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小方聽他說他爸不好看, 心裏不是很舒服,但決定先不計較這件事,就說:“唉,我爸一把年紀了,就算你知道他其貌不揚,也別這麽直白地随口說啊,——秦軒,我關照你另一件事,你可千萬要幫幫我。”

小秦撓撓頭, 嘿嘿笑了兩聲,問:“什麽事?說吧。”

小方說:“你別跟我爸說,你已經跟我說過這個事了。我們都裝一個不知道就完了, 這事情……唉,反正很煩人。”

小秦說:“放心吧, 不跟他說。”

這時,又有一批人進這個大棚來。幾個中年人帶着幾個孩子, 那幾個中年人看着像同事,孩子有七八歲的,也有十來歲的。

小方看了幾眼,就又低頭自顧自采起來,他因為一直想着心事, 采摘的速度比旁人要慢許多。

他心不在焉的伸手摘着,忽然發現自己的手與別人的手碰到一起去了,原來他和另一個人正把手伸向同一顆草莓。

小方也沒看是誰, 馬上禮讓地縮回了手,旁邊那人也不好意思起來,說:“你摘、你摘。”

小方側過頭去看看,說:“沒事,阿姨,你摘。”

那阿姨也不推讓了,伸手把那顆草莓采了下來,将那草莓放進了她的紅籃子裏。

小方又低頭采起來,過了好一會兒,竟然聽到一個人在旁邊搭讪:“诶,你說,現在怎麽沒有白草莓摘呢?”這個人是跟那個阿姨一批進來的,剛剛看到他們這邊的草莓好,就擠到小方與那阿姨中間來,也采了起來。

小方愣了很久,才明白過來旁邊那人是在跟他說話,他擡頭看向他,說:“聽說白草莓要到十二月中才有的。”

那人笑了笑,說:“哦,十二月中才有啊。”

小方說:“對啊,他們這個農莊裏就有兩個棚裏培育那個品種的,叫……‘白雪公主’好像。那種很貴的,要六七塊錢一顆呢。”

那阿姨因為現在和小方之間還隔着一個人,就向後仰了一個角度,側過臉來問他們:“你們說,是紅草莓好吃還是白草莓好吃啊?”

小方心裏面正裝着事,聽了之後還愣了很久,才說:“我……不知道啊,我沒吃過白草莓,就吃過紅的。我只知道這種棚裏現采的草莓,比超市或水果店裏買的要好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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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小方與後進來的那一批人就沒什麽交集了。

采完了草莓,他們在棚外的水龍頭上,把草莓沖了沖,最後再淋了點礦泉水,再把它們晾了會兒,就開始吃起來了。

吃完一部分之後,他們又帶了好幾籃,跟着任東升上山腰去吃農家菜。

小方他們吃着眉毛都能鮮得掉下來的魚蝦和雞,小秦、小李,包括老方,都吃得津津有味,唯獨小方一個愁眉不展。

老方還問他:“你怎麽了,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還這副腔調!”

小方擡眼看看他,沒說話,又低下頭去,自顧地吃了起來。

老方還有些不滿,咕哝了一句:“咦诶,這孩子!”

小秦作為唯一知道原委的旁觀者,也不好說什麽,他忽然發現自己夾在小方與老方之間,有點難做人,又怕小方哪時把他給捅出來,報告給老方知道,是他嚼的舌根;于是他也悶頭吃菜,過了一會兒,又轉去跟小李說說笑笑,又跟老方談天說地,想把氣氛炒得熱烈一點。

晚上,小方和老方睡同一間房,他幾次想跟老方提一提有關那個上門的女人的事,可是還是把話噎下了,因為現在出門在外,況且小秦還住在隔壁房間,說出來後,第二天早上大家難見面。

不如緩一緩,等等再說。

他們從東山回到市區後,又過了一周。

周六時老方過來吃飯。

只有老方和小方兩人的小飯桌,顯得既單薄又寂寂的,再加上今天的小方與老方都十分沉默,這小飯桌就更有一種日落黃昏的荒寒感。

小方躊躇已久,終于在飯吃到一半時,問出了口:“爸……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老方看他一眼,說:“有話就說。”

小方說:“其實,我就想知道,我是那個女人跟你生的嗎?——我長得一點都不像你。”自從他媽跑了,他一直以“那個女人”來稱呼他媽。

老方厲起眼來,問:“好好的,怎麽問起這個來了?”

