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轉眼, 就到了六月份。小琪在方家安頓下來已有兩個星期了。

方傑把樓上的他對門那間房收拾了出來。那房間裏本來堆着一些貨物,後期還放入了幾個貨架子。現在那裏面的貨架與貨物都清出了,擺在了兩間房之間的小廳裏。那房裏現在放上了一張床與一張寫字桌,還有書架這一些簡易必備的家具。

這天是周六,老方下午跟小方約好了,要來他這裏給他們改善夥食。

小琪其實每次見到老方都有點尴尬。她對老方的稱呼也總是充滿了尴尬。她又不能叫老方爸爸,而小方之前讓她叫老方“大伯”,老方聽了後,臉上盡是一種怫然不悅的神色。

小方後來想想, 确實叫“大伯”,又或是“叔叔”是有些尴尬。這小姑娘的繼母做過幾年她生父的老婆,而這個繼母又曾是老方的老婆, 這麽叫一叫,倒好像時刻提醒着老方, 他曾跟一個男人是“連襟”,共用過一個老婆似的。

小方自己想想, 也覺得頭疼,他覺得他現在這一家人的關系太過于錯綜複雜。他後來想想,就讓小琪叫他爸老方做“方伯伯”,加一個姓上去,似乎還好點。

上午的時候, 小方在樓下洗衣服,而小琪在二樓房間裏做了會兒作業,就跑到小廳裏面去, 将窗門拉開,勾頭出去看。

因為隔壁老周喜歡養鳥,他店門前挂了一只八哥,人行道那個栽樹的圃那兒,在樹枝上也挂了一只不知道什麽品種的,近來又買了一只黃莺。老周竟然把那鳥挂在後頭窗外,與小琪寫字桌對着的窗口又近。現在這天氣又是晚春早夏的樣子,在浯城,這種感覺的天氣十分怡人,那鳥兒也叫得尤其歡快。

呖呖的啼啭聲,總是響在小琪耳邊。她試着從房間窗口望出去,可是她那房間窗口有橫杠保護,怕人摔出去,她看不到是什麽東西這樣擾耳,所以就跑到小廳裏去看。

一看,竟有只鳥挂在後牆這邊。

她就下樓去跟小方說:“哥哥!哥哥!隔壁的人放了一只鳥在窗子旁邊,吵死了,做不了作業了。你去跟他說一聲嘛。”

小方想着,小琪剛來,也不知道他跟旁邊的這些店的鄰裏關系如何,平時都是有照應的,上門去提醒人家這個注意點,提醒人家那個注意點,多少都傷感情。況且老周可能光知道他家新來了一個小孩,可是不知道小琪的房間被安排在了哪裏,所以就把鳥挂那兒了。

小方這人一般有什麽事,不太好意思跟人說。他就跟方雯琪說:“或許過兩天人家就不挂那兒了呢。你看人家那種家附近一到晚上就有人齊集跳廣場舞的,人家孩子不是照樣學習啊。”

“哥哥,可是真地吵。”

“好、好,行行行,你這樣,你上我房間桌子上寫字去,好不好,離那麽遠,我就不信還能聽到。”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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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琪答應完了後,就上樓,收拾了本子和文具,挪窩了。小琪住在小方這裏,還有一個好處,她現在文具清一色地全用小方設計的,十分可愛。現在他們班對她這個新轉學生的印象就是——那個所有文具都十分可愛的小美女。

小琪是漂亮的,長了一張廣告童星臉。而事實上是,這也是她之前不容易被領養的原因之一。在那一類收容中心中,三四歲又長得好的,很容易被領走;而八九歲了,快十歲了,又長得特別好的,真不容易被領走。女主人似乎都很怕再過十年,這小孩就二十歲了,而自己老公卻也才四五十歲,萬一發生什麽不要臉的事,那自己豈不是搬起了石頭砸自己腳。

小琪換了個房間做作業之後,果然安靜多了。

小方還在樓下洗衣服,狗子在他身邊打轉。他就老是攆它走開點,怕自己一轉身不小心就踩到它,畢竟它已經小到沒什麽存在感了。

小方洗完了衣服後,就拿了個盆,裝上剛洗好的這些衣服,上樓到後窗去晾。

他晾完後,剛想下樓去的,一看自己房門關着,就去敲門,然後開下來,向裏張了一眼:“這裏面安不安靜?”

“嗯,安靜。——哥哥,方伯伯什麽時候來?”她其實是想打聽好,也好有一個心理準備,她每次對上老方那張仿佛是泥塑的神像一般的臉,都有點害怕。——老方本來長得就不怎麽樣,眉毛都糊在一起,要是再刻意擺出一張神色不悅的臉,那真是像李逵或是鐘馗的。

現在這一個莫名其妙組合在一起的家庭,叫外人看着,簡直不像是一家人,因為小方與小琪是兩個高顏值代表,而把老方拉到他們身邊一看,簡直是像外人一樣。

“他啊,下午兩三點吧。”

“哦。”

小方下樓去了。

他把盆放好後,又聽到自己擺在大長桌上的手機響。

他一看,是顧孝成的,就接了起來。

“喂?”

