明已經見好了,又怎麽會突然昏倒?

不……不……

歸根結底,錯的是是裴錦川!

若不是他一直惦記着複仇大計,當初沒有別有用心地接近自己,又怎麽會有今天這樣的狀況?

她真的好委屈,好恨!

“汐汐——”,裴錦川推門進來,看到秦汐滿臉的淚水,心裏一陣陣的發疼。

秦汐雙眼通紅地死死地瞪着他,氣得整張臉都變了形,“你來做什麽?你給我滾,我不想再見到你!”

“汐汐,我們談談……”裴錦川伸手去拉秦汐的手,卻被她狠狠地打開,“我和你沒什麽好談的!裴錦川,我們離婚吧!”

離婚兩個字,像是一個魔咒一般,鑽入裴錦川的大腦,他身子一軟,腳下一個趔趄。

他從來沒有想過和秦汐離婚,從來都沒有想過。

裴錦川捏緊了拳頭,“我不會同意離婚的,汐汐,你可以生我的氣,可以鬧別扭,但離婚,我絕對不允許!”

“你有什麽資格不允許?”秦汐與他争鋒相對,“你盡可以去和你的初戀老情雙宿雙飛,我不介意,還有,你媽和你姐把我外婆害成這樣,你覺得我還會繼續忍下去嗎?”

“我以前什麽都順着你,聽你的,因為我相信你會是我一生的歸宿,我敬你愛你,到頭來不過發現自己是瞎了眼!裴錦川,你很混蛋,你甚至比顧少庭還混蛋!顧少庭出軌,好歹是光明正大的,而你呢?你想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我告訴你,不可能!”

“我秦汐就算是條狗,也有點自己的脾氣,你自己想想你娶我的目的是什麽,你沒資格!”

“我……”裴錦川全身僵硬的肌肉都軟了下來,他想去觸碰一下秦汐,卻發現自己完全沒有了勇氣。

“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樣,外婆的事,是我媽和二姐不對,我已經說過她們了,我和你結婚,只是想和你結婚,我沒騙過你。”他的解釋,在此刻聽起來,竟是那樣的蒼白。

而秦汐哪裏還會再相信他。

“裴錦川,我要是再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話,我這輩子就算是白活了。”秦汐絕望地閉了閉眼,“你出去,外婆不想看到你!”

一邊說着,她一邊不管不顧地就把裴錦川往外推。

她秦汐,再也不要被他表面上的溫柔寵溺而迷惑,再也不要掉入他為她編制的那無邊無盡的越陷越深的網。

人總有走錯路的時候,迷途知返,才是她現在最應該做的事。

裴錦川見秦汐情緒激動,不敢再刺激她,只得遺憾地離開。

秦汐在醫院裏守了外婆整整兩天,兩天裏,外婆一直沒有蘇醒。

醫院裏的病危通知書是一道一道的下,秦汐看着那些通知單,整個人都精神恍惚起來。

一手拉扯她長大的外婆,即将要離她而去了。

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一個親人和依靠,沒了……

到了第三天傍晚,外婆突然睜開了眼睛,秦汐的眼淚一下就流了下來。

“外婆,外婆——”她抱着外婆纖瘦的身體,像是要發洩掉這段時間以來所有的委屈一般,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嚎啕大哭起來。

外婆雙目渾濁,艱難地伸出手摸着她的腦袋,一如小時候她受了委屈一樣的動作。

“小汐……”外婆的聲音低不可聞,沙啞得可怕,“外婆……外婆怕是不行了……”

“不,不會的,外婆你一定不會離開我的。”秦汐緊緊地抱住外婆,“您只是暫時生病了,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咳咳……”外婆捂着嘴咳嗽了兩聲,“傻孩子,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外婆活了這麽大歲數,也該去和你外公團聚了,我剛剛還夢到你外公了……他說一個人在下面好孤單,要我過去陪他,我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外婆……”除了喊着外婆,秦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她舍不得外婆,她不想她走,可是,人什麽時候能夠争得過命去?

