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 我們沒有!”袁老猛得站起來,大聲的說。
李老也跟着搖頭:“我們真的沒有。你姥爺被那只黑鳳凰附體, 他開始攻擊我們,我們兩個聯手壓制住他,然後一起離開了。”
城池羽冷然的看着二老,一點都不信。他姥爺是何等堅定的人物, 怎麽可能被控制。
李老繼續說:“這幾年,我們兩個一直都很猶豫。不知道老鐘是生是死,一方面想去涿鹿之野尋找他的下落, 一方面又擔心他已經魔化不得不親手斬殺他。”
城池羽仍舊沉着臉,卻看向張天兆。如果姥爺真的是被涿鹿之野的黑鳳凰附身,也許, 這麽多年他都是靠着涿鹿之野的怨氣活着,所以,姥爺是真的還活着。
張天兆看向城池羽的眼神中帶着悲憫,讓他格外的沉穩,他站起身, 開口說, “所以, 兩位現在打算去涿鹿之野将鐘老救出來, 是麽?”
“既然涿鹿之野即将封閉,再不去救,就沒機會了。”袁老開口說。
“可是,你确定你進去, 就能将鐘老救出來麽?還是說,直到将鐘老救出來,否則涿鹿之野都不準封閉。”張天兆輕聲道。
袁老站起來,冷笑一聲,“你在懷疑我們的動機?那你呢?只要能封閉涿鹿之野,幫你父親搞好政績,他外公是死是活你根本不在乎。”
“挑撥離間是不是有些太掉價了。袁老。”城池羽涼涼的說。
李老嘆息一聲:“我們兩個都是半截身體埋進黃土的老頭子,涿鹿之野溢出的那些靈氣,對我們又有什麽意義。我們只是始終愧對老鐘,當年老鐘極力勸阻,我們卻沒有聽,最後反而害了老鐘。臨到快死了,我們想彌補自己的過錯。”
“我們的話也就這麽多,不管你信不信,願不願意幫忙,我們都會嘗試進入涿鹿之野,找尋老鐘。”袁老最後總結,站起身就往外走。
李老跟随着袁老起身,走到城池羽身邊,略略停下,似乎想跟城池羽說什麽,但最後卻只是長嘆一聲,擡腳走了。
等到兩人都離開會客室,張天兆伸手拉住城池羽,輕喚道,“羽哥。”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城池羽說。
“不,你不知道。”張天兆走到城池羽面前,輕輕擡起城池羽的臉,柔聲說,“羽哥,你不是堅信姥爺還活着,你是無法接受他已經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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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一直覺得我在執着于沒有意義的東西,是個自負且愚蠢的偏執狂,對麽?”城池羽緊緊盯着張天兆,擺出冷硬的表情。
他知道張天兆不是那個意思。他知道張天兆勸他接受是為了他好。他也知道袁李二人說的未必實話。
可他不能放棄。有些事情,你堅持下去,未必會成功,可是你放棄,就一定會失敗。
張天兆用伸手摸向城池羽的臉,指尖拂過城池羽的眼角,極盡溫柔的說,“別哭。”
“我沒哭。”城池羽猛得扭過頭。該死的哭腔。為什麽,為什麽要發出這樣的聲音。
張天兆一把摟住城池羽,親吻城池羽的眼角,又順着眼角,親到城池羽的顴骨、鼻尖、唇瓣。
纏綿而柔軟的吻結束,張天兆輕聲說,“我們回去吧,聊一聊。”
城池羽輕輕嗯了一聲,卻并不想聊。
一路回去,張天兆沒有提涿鹿之野或者姥爺的事情,只是講起了他在地府當向導的事情。
有個小女孩死了,卻沒意識到自己死了,以為自己不用被父母管束,可以去玩了,她在整個城市游蕩,去游樂場、動物園、音樂廳、酒吧,玩了三四天才回家,那是父母正在準備她的喪事,全家人都沉浸在悲痛中,她卻仍舊什麽都不懂。
張天兆找她找的懷疑智商,因為小女孩居然不在任何她應該在的地方,家裏、學校、文化宮、爺爺奶奶家或者姥姥姥爺家,這些都是普通小女孩死去之後,游魂會去的地方。
小女孩不懂得死亡,但是看到家人那麽傷心,便想留下來,不跟張天兆走。
張天兆一直嘗試着跟小女孩解釋,她已經死了,必須跟他們回地府,結算功過,投胎轉世。
可小女孩就是不懂,不肯走,拖到第七天,不能再拖,被牛頭和馬面硬鎖住帶走。她才哭着說,她其實知道什麽是死,她只是不想死。
城池羽也知道張天兆為什麽給他講故事,他只是不想知道,不想思考。
回到寝室的時候,午休才過去一半,陳思正準備上床睡午覺,看到兩人進來,立刻大聲抱怨,“老三當上鐘家家主了?你們怎麽連我也瞞着,太不夠意思了。”
張天兆看向陳思,解釋道,“本來要跟你說的,事情太多忘記了。”
“談戀愛的事情太多是吧。”陳思鄙夷的看向張天兆,“你怎麽把老三惹生氣了?”
張天兆嘟了嘟嘴,委屈的說,“因為我傻吧。”
“你不傻,我傻。”城池羽涼涼說了一聲,上床睡午覺了。
拉上簾子的時候,他聽到開門聲和陳思的說話聲,“去哪裏?”
“去買飯。”張天兆的聲音伴随着關門聲落下。
城池羽縮在被子裏,覺得自己現在的表現恐怕就是傳說中的冷處理。
城池羽非常理性的知道,冷暴力是最能消磨感情的方式,且沒有任何意義,也換不來任何結果。
可讓他保持常态,他做不到。
幾天下來,他越來越焦躁。在心裏反複的肯定着,昙花還開着,姥爺還活着,一定不要放棄,如果放棄了,就是推着姥爺去死。
可他也知道,姥爺真的還活着的概率,微乎其微。袁李二人想利用他,簡直是用腳指頭都能想出來。他,城池羽,自認聰明絕世,不應該犯愚蠢的錯誤。
可愚蠢的錯誤具有無與倫比的誘惑力,渺茫的希望仿佛長夜裏唯一的那束光,讓他終于理解了飛蛾為什麽撲火。
如果不是每次回頭都能看到張天兆傻氣的笑容,他怕是早就給袁李二人打電話了。
這種時刻的張天兆,顯得通透而睿智,似乎已經超脫生死之外,不在欲望之中,渾身散發着佛性的光輝,對所有執着都能淡然若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