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鄭有為有些猶豫, 錢青夏給的價錢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和承受範圍,況且錢青夏也不是什麽有名氣的演員, 他不知道錢青夏的背景和表演經歷, 雖然剛剛錢青夏的那一番表演确實讓他喜歡。
兩個人對視着, 錢青夏對于鄭有為的反應也沒有覺得意外, 畢竟在這個年代,她自認為自己已經算是獅子大開口了。她直視鄭有為, 眼神明亮, 她什麽話都沒說, 留給鄭有為慢慢思考的時間。
錢青夏渾身上下最漂亮的是那雙眼睛,人畜無害的杏眼讓人十分有好感, 她眼眸忽閃忽閃, 如春天樹上炸開的梨花, 開在白皙的臉蛋兒上。睫毛濃密修長,在這種陰天, 即使沒有光線,臉頰上也落有鴉羽般的陰影,使得那張臉變得更有靈氣起來。
錢青夏等久了,便移開了視線,她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尋思着這邊再不同意她就要起身走了。
“如何?”她開口問道,鄭有為已經沉默了不少的時間, 不論如何, 心裏應該是已有答案。
“八百塊, 不能再多了。”鄭有為伸出手指比了個八,八百塊,他找親戚朋友借一借應該是可以湊齊的,但是一千塊……他眼裏滑過遺憾,就只能放過這個好苗子了。
即使他心裏覺得不甘。
“成交。”錢青夏揚眉笑起來,如夜間猝然盛開的昙花,驚鴻一現。
“合作愉快。”錢青夏伸出手,鄭有為下意識握住。
“合作愉快。”
錢玄同看兩人莫名其妙的讨價還價以後,又莫名其妙的達成了協議,腦子都還沒回過神來。小妹就這樣被選上了?現在小妹就可以開始演戲了?比家裏考上小演員的周冰琳還要快一步進入劇組演戲?
他喉嚨動了動,才驚覺剛剛自己因為緊張而跟着口幹舌燥了。
“我多久可以進組?”錢青夏主動問道,早日進組,她就可以早日演戲,早日演戲,也就能早點拿到錢,然後繼續購買認購證。
她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很精,她仰着小臉,“還有,你們劇組包吃住麽?”
“小妹?”錢玄同意外道,小妹難不成打算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劇組裏住着麽?
鄭有為聽見錢玄同的叫聲,轉動眼珠看他一眼,他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小胡渣,點點頭,“包。”
“現在你換好了服裝就可以開始了。”
“那行。”錢青夏點頭,很是爽快的站起來。
鄭有為立馬叫人來領錢青夏過去,錢青夏乖乖跟着人進了旁邊的小車,小車裏堆滿了各種道具和服裝,那人在車內挑挑揀揀,挑出一套衣服塞給錢青夏,“就這身衣裳,你先換上。”
那人說完以後就走了,錢青夏捧着衣服,等人走後把車門一關,合上了。
臨時換了女主演,鄭有為要忙活的事情還有很多,尤其是要和劇組裏的人各種協調,重新準備拍攝,對于他來說是一種挑戰,對于劇組裏所有人的情緒影響也很嚴重。
他擡腳欲走,不過走了兩步後,他又倒了回來,瞥向錢玄同:“你是她哥哥?”
“是。”錢玄同站直了身子,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
“你妹妹很有天賦。”
鄭有為多嘴一句,能夠看出來,雖然這小男孩兒是年長的那位,但錢青夏更有主見,更知道自己喜歡什麽,想要什麽。他一向喜歡态度明确的演員,因為這樣她們才能走得更遠。
錢玄同自然知道,他剛剛已經被錢青夏的演技所折服,就算鄭有為不說,他心裏也有一杆秤。只是,他望向錢青夏所在的小車,心裏不安,小妹演戲這事兒,都沒有和誰商量,就這樣放小妹進組,可以嗎?
到時候媽媽和大哥二哥知道了,會不會責怪他太過縱容小妹?
