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他不舒服, 你別來找麻煩, 否則。”
張天兆伸出手,往教室裏一個方向指了指。
尖叫雞順着張天兆的手看過去,正好看到跟高億坐在一起的朱丹。
朱丹假期結束之後就回來上課了, 但整個人恍恍惚惚,仿佛被吓破了膽,剛開始甚至不肯跟城池羽呆在一個教室裏, 還是他這個班長開導的。
尖叫雞想起朱丹神經質的拉着他,念叨着火裏有鬼的樣子, 心裏還真有點發涼。
“總之, 你不能再缺課了。我是替王老師通知你的。”搬出了院長, 尖叫雞總算有了點底氣,最後不屑的笑了一聲,轉身走了。
城池羽再次趴下。這王健康還找班長來威脅張天兆, 真是一點格局也無。
“羽哥, 你到底哪裏不舒服。是感冒了麽?是不是最近降溫,受涼了。”張天兆輕聲問着,語氣溫柔得誇張。
城池羽微微轉頭,只露出眼角,用餘光看張天兆。
這對桃花眼可真是不一般, 看起來深情款款的,連傻氣都個遮蓋住了。
城池羽打從心底不相信張天兆傻,他之所以願意照顧張天兆,不過是還債。誰讓他把張天兆騙到二區, 害張天兆記了一過,總覺得欠了張天兆的。
當然,他也知道張天兆不是裝傻,是有些問題。他好奇那是什麽問題,可他不會問,他向來不願意去探究別人的隐私。
可是現在張天兆跟他表白,信誓旦旦要追他,那他是不是,該問問張天兆的健康情況?人家婚前都有體檢。
呸,真是病傻了,怎麽就想到婚前體檢去了。
“少管我。”城池羽冷冷甩出一句,再次将頭埋進臂彎。
一整節課,城池羽就起來畫了兩張符,完美完成老師布置的任務,之後一直趴着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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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病着,但城池羽還是堅持上課上自習,甚至周日都仍舊去給白銀月補課。
白銀月很擔心他的身體,不讓他指導,讓他去客房睡覺,自己在書房刷題,下次課再讓他檢查。
城池羽欣然接受,睡了兩個小時之後,正好以睡得渾身僵硬,想走走為由,讓白銀月帶着他把二區轉了個遍。
白銀月是個好向導,不僅帶着城池羽到處轉,還給城池羽講解其中的陣法,幾乎就是将二區的結界嚼碎了喂給城池羽。
城池羽知道白銀月是看破不說破,故意幫他,于是他也看破不說破,假裝好學。
順便假裝沒看到跟在兩人後面全程喪氣的張天兆。
參觀完二區,城池羽就跟張天兆回到一區。
那個下午,城池羽難得沒去圖書館,就在宿舍整合他的結界圖紙。
經過一下午的努力,城池羽終于徹底解析了禿大的守護結界。并且嘆息着發現,他的估測全部沒錯,涿鹿之野只在每月的望日才與人界連通。
三年前,姥爺是望日進入的涿鹿之野。今天,也恰巧是望日。
城池羽思考再三,到底還是決定拖着病體嘗試一下,一個月才有一次機會,錯過了太可惜。
熄燈之後,城池羽悄無聲息的下床,溜出宿舍。
整個禿大的結界都被被他解析了,進出閉鎖的宿舍自然易如反掌。不過他還是要小心不發出聲音,免得被舍管用眼睛看到。
所以,直到離開宿舍的院子,城池羽才停下腳步,對他身後的張天兆說,“別跟着我。”
“你還在生病呢。”張天兆小心翼翼的說。
“我知道我在做什麽,你別跟着我。”城池羽說完,轉就走。
張天兆到底沒有跟上來。他确實有情商,知道城池羽什麽時候是可以轉圜的,什麽時候又是決絕的。
結界是活的,所以涿鹿之野的入口也在不停地變動,這次的位置在教學樓附近,城池羽研究了一晚上,嘗試了幾次,最終沒能打開涿鹿之野的入口,不過也已經記住了其中的陣法秘術。
三點多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泛白,城池羽回返宿舍,就見張天兆還蹲在他們分開的地方。
