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做完筆錄出來，陸然臉上的神色忽然變得輕松許多。
三年了，整整三年，就像肩上一直扛着一座大山，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如今，總算是卸下來了。
當年壓他的人，在此。
怎麽着，也要親自帶她來卸才是。
然而，石冉對于裏面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部都一無所知。
＊＊＊
陸然開了鎖，上了車，反正，從始至終就沒怎麽搭理過石冉，一直将她當做空氣，問也沒問她，直接就開動了車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石冉隐隐發覺，從派出所出來後身側之人神色好似沒有之前那般冷漠了，雖然依舊淡着一張臉，不過，臉上倒是沒有之前幾次遇到時的那種針鋒相對及冷嘲熱諷了。
石冉不知道對方要開車去哪兒。
剛才好像是說要送她回家？
可是看着路線又好似不太像。
正要出聲發問，冷不丁肚子咕嚕一聲，聲音挺大的。
陸然聞言，眼睛往她這邊輕輕瞥了一眼。
石冉面色微赦，只低低地咳了一聲，随即，借故認認真真的看着手中藥盒上面的說明書掩飾臉上的尴尬。
車子開了幾分鐘，一個拐彎後，在一家粵式粥鋪店前停了下來，石冉頓時有些意外。
陸然扶着石冉進了店，點了兩碗粥，涼碟涼菜，上菜的是位四十左右的阿姨，石冉瞧着對方似乎有些眼熟，不由多看了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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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然見狀，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随即，也不管石冉，直接一言不發的吃了起來。
粥本就清淡，為她點的還是青菜粥，也沒問一下她的意見，自己點的卻是肉粥。
石冉一向不愛吃粥，她喜歡吃飯菜，喜歡吃肉，更何況，現在肚子本來就餓得可以，只覺得眼前這兩大碗粥一點油水都沒有。
好在片刻後，涼菜上來了，看上去紅紅綠綠的，倒是有幾分食欲。
石冉直接舉起第一筷子就往涼菜夾去。
哪知，筷子剛伸過去，就被一雙筷子也壓住了。
随即陸然舉着筷子輕輕一挑，就将她的筷子直接從涼菜碟子裏給輕而易舉的挑開了，他用筷子抵住涼菜碟，往自己方向移了過去，眼皮也沒擡一眼，只淡着一張臉，道：“這是我的。”
石冉聞言頓時氣得不行。
不就一小疊涼菜麽？
還是八塊錢一疊的涼菜。
說出來，好歹也是個總了吧，就不怕掉價嗎？
石冉氣得仰着頭，視線往粥鋪裏轉了一圈，想要服務的阿姨給她來個十份，然而，剛扭頭，正好瞧見陸然的視線直直朝她射來，面無表情，眼睛微微半眯着，似乎帶了幾分警告的意味。
＊＊＊
以前，每一次石冉沒事找事的時候，大多數時刻陸然都不會跟她計較，懶得搭理她，唯有她開始變得無理取鬧的時候，他倒是也沒有別的什麽舉動，就是忽然間就不說話了，目光涼涼的看着你，一言不發。
那個時候，陸然就是她的心，就是她的肝，她們在一起還沒多久了，他一個眼神，就能吓唬到她。
所以，開頭起的并不好，陸然一直被她給慣壞了。
所以，也就導致了在這份長達五年的愛情中，先追人的是她，可占據着主導位置的其實一直是他。
若是以前，石冉定會在那種眼神下屈服的，可是現在——
“阿姨，這個來十份，這個也來十分！”
石冉伸手分別往陸然跟前的兩份涼菜上一指。
阿姨：“啊？”
石冉笑眯眯道：“一共二十份，謝謝。”
說完，還沖阿姨伸出了兩根手指頭。
阿姨看石冉沖她比了個“耶”的手勢，似乎有些不确定石冉腦子正不正常，看了石冉一會兒，末了，只默默地将視線投放到了對面陸然身上。
陸然适時放下筷子，禮貌紳士的沖阿姨道：“她腦子有點兒問題，不必理會她。”
阿姨緩緩呼出一口氣，臉上湧起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嘴裏喃喃念叨了一句：“我就說了……”
說完，還一臉貼心的哄了石冉一句：“沒有了，沒有了啊，都賣完了，下次再來點啊。”
走了老遠，還在扭頭踮起腳尖往石冉這邊看着。
石冉：“…………”
陸然見狀，微微挑眉，嘴角似乎若有似無的輕輕勾了一下，不過，瞬間又恢複如常了。
連石冉自己都覺得自己宛若一個智障。
＊＊＊
從粥鋪出來，石冉肚子還是一點油水都沒有，嘴巴一點味道也沒有，僅僅只有最開始筷子在陸然涼菜碟子裏沾了一下，蘸了那麽一星半點兒的麻油及辣椒油味。
因為沒有力氣，所以石冉連帶着只覺得連腳踝似乎更疼了。