他陷入糾結。
錢青夏從小車內下來時,換下了那身打着補丁的衣服,重新套上一件天青色的連衣裙以後,那張臉的優勢越發明顯。明明本來的女主許珍也穿過這套連衣服,可同樣的裙子穿在錢青夏身上,不知為何就多了幾分高貴感,連着讓那廉價的布料都顯得高級了些。
周圍有人發出驚嘆聲。
錢青夏肌膚生得白皙如雪,五官精致立體,自帶柔光效果,在一衆裹着厚衣服的普通人中特別紮眼。即使她身材因為太過纖細和瘦弱,有略微的撐不起那連衣裙來,也無關緊要,她腰足夠細,小腿和腳踝足夠性感,相比于成熟少女的韻味,更多的是文藝和小清新。
美得更加純粹而自然。
錢青夏掃視周圍神色各異的人群,她快步跑到錢玄同面前,提着裙擺轉了個圈兒,笑了起來,“三哥,好看麽?”
“好看。”錢玄同老實回答,她這番模樣,比前幾天他第一次看見錢青夏的時候要好看多了,如果不是親眼可見,他完全不能把錢青夏之前的模樣和現在的模樣聯系起來。
那就行了。
錢青夏在心裏給自己鼓了掌,随後找伍任會要來了臺詞本,原女主那邊,鄭有為正在和她商量協調,她遠遠看着女主委屈得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搖了搖頭,對不住了。
她要掙錢。
鄭有為把這事簡單的和許珍說過以後,拿過了她手中的臺詞本,“你以後不用再背臺詞了,也不用再來了,劇組因為你已經拖拉了大半的進度,稍後我讓人把剩下的錢結算給你。”
“鄭導!”許珍叫了一聲,她迎上去,把劇本拿了回來,她擡手擦着不由自主流出來的眼淚,“鄭導,你讓我就這樣回去,那我不就成了大家眼中的笑話嗎?你讓我回去以後怎麽和同學說?怎麽和家人交代?”
“我好不容易通過了試鏡,戲還沒拍完,你就讓我回去。”
“這麽丢臉的事情,我這輩子都會被同學被父老鄉親們嘲笑的!”
許珍大叫,錢青夏聽見後,眉梢微微挑起,該不會下一句就是——我不活了,我要去死,然後一哭二鬧三上吊?
鄭有為腳步頓住,他有些為難,他好言相勸,“這件事已經決定好了,你領了錢回家吧。”
“不行。”許珍伸手抓住他,“你要是把我撤下,我現在就一頭撞死在這裏,你信不信。”
“……”錢青夏仰頭望天,錢玄同擔心的看向她。
錢青夏自然不會被許珍這種小手段和小威脅吓住,她擡腳走過去,裙擺蕩成漂亮好看的弧度,她走得慢,施施然如穿着藍色衣裳的神仙飄了過去。錢青夏站定,伸手,“要死可以,先把劇本給我。”
許珍怔住,連哭都忘記了。
她不可思議的看向錢青夏,“你搶了我的角色,你現在還要逼我去死?”