“你為什麽不回去。”城池羽看着張天兆,心裏一片柔軟,傻的麽?在這裏等他一晚上。
“門鎖了,我進不去。”張天兆委屈的說。
城池羽瞬間什麽感動都沒有了,甚至懷疑張天兆要追他是不是說着玩的。
張天兆站起來,一把抱住城池羽,“你身上好冰啊。”
城池羽一個肘擊打在張天兆的肋條上,沒能撼動張天兆分毫。
“晚上出去,怎麽不多穿點,你在生病啊。傻瓜。”張天兆搓着城池羽的後背,滾燙的雙手立刻将城池羽搓熱了。
城池羽擡膝,打算不顧兄弟情義,給張天兆來個一擊斃命。結果張天兆的手搓到了他腰下面,瞬間将他的腿搓軟了,一個沒站穩,更緊的貼向張天兆。
“放開老子!”城池羽徹底暴躁了,壓着聲音怒吼。
張天兆哦了一聲,放開了他。不過張天兆還拉着他的手,緊緊握着,寬大的掌心幹燥溫暖,“回去吧。”
城池羽還沒罵夠,他張開口,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沖口而出,還帶下來一溜清鼻涕。
為了這傻逼裝病真不值得。
心裏覺得不值得,身體卻還是忠實的裝着病,而且因為晚上沒睡好,城池羽的病看起來更加嚴重了。
周一上午的兩節羅盤課結束,他走路都是飄的。不過他還是堅持要去操場上參加練氣入門的課,這病就是裝給王健康看的,當然不能把王健康的課逃了。
沒錯,裝病的目的是讓王健康同意張天兆轉院。
這個邏輯從何說起呢?
老李這樣解釋:“你一生病,我就跟王健康說,張天兆命硬,克親克友,誰跟他在一起誰疾病纏身,命不久矣。王健康是張天兆的院長,也就是授業恩師,他如果不想被克死,肯定會讓張天兆轉院的。”
城池羽覺得老李能當上院長,肯定是錦鯉護體。
漏洞百出的點子,城池羽還是答應了,吃了老李的藥病恹恹了好幾天,當然不是因為他覺得這點子有半點可行性,而是他有別的想法。
上節課學習以劍為載體感受氣,這節課學習直接感受氣,打坐入定,感受天地之氣,采納吐息。
張天兆在練氣上天賦異禀,盤腿一坐,眼睛一閉,周圍的氣就瘋狂的往他身體裏湧,旁邊的同學根本不需要入定,就能清晰的感覺到氣的流動,當然,城池羽除外。
城池羽只看到所有學生都震驚的瞪着張天兆,包括王健康。不過王健康的震驚裏還有妒恨。
城池羽真的納悶,這樣的人是怎麽當上老師的,居然嫉妒學生比他強,故意給學生找麻煩。老師難道不應該希望學生都青出于藍麽?
就在城池羽觀察王健康的時候,王健康突然看向他,露出笑容,“城池,聽說你最近身體不太好?”
“沒有,我身體好得很。”城池羽立刻反駁,并且站起身,舒展筋骨。
“那不如也試着感受一下氣。”王健康盯着城池羽。
“我感受不到。”城池羽擺手,“我沒有天賦。”
王健康的冷笑了一聲,但又很快擺出和藹的表情,“上次比劍,你明明可以禦氣,又怎麽能說感受不到氣。”
上次輸給城池羽,對王健康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校園論壇裏出現好幾個帖子嘲笑他,說他連一個無法感知氣的免試生都打不過。
可他在跟城池羽打的時候,很清晰的感受到劍氣。城池羽說感受不到氣,根本就是故意的,想要下他的面子,讓他難堪。真是太心機了。
“是這樣的,我姥爺為制作了一條聚氣的腕帶,可以幫助我聚氣,使用鐘家劍法。”城池羽說着,将他的腕帶從口袋裏拿出來。他要保持低調,所以不說這腕帶是他自己做的,只推到姥爺頭上。
“真的能聚氣麽?”“好神奇啊。”“借我看看。”學生們立刻圍上來,好奇的看着那三條腕帶。
“真的可以聚氣。”城池羽說着,将三條腕帶戴在手臂上。塗了白銀月的藥,他手臂上的傷痕已經消失不見。
戴好腕帶,城池羽左右四顧,做出找武器的樣子。
王健康憑空抽出一把木刀,扔給城池羽,“接着。”
城池羽接住木刀,做了揮、砍、劈、擋四個動作,問王健康,“王老師,你看我的刀法如何?”