“小汐啊,錦川馬上就要對顧家動手了……外婆之前看了報紙,十多年前的案子,現在要推翻重審,外婆想,他接近你肯定也沒安什麽好心,剛好你又在那個時候失蹤了,外婆就算再糊塗,也知道肯定是與那件事有關……”

外婆聲音越來越輕,說話也越來越吃力,“你要記住,千萬不能讓裴家把顧家搞垮了,否則,你媽媽……你媽媽就危險了……他們下一個……下一個目标……一定是你媽媽……咳咳……”

“外婆!”外婆一邊說着,一邊咳出了血,秦汐吓得心驚肉跳,忙阻止她,“您別說了,這些事以後再說,現在您需要好好休息,好好養病。”

“現在不說,以後,以後……就沒機會說了……”外婆抓着秦汐的手猛然用力,“我告訴你,你媽媽……你媽媽在……”

外婆的聲音越來越小,秦汐下意識地将頭俯得更低想要聽清楚,然而,最後兩個字太小聲了,她還未聽明白,外婆卻突然沒了聲音。

秦汐下意識地轉過頭一看,外婆已經閉上了眼睛。

恐懼而絕望的情緒襲上心頭,她不顧形象地跑到病房門口去大喊:“醫生!救命啊醫生!”

一群白大褂魚貫而入,只是檢查了一下生命體征,便遺憾地搖着頭,“病人已經沒有了呼吸,家屬請節哀!”

“什麽……”秦汐腳下一個趔趄,滿臉地不可置信,“不!我不相信,你們都是騙我的!剛剛外婆還在和我說話!她怎麽可能就這樣離開了!”

醫生憐憫地看着她,然後解釋給她聽,“病人本來就不可能再康複了,剛剛她會醒過來,只是回光返照而已,秦小姐,我很遺憾,但是,她真的是救不回來了。”

秦汐直接身子一軟,一屁股坐到地上,巴掌大的憔悴的小臉雪白如紙。

她眼睜睜地看着外婆被醫院的人蓋上白布推走,眼睛睜得大大的,卻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

最終,外婆還是走了。

她的整顆心,仿似化作了一撮灰,被風無情地吹走。

了無痕跡。

裴錦川第一時間收到外婆去世的消息,快馬加鞭地趕過來,第一眼,就看到了這樣的秦汐。

他的心一抽,前所未有的疼痛。

“汐汐……”他上前一步,輕聲叫她的名字,卻得不到任何的回答。

“汐汐……”他蹲了下來,與秦汐平視,在她的眸子裏,他卻找不到一點點的光芒了。

他伸手去摟住她,盡可能地給她溫暖,她卻沒有半點反應。

此時,哪怕她跳起來狠狠地推開他,用世界上最惡毒的語言來罵他,恐怕他也會好受一些。

可是,她沒有推他,沒有罵他,她只是,看不到他,感受不到他。

“汐汐,你看看我,你說句話……”裴錦川喉頭一滾,聲音有些哽咽起來,前所未有的恐懼在席卷着他的心靈,他,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從未有過的害怕。

秦汐依舊沒有什麽反應,只是本能的,将自己嬌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像是還在母體內的胎兒一般。

裴錦川沒了辦法,只得将她整個人抱起來,把她帶回兩人的家。

這個家裏沒了秦汐,已經變得沒什麽人氣了,裴錦川将秦汐放在兩人的大床上,秦汐這才算是有了一點點的反應——

她伸手扒着裴錦川的脖子,雙腿夾着他的腰,不願意下去。

她本能地不想在這張兩人曾經纏綿過無數次的床上休息,這會讓她覺得惡心。

裴錦川試了幾次,見秦汐不願意到床上去,大致猜出她心裏所想,不由得心髒又是狠狠地揪了起來。

他只得把她抱去客房,這下秦汐果然老實了,蜷縮在被窩裏,大睜着眼睛,不說話,也不眨眼,不入睡。

裴錦川給她蓋好被子,就坐在旁邊陪着她,不知道過了多久,秦汐總算是累了,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裴錦川就這樣看着她的睡顏,這十多天以來,她暴瘦了很多,那張臉上一點肉都沒有了,眼周黑青,嘴唇蒼白,哪裏還有以前那明豔動人的樣子。

他心裏一痛,五官緊緊地繃起,想伸手去摸摸秦汐的臉,如同以往一般的親昵,卻又不敢有所動作——

秦汐好不容易才睡過去,他害怕自己一個很小的動作就讓她驚醒過來。

他寧願她安靜地睡着,在睡夢裏忘記這些不愉快,他還是會一如既往地寵她。

情不敢至深,恐大夢一場。

卦不敢算盡,畏天道無常。

又有幾個人,能夠真正控制自己的感情,以為不愛,就真的不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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