“你看起來年紀不大,怎麽這麽蛇蠍心腸?”許珍後退兩步。
“我想申明兩點。第一,不是我搶了你的角色,是你演技不夠,鄭導不滿意,所以他才要撤掉你的,而我恰好比你演得好,所以我才取代了你。第二,我沒有讓你去死,是你自己剛剛說你要撞死在這裏的,我不過是順着你的話說而已。”
錢青夏勾唇笑,眼睛微微眯起來,“另外,關于我年紀小這事兒,我覺得你自己更應該反思一下。”
她打量許珍,這麽大個人了,背個臺詞都要背這麽久,也不知道是怎麽面上女主的。
雖然現在大陸影視行業才剛剛起步,只是這水平,也太過匪夷所思。許珍這模樣,也不像是關系戶。
許珍被她說得啞口無言,錢青夏也懶得再理會她,攤手,“劇本。”
許珍下意識把東西遞了過去,錢青夏朝她露出笑容,“如果你沒事的話,可以看看我是怎麽演戲的,如果你覺得我演得不好,我自會向鄭導請辭,把角色還給你。”
“如何?”錢青夏笑道。
還能如何?她還能說什麽?許珍心生怨氣,她望向鄭有為,鄭有為明顯不是站在她這一邊的,就算她再不服氣,錢青夏這也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許珍點頭,她倒要看看,這個看起來像個初中生的人究竟有什麽好的。
錢青夏三言兩語解決了許珍,鄭有為不由得對她高看了兩分。
“大家準備了,抓緊時間。”他朝錢青夏點點頭,後拿着小喇叭走遠開始籌備起來。
錢青夏随便找了個地兒坐下,拿着劇本,她才知曉這部劇到底是什麽。她籠統的翻看着,這劇名字取得好聽,叫《豆蔻年華》,一共十集,講述的是一個很簡單的校園愛情,帶了些瓊瑤式的風格和狗血。
她看了第一集 的臺詞,很簡單,這種臺詞她已經說過練習過無數遍,基本也能倒背如流,只是需要花點時間把臺詞的順序和男主的臺詞對上而已,這不是什麽難事。
她立馬低頭背起臺詞來,記臺詞的時候,錢青夏喜歡拿着筆在旁邊批注自己的感悟。
“筆。”錢青夏突然朝旁邊伸手。
立在一旁的許珍一愣,“什麽?”
“哦不好意思。”錢青夏後知後覺她現在是沒有助理的,她起身找周圍的人借了一支筆,随後安靜的坐在凳子上,一邊背着,一邊寫着。心裏不甘的許珍亦步亦趨的跟着她,見她竟然擡筆在臺詞邊做筆記,驚訝的張大了小嘴。
她悄悄湊得更近了些,她看着錢青夏一個字一個字的把對角色的理解,以及對劇情的感悟全部寫了下來,她讀了一遍,越想越覺得錢青夏寫得有道理,而這些,是當初她演的時候完全沒有想過的。
半個小時過去,錢青夏把第一集 的劇情梳理好了。
短短半個小時,許珍已經完全被錢青夏折服。她坐到錢青夏旁邊,問道:“你是不是已經考上小演員了?”
“小演員?”錢青夏擡起頭來,為什麽每個人都覺得她考上了小演員。
她搖搖頭,“沒有,我剛從農村裏出來。我現在身上只剩下幾塊錢了,所以我很需要這個角色,搶了你的角色,對不住了,你今天如果沒事的話,我待會兒請你吃頓飯吧。”
“真巧,我也是從農村出來的。”許珍眼睛一亮,或許是同樣出身農村,她對錢青夏好感度蹭蹭蹭往上漲了好幾倍,她早已被錢青夏折服,也不再計較什麽搶不搶的,她真心感嘆道。
“看你剛剛還在劇本旁邊标注了自己的感悟和理解,僅這一點,我就不如你。”許珍道,她雙手托着臉頰,“其實當初我也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來選這女主的,沒想到就選上了,我是旁邊師範大學英語專業的,不是學演戲的,以前也沒有學過演戲。”
她有些抱歉的吐了吐舌頭,“現在看來我确實不太适合這一行,明明我可以在十分鐘內背下一篇英語範文,可這幾句簡單的臺詞,我怎麽都記不住,你說奇不奇怪?”