王健康笑着說:“你們鐘家劍法還可以,刀法就實在難登大雅之堂。”
王健康這話說完,所有學生都有點懵,互相擠眉弄眼。這樣在課堂上diss四大家族裏排行第二的鐘家,真的好麽?王老師是不是太耿直了。
“是麽?那王老師願不願意指教一下?”城池羽說着,用刀指着王健康。
“好啊。”王健康似乎早有此意,答應的極其痛快。
城池羽面上躍躍欲試,心裏啧啧感嘆。甚至沒有因為自己生病推脫一下,難道是怕自己順水推舟的說不比?
“王老師,他生病了,你想找人過招,我可以陪你。”張天兆不知道什麽時候停止了聚氣,擋在城池羽跟王健康中間。
“也對,那就下次吧。”王健康的口氣裏有些遺憾。他到底還是要顧及面子的,城池羽還生着病。
“不用,我沒事。”城池羽趕緊上前一步,搶到張天兆身前,面對王健康,“難得王老師願意指導我,我可不想等下次,萬一下次王老師不同意了,怎麽辦。”
“呵呵”王健康有點被激怒了,城池羽居然暗示他不敢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指導學生這件事,我怎麽可能不同意。”
兩人很快在空地上擺開架勢,比試一觸即發。
不過這次的圍觀的學生沒有大喊助威,而是接頭接耳的小聲說着。
“這樣不好吧,雖然是城池羽要求的,但王老師怎麽能答應。”
“就是啊,城池羽狀态這麽差。”
“雖然我這兩天移情別戀了張天兆,但我還是好心疼城池羽啊。王老師也太幼稚了。”
王健康顯然能聽到學生們的議論,一時也有些羞愧,臉上發紅。
城池羽扯了下唇角,仍舊先出手攻去。
城池羽的刀法确實挺菜,沒有系統學過,只跟着姥爺學着舞過幾招,純屬娛樂。
王健康就不一樣了,他的成名絕技就是兇刀十二斬,學校的宣傳手冊上都有照片。
城池羽沒怎麽掙紮,他也不想輸得太難看,有損校草形象,剛過了五招,就順勢被王健康擊退出去,姿态很帥。
他本來想拄着刀半跪在地上,擺擺造型,可張天兆用氣包裹住他,然後穩穩的接住,将他半摟在懷裏。
城池羽看在張天兆手臂很穩的份上,沒有介意張天兆影響他的計劃。
“我暈了。”城池羽小聲說着,閉上眼睛,假裝昏倒。
他這一倒,周遭瞬間沸騰,仿佛爆破現場,腳步聲嘈雜錯亂,喊叫聲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圍到他身邊,擔心的叽叽呱呱。
“班長暈倒了,快,快給老李打電話。”
“嗚嗚嗚,城池你不要死。”
“趕緊送醫務室啊。”
城池羽感覺自己被打橫抱起,臉貼在一片柔軟的布料上,是張天兆的純棉短袖,鬼知道張天兆為什麽在深秋天還穿着短袖。
棉質的布料很薄,城池羽能清楚的感受到布料下面,溫熱而有彈力的胸肌,還有沉穩有序的心跳聲,好像數鴨子,2、4、6……
城池羽醒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他居然直接在張天兆的懷裏睡着了,果然是昨天睡太晚。
一個人湊到城池羽床邊,關心的問,“怎麽樣,好點沒有?”
銀色的長發垂下來,blingbling的,居然是白銀月。
城池羽下意識的往白銀月身後看,見到張天兆委屈巴巴的站在床邊,不經意的彎了下唇角。
“白老師你怎麽來了,我沒事,感冒而已。”城池羽說。
“感冒怎麽會暈倒。”白銀月皺起好看的眉頭,面目露出輕微的猙獰之意,“是不是那個王健康暗算你。”
“怎麽會,他是老師,怎麽會暗算我。您想多了,就是我自己有點迷糊,不該堅持去上課。”城池羽不喜歡受人恩惠,更讨厭受人庇護。
白銀月看出城池羽的疏遠,也沒再多話,囑咐城池羽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給他打電話,之後就離開了。
他到底是妖院的院長,出現在一區本來就很古怪,還特別關心城池羽,很容易惹出流言蜚語。
白銀月是走了,但留了一個保溫桶,裏面裝着噴香撲鼻的素淡小菜和白粥,城池羽以前都不知道,小白菜也能炒得這麽香。
城池羽吃了兩口,瞥一眼已經坐到床邊凳子上,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張天兆。
“吃飯沒?”