小方說:“我就問問。”

老方嘆了一口氣,過了許久,才說:“是,跟她結婚一年後才有的你……”

小方皺了皺眉頭,說:“你能保證不是隔壁老王的?”

老方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把手裏筷子掉了個個兒,拿筷尾猛敲小方的額頭一記,說:“說什麽呢你!我們家以前周圍哪有姓王的!”

小方一邊捂着額頭,一邊說:“其實,我是你們婚後生的就好,我一直以為是你當初□□了那個女人,她看木已成舟,再沒有別人可嫁了,才嫁給了你。——你也知道的,就你們那個年代的人,想法都挺保守的。”

老方聽後,又一口氣倒抽上來,小方一看他橫鼻子豎眼的樣子,還向後一仰,怕他又一筷子斫上來。

而老方卻沒有再次打他,只是肩一挫,仿佛洩了氣似的,若有所思的挾菜吃飯。最後才說了一句:“我沒有。”只是簡單交代了,并沒有過多地解釋。

這頓飯也算是不歡而散了。老方吃完飯就直接走人了,連話都沒多說一句。

晚上小方洗了澡,坐上床後,特別有一種找顧孝成傾訴的欲望,他看着手機發呆,忽然想到顧孝成已經跟他說好了,不再在這個點打電話找他,有什麽話都要放到早上說。

小吉窩在他肚子邊上。

他低下頭,順着小吉的腦門兒捋了捋它的短毛,說:“你應該是那個女人養的吧。”

他不知道那女人現在來找他爸幹嘛,但以他的想法就是,這種女人再找上門,肯定就是生活上有難處了,無依無着的,搞不好她現在的男人出什麽事了,所以她才回來騙取老方這種老實又木讷的男人的同情,當然沒可能再跟老方過,只是想騙點錢財走罷了。

他帶着這種憋屈的想法入睡,既困惑又煩躁。

一夜裏恍恍惚惚仿佛做了許多的零碎的夢,第二天一早六點不到就醒了。

他一直傻坐在床上,到了六點整,他鬧鐘響,把他一吓,忙把鬧鈴解除了。一旁的狗子也被吵醒了,從它趴的地方站起,又爬到他肚皮上去了。

過了沒幾分鐘,顧孝成給他打電話,聽他語氣郁郁的,就問他怎麽了。他把他媽可能回來找他爸的事情給說了。

顧孝成問:“那你想不想他們複合啊?”

方傑一聽,急了,說:“我的天哪,這種女人這個時候回來,肯定是有問題的。我怎麽可能想他們複合!我就是擔心我爸被鱷魚的眼淚欺騙。”

顧孝成一聽,說:“你爸反正也沒幾個錢,被騙也騙不了多少。”

方傑一聽,又急了,說:“那種女人,應該是要榨到最後一滴才罷手吧!”他說完後,忽然愣住了。因為他這時才想起,他之前賺的那一百三十來萬有一半都在他爸賬戶裏。

他反正是賺多少錢都要跟他爸彙報的——就算他不報,他爸也要問。

上次賺的日本訂單的錢,他跟他爸說了,他爸要他交一半出來,理由是:怕他亂花錢。

他出于孝順,就把錢給了一半給他爸。

現在一想,放在他爸賬戶裏才是最不安全的吧,他爸萬一把錢給那個女人用,那才是真正的亂花錢。

他一急,只再跟顧孝成說了兩句,就硬把電話給挂了。

他聯系他爸老方,要他早上十點跟他去銀行。

老方問是什麽事,不是又有一筆可觀的收入吧。——老方異想天開的功夫比誰都強。

小方卻說他生意上出了問題,要錢急用,讓他把錢先轉回來給他應急。

他這麽做也是有他的考慮的,他這個錢賺得也不容易,況且那樣的訂單也不是說天天有的。他如果每幾個月就能賺那麽一筆,他覺得自己也不至于把錢看得這麽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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