錢青夏展顏微笑,她扭頭,“哪有什麽适合不适合的,只是證明你更适合學英語罷了。”
“是吧?”許珍見錢青夏平易近人,再見她長得标致水靈,就更想和她說些掏心窩子的話了,“這段時間,鄭導雖然沒有罵我,可我看大家的表情,都覺得我演得不好,我心裏也難受。”
“幸好你今天及時出現拯救了我。”
“……”錢青夏仰頭,小姐姐,你剛剛可不是這麽說的。
“對了,你住哪兒呢?我就住在學校的宿舍,你要是沒有地方住,我可以騰個位置給你。”許珍笑起來的時候,有種鄰家姐姐的親切感,十分溫婉娴靜,錢青夏頓時知曉當初鄭有為選擇她的原因。
她搖搖頭,“就不了,鄭導說包吃包住呢。”
“我可得好好的賺上一筆。”她故意道,鄭有為恰好路過,聞言不由得多看了錢青夏兩眼,錢青夏被他聽見了,也不在意。
“準備了,我們先試一試。”鄭有為叫道。
“那我先過去了啊。”錢青夏朝許珍道,許珍點頭,立馬示意她趕緊過去,別耽擱了時間。
錢青夏來到指定的位置,她望着重新換了一套衣服的伍任會,伍任會身材高挑,面容清秀長身玉立,還有幾分言情男主的俊俏清新。
“你第一集 的臺詞都記住了?”
伍任會聽着她無厘頭的問題,一時沒反應過來,錢青夏又問了一遍後,他趕緊點頭:“都記住了。”
再熟悉不過了,他可是有過表演經歷的人,和許珍不一樣。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把錢青夏放在了比自己更高的位置上,連他自己都沒發覺,自己和錢青夏說話時,語氣已經不知不覺變得恭敬。
錢青夏點點頭,她翻着劇本,“我看過劇本了,臺詞都很簡單,你演過一遍,應該已經有經驗了,我們争取在今明兩天之內把第一集 過了吧。”
《豆蔻年華》每集的預計時長為三十到四十分鐘,像這樣簡單的場景,錢青夏可以一天過,可現在不行,機器少,劇組靈活性也不大,還要轉移場地,恐怕又要耽擱一些時間。
再加上,她望着伍任會,她還不知道伍任會的實力。
伍任會被她漂亮的眸子一瞧,心尖兒都跟着顫了兩顫,他趕緊低下頭,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我會努力做好的。”
新來的女主演怎麽長得這麽好看?比他們學校的校花還要好看。
聽着伍任會這麽說,錢青夏放下心來。鄭有為準備好了,機器也準備好了,按照劇本,錢青夏站到了旁邊的花壇前,這是兩個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場記拿着場記板,揚聲開口道:“《豆蔻年華》第一場第一鏡第一次,Action!”
男主張栩哼着歌兒騎着自行車,從學校裏飛快出來,他坐在車上的時候模樣很帥,騎車的時候望着遠方,模樣俊俏。騎過拐角處的時候,他只顧着去看前方的廣告牌,一時之間沒有注意到前方,剛好收起書站起來的藍芸飛正弄着肩上的挎包,兩個人猝不及防之下撞到一起。
錢青夏結結實實被撞了一下,她向後倒去,腿上被自行車擦破了一層皮。
許珍緊張的上前兩步,之前她演的時候,可是随時随地注意着從前方來的自行車的,就算是摔倒,也只是做個樣子,誰知道錢青夏竟然真的撞上去了。
錢玄同看到小妹受傷倒地,心一緊,跟着許珍上前兩步,擔心得不行。
錢青夏臉上露出痛楚,她擡手摸向受傷的地方,傷口不算輕,冒出了血珠兒,火辣辣的疼,她精致的眉頭蹙起,小臉皺成了一團,嬌俏可愛,惹人憐惜。