“沒”
“為什麽不吃。”擔心到吃不下飯麽?難為這個吃貨了。
“我找不到去食堂的路。”
城池羽啪得一聲将筷子放下,氣得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就張天兆這樣,還想追他?怎麽不回去睡大覺,還能做做白日夢。
“我能吃點麽?好餓啊。”張天兆揉了揉肚子,咕嚕一聲。
“吃吧。”城池羽嫌棄的說着,拿起手機,想要看看學校論壇有沒有自己暈倒的消息。
沒有。王健康的反應向來挺快。
之前的課堂比試,他在論壇上發過幾個八卦帖。用的是盜來的號,那幾個人在張天兆表演視頻那張帖子裏帶他家鐘晴大小姐出場,總要付點出場費的。
發完帖他倒還擔心過那幾個人發現盜號,沒想到帖子很快被删除,那幾個人都沒來得及發現,也算是王健康幫他善後了。
城池羽再擡起頭,就發現保溫桶已經空了。
只見張天兆将保溫桶收好,扔到床底下,笑着說,“你沒吃飽吧,我去給你買。”
城池羽想吃白老師的愛心小菜和白粥,可是已經被某個智障吃完了。
城池羽很想跳起來掐死張天兆,但他病着,沒那個能力,只得有氣無力的擺手,“說了你也記不住。”
“我是記不住,但是我可以……”張天兆說着,打開了手機錄音功能,将話筒湊到城池羽嘴邊,“錄下來。”
城池羽頗為驚奇的看着張天兆,這還是原來那個傻子麽?
城池羽報了一堆喜歡吃的東西,然後問張天兆,“你能找到路麽?”
“我可以問路啊。”張天兆說着,出了門。
門還沒關嚴,就又被推開,張天兆從外面将頭探進來,“你好好休息,陳思沒課,我讓他來陪你了。”
“我還沒到用陪護的地步。”城池羽皺眉。
“可我怕那個狐貍精回來。”
“趕緊滾!”
張天兆走了不到5分鐘,陳思就來了,打着哈氣,一副犯困的樣子。他嫌棄床邊的凳子不好做,将用木系術法給凳子加了個靠背,然後一屁股坐到自制椅子上,将雙腿駕到床上。
那是一雙筆直修長的腿,包裹在黑色的絲襪下面,應該是能讓任何男人血脈偾張的性感,可惜并不能打動城池羽。
“你讓傻子去買飯,不怕他丢了?”陳思晃着腿,也不怕那條才到大腿根的包裙暴露什麽。
“他說他會問路。”城池羽邊擺弄手機邊說。
“哎呦呦~這語氣啊。”陳思陰陽怪氣的笑了起來,湊到城池羽面前,仔細的打量城池羽的臉,“他沒有你也能活,你是不是特不自在。”
城池羽沒擡頭,仍舊盯着手機屏幕。陳思不說,他自己都沒發現,心裏那股若有似無的失落感。
陳思嘻嘻笑着,愉快地說,“真是烏龜配王八,一物降一物。”
“那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城池羽糾正陳思。
陳思促狹的看着城池羽,也不說話,就是笑。生動的演繹了小黃臉經典表情,斜眼笑。
城池羽扯了下唇角,低下頭繼續擺弄手機。他黑了尖叫雞的論壇賬號,正在發帖深扒王健康。從王健康多年前曾經輸給張天兆,就以轉院做要挾讓張天兆故意輸給他,一直扒到今天在課堂上非要跟校草比刀,結果把生病的校草打進醫院。
标題就是:八一八王院長為什麽要把校草打到住院
陳思也玩了會兒手機,大概沒在看論壇,一會兒便無聊起來,用黑色的小高跟隔着被子踢了踢城池羽的腿,“喂,那傻子到底是怎麽傻的,你告訴我下呗。”
“小時候受了刺激。”城池羽将帖子發出,随口說。
“具體點,受了什麽樣刺激?”
