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小巴士車在深山老林裏不知轉悠了多久，就是那種緊緊挨着石壁開出來的山道，七拐八繞的，司機連轉方向盤都轉不過來的那種山道，一路坑坑窪窪的，能夠将車裏的人整個颠簸起來的那種，關鍵是，山道的下邊就是高達幾十米甚至上百米的懸崖，若是司機一個不小心将車子飛了出去，裏面所有人都有可能粉身碎骨的那種。
坐在車裏的石冉心驚膽戰的，壓根不敢往外瞧一眼。
車子不知道颠簸了多久，石冉只覺得整個人全身上下俨然快要沒了知覺，這時，車子總算在一個小鎮上停了下來。
說是小鎮，其實就是在山腳下聚集了一個小小的聚集地，方圓幾裏內有百十來戶人家在這裏生活，小鎮上有商店，有網吧，有小餐館，有棟兩層的殘破不全的學校，還有一個熱鬧的集市。
他們下車時，鎮上正在趕集，街道上倒是難得熱鬧，一個個提着籃子或是布袋，有的出錢買東西，有的以物換物，地方雖小，雖貧瘠，但是，每個人臉上樂呵呵的，十分淳樸樸素。
這樣的地方，說實話，石冉只在電視上看到過，就是電視裏演的八、九十年代那種場景，若非親眼所見，石冉簡直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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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後，石冉屁股坐麻了，雙腿連連發軟，陸然帶着石冉在一家面館裏休息了半個小時，陸然吃了一大碗面，見石冉食欲不振，給她點了份粥，沖她淡淡道：“等下還有兩個小時的山路，多少吃點兒東西，不然沒力氣上山。”
頓了頓，又道：“我們這次要在山上住兩晚，生活用品都帶夠了麽？不夠，等下去集市上再買些，山上沒有商店，要是缺了什麽東西，得要到山下才能買。”
石冉想了想自己箱子裏的生活用品，好像洗漱用品忘帶了，昨天用的酒店的，想了想，只有氣無力道：“哦。”
見陸然眯着眼睛看着她，石冉只得緩緩改口道：“我想想。”
石冉胃裏難受，實在是沒什麽胃口，用勺子挑了幾勺粥喝了，剩餘的實在是吃不下了。
見石冉将勺子撂下後，陸然擰着眉，片刻後，直徑端起她剩下的粥兩口就喝完了，喝完後，只漫不經心的看了石冉一眼道：“在這裏，是不準浪費糧食的。”
石冉看了陸然一眼，又看了面館裏其它兩桌，果然，每個人點的食物都吃完了，連面湯都喝完了的那種，石冉微微咬了咬牙，好半晌，只忍不住擡眼看了陸然一眼，有些沒好氣的問道：“你……究竟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是故意折磨她，讓她來活受罪的嗎？
聽到她的發問，陸然聞言只擡眼定定的看着她，良久，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之前不是你一直想來的麽？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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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微微撇了撇，似乎又有幾分譏諷之意了。
石冉聞言，緊緊抿着嘴巴，良久，只咬牙道：“你也知道那是之前，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
“現在不想了麽？”陸然雙眼微微眯起了，忽然間又有些發怒的征兆了，好半晌，只收拾東西站了起來，沖石冉冷冷道：“那你現在原來返回罷，沒人攔你。”
說完，直徑背着包，出了面館。
石冉沖着他的背影氣呼呼道：“陸然，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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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這麽個破項目，石冉簡直遭盡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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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石冉拖着暈乎乎的身子跟了上去。
還要爬兩個小時的山路，石冉覺得以她目前的狀況，簡直難以實現，可是原路返回？再颠簸四五個小時，石冉覺得怕是連她自己的胃都會給颠簸出來。
出來的時候，陸然蹲在隔壁的小賣部門口正在抽煙。
這天，陸然換了一身簡單的白色襯衣，黑色筆挺的西褲，有點兒像海市大街上經常出現的那種二手房中介門口蹲着着賣二手房的銷售顧問，不過，陸然要是去做銷售顧問，憑着這幅身材相貌，應該月月可以拿到銷售第一吧。
石冉心裏忍不住腹譏着。