伍任會雖然知道這是正常的劇情走向,可他看着錢青夏柔弱的向後倒去時,心還是不可抑制的慌了起來,他也顧不上演戲,将自行車往旁邊一扔,趕緊蹲下身子抓住錢青夏的腿,急急問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錢青夏輕輕搖頭,她把小腿縮了回來。
她看向被張栩扔掉的自行車,關心道:“你的車……”
手中細嫩的觸感消失,伍任會怔了片刻,直到聽見錢青夏念着臺詞,他猝然回過神來,“車不要緊,你腿怎麽樣?流血了,我送你去診所看看吧。”
說着,他不等藍芸飛回答,迅速将被他扔到旁邊的自行車扶起來,他把自行車停好,随後趕緊将藍芸飛從地上扶起來,藍芸飛靠着他的支撐站起來,肩上的包帶滑了下來,她顧不得将包袋拉上去,趕緊擡手拍了拍因為坐到地上而站上了灰塵的裙子。
張栩臉上滿是歉意,他道:“實在不好意思,剛剛沒有注意前面,害你摔倒了,還弄髒了你的裙子。”
“沒關系。”藍芸飛笑着搖頭,她停住拍裙子的動作,這才把包帶拉了上去。
“走吧,我帶你。”張栩坐上自行車,他拍了拍後座,他不敢看藍芸飛的眼睛,只能盯着地面,“那傷口需要去處理一下。”
他言簡意赅,藍芸飛低頭看了看冒着血珠的被擦傷的地方,點點頭,莞爾一笑,“謝謝你。”
藍芸飛瘸着腿側坐在後排,她擡起手,猶豫片刻,最終只輕輕抓前頭男生的襯衫。
兩個人本是陌生人,伍任會又和錢青夏不熟,錢青夏抓住他的瞬間,他臉上立馬閃過尴尬,耳尖悄然紅了起來。而藍芸飛只是因着第一次搭陌生男生的後座,臉上稍顯出不自然。
她抿着唇,面容含羞帶怯,似又染着幾分笑意,襯得那張臉更加靈活起來。
導演沒有叫停,伍任會便按照劇本裏的走向,将藍芸飛載往學校不遠處的小診所,只留給觀衆一個背影。
走遠後,後頭也再聽不見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後,錢青夏松開了抓着伍任會衣服的手,“繞個圈回去吧。”
“是。”伍任會立馬應道。
伍任會總的來說演得還不錯,就是容易出戲,好在剛剛他真實的反應也附和劇情的走向,否則不用鄭有為開口,她就會要求重來。想着伍任會怎麽也是她要合作的夥伴,她出聲簡單的提點了一下:“你太容易出戲了。”
“我會努力的。”伍任會知曉自己做的不好,相比起身後比他還小的錢青夏來說,他表演得确實不夠完美。
兩個人路過小診所,伍任會停了下來,“進去上點藥?”
“不用,劇組應該有擦傷藥。”錢青夏拒絕道,何必浪費那點錢?
況且上藥的鏡頭還沒拍呢,她得忍着劇組挪過來。
伍任會心下對她又佩服了幾分,趕忙把人拉了回去,兩個人到的時候,許珍和錢玄同趕緊迎了上來,錢玄同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許珍擠到了旁邊,許珍十分關心,她彎腰望着錢青夏的傷口,目露關心:“怎麽樣?疼不疼?”
鄭有為聞聲看過來,那白皙小腿上還冒着血珠,血珠快要凝結了,他立馬舉着小喇叭:“補拍擦傷的鏡頭。”
立馬有人推着機器過來,錢青夏從後座上跳下來,“沒事,不疼。”
說完以後她拍了拍錢玄同的肩膀,“三哥,不疼。”
她走到剛剛摔倒的地方坐下,伍任會沒有過來,她朝伍任會招手。
同時對鄭有為道:“鄭導,要不再補拍幾個近景?”
細節她最擅長,伍任會她也可以教。
表情的近鏡頭,更能表達情緒,領着觀衆進入劇情和情緒。
伍任會迷迷糊糊走過去,也不知道錢青夏到底叫自己做什麽。
“好。”鄭有為是新人導演,本身也處在摸索的階段,聽着錢青夏的建議,他想象了一下剪輯好以後的畫面,要精致完美不少,他眼睛一亮,立馬拉着統籌發布指令。
統籌懷疑的看着他,你一個導演,還聽一個空降的小丫頭的話?