城池羽看向陳思:“我不知道。”
“你們兩個天天在一起,你沒問他?”陳思不信的看着城池羽。
城池羽搖頭:“我對探尋別人的隐私沒興趣。”
“我去!什麽探尋隐私,這是關心他好吧。”陳思翻了個白眼,“你這個人真是,一點都不坦誠。你不想知道麽?你肯定想知啊。想知道又不問,悶騷。”
城池羽微微蹙眉,不太高興的說,“他如果想說,自然會說。如果不想說,問起來只會讓他為難。”
“那你有沒有想過,他也許想說,但怕你不想聽,所以才一直沒說呢。”陳思見解獨到的說。
城池羽冷冷睨着陳思:“你确定他會有這麽複雜的想法?”
陳思頓了一下,癟了癟嘴,“也對。”
說完,陳思低頭玩手機。不過他沒玩多一會兒,就又開始招呼城池羽,“老三,你看論壇,有人幫你伸冤呢。”說着,陳思将手機舉到城池羽面前,“不是你自己吧。”
“什麽?”城池羽看向陳思的手機,假裝好奇。
“看來那個王健康是多行不義,才被正義路人扒到論壇裏,啧啧,他這樣的人也配當老師?連學生都妒忌,太LOW了。”陳思說着,将手機收回去,開始瘋狂的點擊屏幕,大概是開始戰鬥了。
城池羽于是也點開手機,翻看那張帖子。
剛發出去10分鐘,帖子後面就有了大火苗,翻了好幾頁。很多學生在帖子裏聲讨王健康,罵王健康心胸狹小,經常折騰學生,教學水平也很差。
“卧槽,帖子被删了。”陳思罵了一句,仍舊埋頭戰鬥。
城池羽也發現帖子被删,不過他沒去看衍生帖,放下手機,看向門口。張天兆走了半個小時,他是不是該打個電話喊張天兆回來,下午的課要趕不及了。
病房的門在城池羽的注視下被推開,張天兆從外面進來,手裏拎着五六個塑料袋,“買回來了。”
一直到城池羽吃完章魚小丸子,陳思才停止戰鬥,沒頭沒腦的開口問張天兆,“你是怎麽傻的?”
張天兆正打開一份榴蓮雙皮奶遞給城池羽,啊了一聲,看向陳思,“我麽?”
“不然呢,這房間裏還有誰是傻的。”陳思說着,挑釁的看了城池羽一眼,“你到底受了什麽刺激?方不方便跟我們講講。”
“也沒什麽不方便的。”張天兆抓了抓自己的下巴,這大概是他留胡子的後遺症,“你們應該聽過我的傳說吧。我從出生開始就特別厲害,天下無敵那種。”
說着,張天兆得意的沖城池羽抛了個媚眼,“我有個年紀差不多的朋友,關系很好,總在一起玩,他就總想比過我。就在我九歲那年,他為了打敗我,把自己煉成了小鬼。”
“小鬼?!”陳思将腿放到地上,身體前傾,露出震驚的表情。
城池羽也停下吃的動作,頗為驚詭的看向張天兆,“煉制小鬼,需要用沒出生的胎兒或者極幼小的嬰兒,你朋友已經很大了吧。何況,自己怎麽把自己煉成小鬼。”
“所以說,我朋友也挺厲害的。他使用了逆轉時光的術法,将自己縮小成嬰兒,然後遭受天譴,被九十九道天雷劈死,完成了煉制儀式。”張天兆說着,看向城池羽手裏的榴蓮雙皮奶,“你還吃麽?”
城池羽将手往回收了收,護食。
“然後呢?”陳思着急的問。
“我收服了他。但自己也魂魄離體,傻掉了。如果不是我爸媽,可能我都死了。直到現在,魂魄和身體都不是很契合,什麽都記不住。間歇性失魂症那個樣子。”張天兆說。
“抱歉,提起你的傷心事。”陳思挺直腰背,連坐姿都誠懇起來。
“也不算傷心。”張天兆笑了一下,“就是,我朋友拼了命都想贏我,最後卻還是被我打敗了。讓我有點,愧疚吧。”
城池羽心裏有點難受,卻不知道怎麽安慰人,只能将手裏的雙皮奶遞給張天兆。
張天兆對着城池羽張開嘴。
城池羽扯了下唇角,到底挖了勺雙皮奶,送進張天兆嘴裏。
張天兆咽下雙皮奶,笑眯眯的說,“真甜。”
陳思站起身往門外走。
“二哥,你怎麽走了?”張天兆問。
“我去上課。”陳思頭也不回的說。
“你不是沒課麽?”張天兆追問。
陳思轉過頭,嫌棄的掃了張天兆和城池羽一眼,“我上自習行吧。”
“麻煩幫我借一本《神機相字法》,我晚上看,這裏怪無聊的。”城池羽說。
“你晚上不會寝室麽?”陳思不解。
“我被王老師打住院了啊。”城池羽愉快的說。
陳思噗嗤笑了一聲,說了句知道了,離開了病房。
病房裏只剩下兩個人,城池羽看向張天兆,突然就覺得有些尴尬,于是開口說,“你該去上課了。”
張天兆眨了眨眼睛:“我不認路。”
“你可以問路。”城池羽忍着笑說。
張天兆鼓了鼓腮幫子,突然啊了一聲,撲倒在床上,閉着眼睛說,“我也暈倒了,不能去上課了。”
張天兆的睫毛很長,向上卷起,在陽光下看,仿佛閃着細碎的金光。城池羽伸出手,戳了戳張天兆的眼睑,“你這個間歇性失魂症,能治好麽?”