出來的時候，無意間恰好看到隔壁有一家奶茶店，石冉覺得有些意外，只覺得那家奶茶店莫名熟悉，她定定的看了一會兒，末了，視線又往四周細細致致的掃視了一圈，整個街道上人來人往的全是些大學生，紅綠燈對面有一家肯德基，正對面是一家販量氏ＫTＶ。
當年石冉給陸然主動告白的那家ＫTＶ？
石冉一愣，她化作鬼也不會忘記這家ＫTＶ的，他們……竟然來到了Ｚ大？
再一扭頭，難怪覺得剛才那個阿姨有些面熟，原來這個粥鋪她曾經來過，只是，那會兒店面沒有這麽大，也沒有裝修得如此豪華。
當年，石冉鬧着要減肥，強行拉着陸然陪她吃了半個月的粥，就是這家粥鋪？
她剛才一路坐在車裏，一直沒有留意周圍的環境，竟然一時沒有認出來。
石冉愣愣的立在原地，好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從眼前那個紅綠燈過去，往左是Ｚ大，往右是Ａ大，正前方五百米處的一座高檔樓盤，在那裏，石冉有一處公寓，她剛上大學那會兒石母給她買的，知道石冉又懶又愛玩，說學校條件不好，住不慣的話，可以回公寓住，萬萬不能出去住酒店。
在那裏，她跟陸然一起生活了五年。
不過，房子一直是由石冉出面“租”的，她并沒有告訴陸然業主就是她。
回國這麽久了，一是有些忙，二是怕觸景生情，一直沒有勇氣過來看看。
包裏還一直放着公寓的鑰匙，想着，哪天再去看看，想着，陸然應該早不在那裏住了吧。
沒想到冷不丁就直接來了這裏？
＊＊＊
陸然見石冉這會兒才記起Ｚ大，她的母校來，這是她一共生活了七年的地方，當即，臉色又變得十分難看了起來，只微微嘲諷了一句：“石小姐早就已經忘記這裏是哪裏了嗎？”
石冉抿了抿嘴道：“我——”
還沒說完，就被陸然給一口打斷了，只冷笑了一聲：“石小姐當真是潇灑至極，怕是在你眼裏，無論什麽人，無論什麽事，你想忘都能忘罷！”
石冉咬了咬牙，好半晌，想着懶得跟他計較了，只道：“陸總，你——”
“還記得我姓陸，倒是榮幸之至。”
既要問她，又要将石冉所有話都給堵得死死的。
說完，直接轉身準備上車，邊走邊頭也不回道：“地址在哪兒，送你回去。”
石冉哪敢讓他送回家，要是撞見了兩個孩子該怎麽辦，想了想，報了公司的地址。
陸然聽了後，當即腳步停了下來，扭頭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眼，末了，視線在她受傷的腳上停了一陣，方又繼續冷笑了一聲，道：“所有白費力氣的勞動統一都稱之為無用功，就算你再如何敬業，這個單子該拿不下來照樣拿不下來，如果我是你，倒不如好好恢複體力，單子雖然拿不下來，至少到最後還能保存一個全屍。”
說完，又上上下下掃了她一眼，又重複問了一句：“地址。”
陸然那句話什麽意思？
他這是當場淘汰了他們公司的意思麽？
當即，石冉就立馬停了下來不走了，盯着陸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陸總，您這話什麽意思？”
陸然盯着石冉的眼睛，淡淡挑眉，道：“沒什麽意思。”
石冉亦是毫不示弱的盯着陸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單子拿不拿得下來是我的事，白不白費力氣也是我的事，不勞陸總您費心。”頓了頓，只咬着牙，一字一句道：“還有，多謝陸總今天的‘招待’，以後有機會，我再回請您，今天就不勞煩陸總相送了，我自己攔的士回去，我謝謝您了，您請先行吧。”
陸然眯着眼盯着石冉看了一陣，眼看着她拐着腳，扭頭就要走，他忽而淡淡的挑了挑眉，沖着她的背影雲淡風輕的道了聲：“下周一上午九點我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說完，又挑了挑眉，随口吐出兩個字：“地址。”
石冉聞言腳步一頓，随即，心中又忽然有些洩氣，只抿着沉默了良久，終于敗下陣來，微微鼓起了臉轉過了身來，沖對面的人翻了個白眼，小時嘀咕了一句：“馨城雅苑。”
她含糊其辭，陸然似乎有些沒有聽清楚，雙眼嗖地一眯，盯着石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再說一遍。”
馨城雅苑，就是前面五百米的住所。
石冉哪裏敢說，只立馬改口道：“柏。”
陸然繃着臉，盯着她，眼神只有些吓人，似乎要将她整個人給射穿了似的。
不知是因為她的第一個答案，還是第二個答案。
好半晌，只板着臉，一言不發的将她将她送到了柏·酒店。
整個路上，兩人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車子一停，将她放了下來後，人還沒站穩，就嗖地一下直接将車開走了。
車尾揚起了一層沙塵暴。
那一腳，油門怕是到了頭。
陰晴不定，陰陽怪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