雖然那丫頭演得确實不錯,那結結實實摔的一下,差點把劇組裏的人都給摔出心髒病了,她也不嫌痛。
補拍鏡頭就要容易多了,場記拿着板子走過來:“《豆蔻年華》第一場第二鏡,補拍鏡頭第一次,Action!”
最先補拍的是藍芸飛的微表情變化,錢青夏幾乎如複制粘貼般的将那痛楚又表現了一遍,鄭有為在機器前看着,都忍不住跟着揪心,他一邊揪着心,一邊激動,怪不得為什麽這丫頭理直氣壯的朝他要一千塊的片酬了。
就憑這演技,要不是他給不起,他一定會答應對方!
随後才是張栩的補拍鏡頭,伍任會遲遲入不了戲,錢青夏挑眉一笑,示意伍任會看向自己的傷口,伍任會下意識跟着她的指示望去。
錢青夏先朝鄭有為比了個“OK”的手勢,随後示意場記打板,場記話音落下的瞬間——
“啪!”錢青夏重重的朝自己傷口拍了一下,伍任會心都要跳了出來,他趕緊抓住面前白皙的腳踝,眼裏滿是關心和擔憂,他急急問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錢青夏輕輕搖頭,她把小腿縮了回來。
看向被他張栩扔掉的自行車,關心道:“你的車……”
“卡!”鄭有為滿意的喊了停,對于錢青夏近乎自虐的幫着伍任會入戲,他實在佩服。
“抓緊時間,補拍傷口近景,其他人馬上向診所移動。”鄭有為舉着小喇叭,“動作都給我快點兒。”
許珍對錢青夏的職業性的狠勁兒佩服得五體投地,趁着別人準備的時候,她跑了過去,“青夏,你可真狠。”
錢玄同更是擔心,那傷口不淺,血珠都快幹了,他蹲下身子,想要伸手去碰,又怕弄疼了錢青夏,“疼麽?”
“真不疼。”錢青夏知曉三哥擔心,笑着搖頭,“沒騙你,以前我從樹上掉下來的時候,傷得比這還要重,我都不覺得疼。”
她這麽一說,錢玄同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當時知道小妹拍一集能拿這麽多錢的時候,他還覺得高興,可現在一看,這根本就是拼命賺的血汗錢。
小妹一個女孩子,現在天氣不熱不冷都這麽辛苦了,要是以後……
他不敢想了。
拍攝再次開始,無關人員被清理掉,錢玄同只能遠遠看着,他望着錢青夏敬業的模樣,心中嘆氣。這個小妹,像個寶藏一樣,明明以前那樣調皮,如今為了自己喜歡的事情,竟然能做到這樣。
錢玄同發呆的時候,鏡頭拍好了,劇組集體向小診所移動,移動期間又順便拍了兩三條騎車移動的畫面。
即使小診所不遠,一群人也耽擱了大半個小時,錢青夏和伍任會合作了幾次,伍任會也找到了感覺,接下來的鏡頭幾乎都是一次過,只有偶爾幾次被錢青夏把情緒帶走以後,被叫停了幾條,而錢青夏本人則全程無NG。
劇組的人跟看怪物一樣看她,終于知道為什麽鄭有為發了瘋一樣的要換主演了。
拍攝進行得很順利,鄭有為臉上的表情明媚了許多,連之前對鄭有為瘋子一樣的決定完全不贊同的制片人,也不得不服。
天色漸黑,暮色壓了下來,拍完了張栩因為愧疚而執意邀請藍芸飛吃飯,兩個人趁着這次吃飯的機會互相了解不少的片段後,就只剩下張栩送藍芸飛回宿舍的部分了。
待會兒要拍攝騎車的戲份,要讓機器和自行車同時移動,拍攝比較困難,錢青夏問了時間以後,把錢玄同拉到旁邊,“三哥,要不你先回去吧,我這幾天就在劇組裏住下了,學校的事情,我想等媽媽回來以後再說。”
真讓那刁鑽的吳映香給她找學校,指不定把她弄到什麽偏遠山區去呢。
錢玄同放不下心來,“我等你拍攝結束以後,我們一起回去吧,你一個人住在外面不安全。”
“三哥難道你還怕我被別人欺負不成?”錢青夏笑着挽着錢玄同,“哎呀我不會有事啦,現在天都黑了,三哥你要是再不回去的話,爺爺奶奶肯定又要指着我罵了,說我帶壞了三哥。”
錢玄同張嘴欲解釋,錢青夏打斷她:“三哥你希望爺爺奶奶罵我嗎?”