“治不好了,整個張家都治不好。對魂魄研究最深的鐘家也治不好,你姥爺都沒辦法。”張天兆睜開眼,深棕色的瞳仁晶瑩剔透,宛若琥珀,“只有你發發善心,照顧我下半輩子了。”
城池羽伸手合上張天兆的雙眼:“做你的白日夢去吧。”
城池羽到底沒有在校醫院過夜,當天晚上,校長和老李一起來慰問他,接他出院。
校長承諾王健康這件事一定會妥善處理,老李則恭喜的通知城池羽,張天兆的轉院審批通過了。
城池羽震驚的表示不明所以,為什麽要處理王院長,還有張天兆,真的可以轉院麽?
校長的眼神裏滿滿都是了然,卻還是陪他演了段戲,之後便離開了。
老李在校長離開之後,把裝病的解藥給了城池羽,并且感嘆王健康居然這麽不是個東西,自己以前跟他還關系不錯,真是瞎了眼。
城池羽覺得老李不是瞎眼,老李是缺心眼。不過他也沒說什麽,吃了解藥就回寝室了。
王健康的事情沒有公開處理,不過他請了病假,長期不來上課,院長的職位被副院長暫代。
王健康走得消無聲息,走之前就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将尖叫雞同學的班長給撤掉了,原因好像是造謠生事。
城池羽的病在第二天就康複了,開始忙着動員玄學院的學生參加禿大的秋季運動會。身為一所注重實踐的道法大學,禿大一年要搞四次運動會,項目無所不包,只要報名的人數超過兩個,學校就會為你鋪設場地,給你展現的舞臺。
城池羽本來以為,動員大家參加運動會可能會很困難,卻沒想到,他剛把報名表發到微信群裏面,報名的就一個接一個,雖然都是些悠悠球、跳棋、鬥牛等不太可能立項的項目。
城池羽:沒想到大家這麽熱情。
同學A:班長你也不容易,剛生了病,就要組織活動。
同學B:看你長得帥,報個項目響應你的號召。
同學C:我鬥牛真的賊強,如果立項,絕對能拿第一名。
城池羽統計完報名表,發現只剩下他跟張天兆沒報名,他看了眼坐在他旁邊睡覺的張天兆,伸手戳了戳張天兆的眼睑,“我想吃松餅。”
張天兆瞬間坐了起來,答應着好嘞好嘞,起身離去。
周六的早上,圖書館裏的人寥寥無幾,安靜的仿佛時間停止。城池羽打開保溫杯,聞着咖啡的香氣,等着張天兆将松餅買回來給他。
這感覺太惬意了,讓他不由得想起一個原本挺高雅,卻因為用多了而變得庸俗的詞,歲月靜好。
他來禿大,是抱着上戰場的決心,必要步步謹慎,處處小心,找到涿鹿之野的入口,将姥爺平安救出。可因為有張天兆無時不刻的跟随,日子莫名其妙的就平凡了,好像他真是來這裏上大學似的。
城池羽扯着嘴上的幹皮,在本子上總結。
也可以談個戀愛。
男的女的不是重點。
直接答應麽?才認識50天,時間太短了吧。再熟悉一下?
