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後來兩個人的争吵內容是什麽,琬瑜并不知道,老管家進來,把他給帶出去,看他失落的樣子,開始勸慰他。
“咱們太太一直是這麽個脾氣,你放心,過幾天她的氣消了,老爺自會來請你,你且在家裏待着歇息就好。”
琬瑜道了聲謝,同他在溫府門口分別。
丢了這一份差事固然難過,總能再重新找一個機會進去。可是她的樣子着實叫人心疼,他實在無法想象從前一個在人前連大氣都不出一聲的姑娘變成了如今這個精明強悍的樣子,中間到底經歷過多少,他連想也不敢。
她究竟還對自己有心麽?
為什麽兩個人歡好,她明明是意願了的。
為什麽在今天,溫晗面前,她至始至終袒護自己至此。
可是又為什麽,那天她醒了,轉身就作不認得他了?
她這樣子,忽冷忽熱的,越發叫他不曉得該怎麽辦。
他過了街,找一間賓館來住下,再此度了四天,第四天早晨,終是溫府的人沉不住氣了,按地址找到璧郁那裏。
當着管家的面,琬瑜擺了好大一圈子譜才重新把教畫的差事應下來,薪金比之前多要了一倍。
那是在第五天,琬瑜又給帶到雛煙面前來。
他也思她念她整整五天。他想知道那場争吵到最後究竟發展成什麽樣子了,她和溫晗之間好不好,她有時候可也想着自己?相思的苦,如今算是足足地嘗到了。
可是眼前的人,跟來這裏第一面所見并沒有什麽改變,她高高地,上坐着,态度不即不離,仿若平生初見,從沒有認識過他一般。對了,秋來天涼,她新添了一重衣裳。
他低下頭來,作一個揖,向她道謝。
“多謝夫人慷慨解圍,夫人的恩情,陳钰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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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是有事情要做的人。”
這是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當年的事,咱們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一個敗露了,另一個也好過不了。我不知道是什麽事,也不想妨礙你,至于說救你,倒不如說自救,陳先生不必如此客氣。可是無論針對你針對我,這一刀把厲害刺得太準了,就我知,慕鳳琴還沒有這麽大的手段,以後還望先生行事多留些心。”
“慕鳳琴?”
“是他的前妻,怎麽,你不知道?也是,他倆已經離婚四年了,瓜葛不多。”
她說這話,并不像在說她的丈夫,語氣平淡如水,卻像是在陳述門外路邊一個毫不相幹的人。
“那你和她,還有溫晗,究竟……”
“我嫁進溫家門那時候,那兩個人還沒有離婚,她是正妻。他們不是說了,我是六太太。”
“你以為這些年我在溫府就過得容易,這裏頭哪一個不是人精?沒有雲哥兒,我站得住麽?剛開始,慕鳳琴對我,跟正室對那些狐貍精的手段沒有什麽兩樣,你在方府多年,安琴是怎麽對待你爹外頭的人,你應該也耳濡目染了不少罷。我要活下去,就得跟他們鬥,我能活下去,只要——我想。”
她的眼睛裏和手腕裏是濃濃的狠辣和風情,像大宅子裏飽浸了陰私的女人,這對他,太過陌生了。
他原想問她,那一夜呢?她可還記得否,可還放在心上?
現在他不想顧忌那麽多了,遂挺直了身子站起來,上前抱住她的腿。
“我愛你。”
他說。
“你說什麽?”
她被他這話驚住了,要站起來,可是掙脫不得,只好重新坐下。在雛煙,她像是一輩子也不曾想過,這話能自琬瑜口裏再說出來,且是對着她。
“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他說。
“我不願意看到你跟溫晗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我在你們面前像個外人。你走了,江南失守,我一路漂泊,這五年來,最不敢承認的就是一直在思念你,我隐着忍者,直到到了這溫府,我再見了你,我知道我放不下。小雨……”
“你不許這麽叫我!”
不知道為什麽,他這麽叫她,使她陡然生出這麽大的怒氣來。
“這個名字我不許你叫,從今只有你不許!”她指着他,惡狠狠地。
“你不快樂。”他卻不懼地,對上她的眼睛,定定的。
“我以前總是這麽叫你的,家裏人也都是,我漸漸能想起來以前的事,很早很早以前的,只有咱們兩個的。我也明白,從前的一切都是我對不起你,我但求你肯給我機會補償你,我會把雲哥視若己出,一輩子都對你好好的,只要咱們能回到從前的樣子。”
“你要我做什麽?”
“溫家是日軍在西南活動頗為重要的一環,只要他毀了,反攻就能指日可待。溫晗發的,都是賣國財,他長久不了的。你等着我,等塵埃落定之後,我要帶你走,到時候,你也可以有打入敵人內部的功勞。”
琬瑜想,等溫家的事情平定了,他帶着她,光明正大地回去。
“好哇。”她回答道。
“你,真的願意?”
“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唐璧郁小姐可還活着罷?我要你殺了她,把屍首陳到我面前來。”
“你若應了,這件事我也答應。”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