以前每回陸然回老家，都會穿得十分低調簡單，從來沒有西裝革履的回去過，這裏是他的根，石冉倒是一直知道，他每次回了老家，依然還是他們山裏人。
見石冉出來了，陸然将煙摁在地上滅了。
石冉走到他跟前，憋着氣道：“要走就快點走，趁我現在還沒反悔！”
陸然瞥了她一眼，直接從她手裏一把将箱子奪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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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了會兒集市，陸然買了幾盒罐頭跟補品，然後領着石冉上山了。
上的是小鎮對面的那座大山，要從小鎮腳下那條河穿過去，河水不深，中間墊了石塊，直接從石塊上越過去，因石塊跟石塊間有陣距離，底下河水湍急。
石冉覺得頭有些暈，生怕掉進河裏了。
過去前，陸然讓石冉在原地等着，他先将手中的東西運了過去，然後重新返回了，将手遞給了石冉，牽着石冉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到了河的對面，只見腳下出現了一條兩三米寬的石子路，石子看着像是新鋪上去的，踩在腳下有些咯腳，有些費力。
走着走着，石冉覺得有些奇怪，看這座山滿是綿延不絕的羊腸山路，只覺得腳下這條石子路與這樣的環境有些格格不入似的。
而且，石子路兩旁的灌木似乎有被砍伐修剪的痕跡，這條路，像是特意修葺的新路似的。
正沉思間，冷不丁見陸然在一道岔口處停了下來，岔口有兩條道，一條是石子路直行的，一條是條一米寬左右的山路。
山路已經成形了，像是經常有人走似的。
只是太過陡峭了，只覺得像是一條蜿蜒巨龍，一路盤旋而上，沒有盡頭似的。
陸然停在岔口，往山路那頭靜靜地看了許久，冷不丁沖石冉道：“新路沒修之前，是走這條路上山的，這條路十分險峻，後半段全是階梯，還有一段空中吊橋，如果放在幾年前，你即便是想來，也不一定能上得了山。”
陸然看了石冉一眼，又看了一眼老山路，就一言不發的提着石冉的行李箱往前走了。
石冉立在岔路口，往那條老山路看了許久許久。
她曾經幻想過陸然的老家是什麽模樣的，也曾在網絡上搜索過全奚的地理地貌，可是，當人真正的來到了這裏，依然被震撼住了。
她幾乎難以想象，她所認識的那個陸然，竟然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
她想象過最艱苦的環境，最貧瘠的生活，可是，來到了這裏，依然覺得，仿佛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不知為何，鼻尖忽而有些酸，有些苦澀，心裏的觸動有些難以描繪，也有些……不大想承認的，對他的敬佩跟自豪。
忽然覺得，他曾經是從另外一個世界，來到了她們的世界，這裏面的艱辛，實在叫人難以想象。
難怪徐思娣曾經說過，她跟陸然，開天辟地創造過她們村子裏的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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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的路，他們走走停停，一共走了近四個小時。
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終于來到了陸然的老家，全奚。
據說，這個村子裏原先是沒有名字的，山裏的山民都稱之為老坡，後來，還是三十年前山裏前來支教的老師給起的，連陸然的名字也是老師給起的。
整個村落并不算太大，有五六十幾戶人家，幾裏之外，還有幾個村落，這裏的村民據說都是抗日戰争時期前來避難才在這裏安家立戶的，男人以打獵為生，女人種植番薯、玉米為食，這樣與世無争的過了幾十年，直至改革開放後，男人們才漸漸下山走動。
因地勢險要，山上的好多婦女已經幾年甚至十多年沒有下過山了。
譬如陸然的母親，她在這座山裏住了一輩子，如今陸然發達了，她依然不願意離開這座山。
還在村子口的時候，有在樹上玩的小孩子見了陸然，頓時一個個跟只猴子似的，全部不約而同的從樹上竄了下來，匆匆往村子裏趕，邊跑邊激動的歡呼大喊着：“三叔回來了，三叔來了——”
石冉一愣，那陣仗，只覺得就跟他們是鬼子似的，鬼子進山了。
一個個全都進去通風報信去了。
果然，幾分鐘後，全村的人都出來了。
不過，等待他們的不是鋤頭亂棍，而是鞭炮禮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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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石冉從來沒想到過，有朝一日，她來到陸然的老家，竟然是被全村人，點着鞭炮熱烈歡呼迎進村的。
這陣仗，還真叫人……難以想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