張天兆回來的時候,城池羽已經将自己最近遇到的問題總結完畢,合上了本子。
“你運動會打算報什麽項目?”城池羽接過松餅,小聲問張天兆。
“你想讓我報什麽項目,我全能。”張天兆說着,開始眼巴巴的看着城池羽吃松餅。
城池羽是知道張天兆的,明明可以買兩份,偏偏只買一份,用熱切的眼神盯着他吃,妄圖騙他的投喂。不可能的,學霸可不是那麽好套路的。
“鬥地主,你行麽?”城池羽挖了一口松餅。
張天兆抿起嘴唇,眉頭往中間擠,一雙眼睛濕漉漉的好像小狗。标準的可憐兮兮。
城池羽扯了下唇角,輕笑着說,“那你參加劍術吧。劍術是常規項目,獲得前六名,還可以參加冬季運動會。”
身為一所專攻道法的大學,禿大非常注重學生的身體素質,一年要組織四次運動會。秋季運動會和春季運動會是一區和二區分開舉行,冬季運動會和夏季運動會則是一區和二區聯合舉行。只有在秋季運動會的常規項目中拿到前六名,才能參加冬季運動會。
“我能跟那個狐貍精比麽?”張天兆問。
城池羽冷哼一聲,将吃剩一半的松餅推給張天兆,起身去還書。
正巧圖書管理員走過來,一眼看到張天兆拿着勺子挖松餅,當即怒了,“圖書館不準吃東西,你不知道麽?怎麽帶進來的,給我出去。”
張天兆被趕出圖書館,直到中午吃飯才又見到城池羽,委屈的指責,“你又坑我。”
兩人上了一天自習,晚上十點過才回到寝室,一開門都驚了一跳。
“菊花殘,滿地傷,你的笑容已彷徨。”張天兆直接唱了起來。
城池羽小心的繞過滿地黃色廢料,問坐在地上,一臉生無可戀的陳思,“你在做什麽?”
“師姐讓我給運動會做海報。”陳思言簡意赅。
“然後你做了好幾張都不滿意,全撕了?”城池羽指了指滿地的碎紙條。
“不是,師姐讓我做成菊花形狀的,挂在路邊,一有人走過,花瓣就飄飛出來,組成海報。”陳思怒氣沖沖的說。
張天兆抓着頭發,顯然已經被說蒙了。城池羽好笑的看着張天兆,小聲說,“你別想象了,你肯定想象不出來。”
城池羽又問陳思:“你會做麽?”
“會做個屁。”陳思甩着手裏的黃紙條,翻了個白眼。
“你們師姐沒給你示範一下怎麽做?”
陳思瞥了城池羽一眼,調出手裏的一段視頻。那是一顆格外高大的金盞菊,一旦有人走過,花瓣就會飄飛出去,在空中拼成一張黃色的海報,上面顯現出秋季運動會的信息。
“确實很好看。”城池羽點頭稱贊。
“哪裏好看,一點不好看。”陳思瞪着城池羽。
城池羽微微皺眉,當時陳思受邀加入學生會,他就聞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但總覺得,一個大學,應該不至于那麽陰暗。沒想到,還真這麽陰暗,看他不順眼,連他的室友都要欺負。
“你現在是什麽情況?”
陳思癟了癟嘴,一臉憤恨的說,“什麽情況,完了的情況。我肯定要在丢盡面子,然後灰溜溜的退出學生會。”
“為什麽?”城池羽問。
“因為我信誓旦旦的說做海報是小意思,周一之前肯定能完成任務。他喵的!”陳思氣得捶地板,“我哪知道是要做這種海報,而且還不告訴我怎麽做,莫禮那個賤人。”
“他們不告訴,我告訴你,不會丢人的。”城池羽說着,沖張天兆使眼色,“把這些紙收起來。”
張天兆立刻召出一股水流,将滿地的破爛團了團,堆在牆角。
“你會做這種菊花?”陳思驚訝的看向城池羽。
“你對學霸是不是有什麽誤解?”城池羽歪了歪頭,“這世界上沒有學霸不會的東西。”
“沒有誤解,沒有誤解,我三弟必須是無所不能的。”陳思激動地跳起來,一把抓開馬尾辮,順了順頭發,重新紮了個丸子頭,“我們怎麽搞。”
“先把你和我的桌子拿出來拼上,弄個工作臺。”城池羽說。
這個菊花海報其實不難做,城池羽稍微設計了一下,就能做出更好的,唯一的問題是,他沒有那麽多靈砂。
“什麽,你畫一張符成本幾百塊,你在逗我。”陳思舉着符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