“你在幹嘛?”

“剛洗了衣服。”

“小琪呢?”

“在我房間做作業。”

“怎麽不在她房間做?”

“隔壁老周在後牆那裏挂了只鳥,老是叫,吵得她沒辦法做作業,就上我那兒去了。”

“不是吧,你房間隔壁不是更可怕。老周那裏起碼是鳥叫,你那裏隔壁萬一有什麽……不是更……”

“瞎說什麽呢你,她們早上又不上班。沒事的……我跟你說,你以後說話正經點,現在不比往日,你什麽黃的爛的臭的玩笑都能在這房子裏開;現在這裏有個未成年,還是個女的,你以後正經點。”

“唉,你這個未成年……這麽漂亮,我也擔心啊……我這幾天越想越覺得自己這次幫你做這個事,是一個錯誤之中的錯誤。你想想看,再過個十年,你三十,她二十,男的帥女的美,她又跟你生活了十年,有親情又有感情,她分分鐘都會想着以身相許的……到時候我怎麽辦?”小方發過他和小琪在白草莓大棚裏的合照給他過。

“瞎說什麽,沒有這種事。我跟你說,這個世界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思想複雜的人,才會越來越複雜。很幹淨的一件事,非要越說越不純淨……”

“嗯,我倒也不怕。要是她以後萬一哪天盯上你了,我就來跟她解釋一下,你是怎麽被我無數遍從頭X到尾的,我可以保證迅速澆滅任何女性對你的一切幻想。”

“……”小方頓了頓,才說,“小顧……”卻又說不出話來了。

“幹什麽?”

“沒什麽……你別亂想了。”

“對了,我今天打電話給你,是想讓你送一樣東西去我家,給我爸媽。”

“啊?”

“我上次放了一把房子裏一個小儲藏室的鑰匙在你那裏。”小顧上次回去住時,沒把所有東西都帶走。

“……”

“我爸媽的那把也不知道丢哪裏了,這幾天問我有沒有備用的。我才想起來,我放了一串在你那。都是一些小房間的鑰匙,你找找,我沒記錯的話,是在你那個灰床頭櫃上第一層抽屜裏,一小串,上面有三把,最長的那一把就是。你明天把那一把送去給我爸媽。”

“啊?”

“啊什麽?醜媳婦總得見公婆……你看看我,我在你爸面前,表現得多灑脫自然。你……我告訴你,還是那句話,不要慫!”

“額……不是,小顧……不是慫不慫的問題,是你明明之前說,要把我們的時間跟他們的錯開來。我以為你十年內都不準備讓我跟你的父母有任何接觸。”

“唉,你這就是慫。我是說與他們時間錯開,可沒說讓你完全都不與他們碰面啊。你總得慢慢地混個臉兒熟吧……以後也不至于那麽突然。你知道的,上了年紀的人接受起事情來,得一點一點的,才容易接受。總之,你明天就去,争取混個臉熟!”

“……”

“小方,你要想想我的付出,我當初為了得到你爸的好印象,我做出了多少努力,我又是刷盤子,又是陪他聊天的。這不都是争取表現的機會嗎?——你也是一樣,争取先多留點好印象。”

“……”小方頓了許久,說,“小顧,其實……我就是去送把鑰匙,說不定站門口給他們就完事了,就這麽X大點事,要怎麽表現?”

“也是。——反正你明天送過去。我等下把你的微信名片給我媽。她明天應該在家,你跟她約個時間。”

“我去直接敲門不行嗎?還要微信?”

“慫。”說完就挂了。

小方在這頭沉思着。他坐在大長桌前,手裏捏着手機,忽然心裏一驚,趕快把微信頭像給換了,換成了一個正經一點的頭像。

然後他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顧孝成他媽媽給他發微信添加的請求。

他忽然又想到了一個事——要不是顧孝成剛剛說那些亂七八糟、不宜入耳的事情,他還想不到那個上面去。

他沖上了樓,敲開了門,問小琪:“一直在做作業?”

“是啊。”小琪不明白他為什麽這樣一臉慌張地沖上來,問她是不是一直在做作業。

他跟小琪說:“小琪,你先出去一會兒。哥哥換身衣服。”

“哦。”乖巧起身,出房門去了。留下作業本攤在小方的桌上。

小方把門關好,就折回寫字桌,把抽屜第二層裏,那些避X套和潤X蘆荟膠拿了出來。他把它們全轉移到了那個灰色冷紮鋼板的床頭櫃最下面一層抽屜裏。

那床頭櫃最下面兩層都是帶鎖的——共用一個鎖,鎖了第五層,第六層也會跟着鎖上。他拿鑰匙把它們鎖了起來。

剛剛吓出了他一身汗,他怕小琪做做作業,跟着就亂翻,萬一翻到一堆避X套,就算她應該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可也不宜讓她看到,萬一她拿着問他,哥哥、哥哥,這是什麽,他該怎麽回答。

他把之前小顧在電話上跟他說的那把鑰匙找了出來。

剛要去開房門,一想,衣服還沒換,他不得已,只能換了上裝,就這麽裝模作樣地出房門了。

小琪跟着又進他房間寫作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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