錢玄同搖搖頭,他當然希望爺爺奶奶也喜歡小妹了,小妹長得這麽好看,又這麽聽話。
“那三哥你就趕緊回去吧,我要開始拍戲啦。”錢青夏松開她,朝他揮手,“明天見啦。”
“三哥明天記得早點來看我哦。”
“……”錢玄同不放心,卻又無可奈何,他只能點點頭,“我會早些來找你的。”
“行,就這麽約定好了啊。”錢青夏送他離開,直到那抹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她呼出口氣,眼裏暈開了明媚的笑意,她這三哥雖然性子文靜了些,可到底是真的關心自己,今天一整天的小表情都可愛得緊,她不過是擦傷而已,錢玄同就表現出一副天要塌了的絕望。
錢青夏笑着回去,拿着劇本準備接下來的拍攝。
劇組來來回回的拍攝,折騰到了接近十一點鐘,此時路上幾乎沒什麽人了,收工以後,鄭有為親自将她領到許珍騰出來的房間道:“這之前是許珍住的,以後你就住這裏吧。”
“謝謝鄭導。”錢青夏白天一來二去的,和鄭有為也熟悉了起來,她知道的多,鄭有為有時候也回來征詢她的意見,若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就立馬照做,半天下來,倒學得了不少。
他站在門口沒有出去,他從兜裏摸出一個信封,遞給錢青夏,“這是一半的片酬。”
“等徹底結束拍攝以後,我再付你剩下的。”
他也不怕錢青夏跑了,畢竟她一個丫頭,就算想跑也跑不到哪裏去。
“謝謝,明天我會繼續努力的。”錢青夏見着信封,不客氣的接了過來,信封很沉,應該有好幾千塊。
“早點睡吧,我就住在那個房間,如果有事,直接來找我就是。”他們劇組特地租了一層房間,錢青夏旁邊是幾個女性工作人員的屋子,比較安全,“記得把門鎖好。”
臨走前,他又加了一句。
“謝謝。”錢青夏笑着關上了門,她把門反鎖好以後,立馬跳到床上,将信封展開,抓起那厚厚的一疊錢數起來。
“一,二,三……四十。”
整整四千塊,這是她一半的片酬。
錢青夏笑眯眯的将錢塞回信封,扔進了空間。她往後一倒,舒服的展開身子,四千塊,夠她買一百多本認購證了。
這個天不冷,她出去接了熱水簡單的洗了臉和腳,就關燈睡下了。
拍戲不累,累的是這副脆弱的身子。
錢玄同幾乎晚上九點才到家,他剛進了院子,院子裏的小狗便叫了起來。
還沒見到人影,就聽着吳映香尖銳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了出來,“哎喲錢青夏你這個殺千刀的,拉着我的寶貝孫子出去鬼混,現在才曉得回來?錢青夏你……”
吳映香開了燈出來,卻見着只有三孫一個人,她呆了片刻,“她人呢?”
錢玄同沉默,他不想給爺爺奶奶和三姨說小妹拍戲的事情,否則不知道還會怎麽想方設法的把小妹辛苦掙的錢要過來。
“哎喲我們玄同累了吧?快進屋來,吃飯了沒?家裏可都等着你回來吃飯呢,你看着飯菜都涼了。”吳映香拉着錢玄同進了屋,見林小茜意外立在旁邊,她立馬叫道:“小茜,玄同都回來了,你還愣着做什麽?還不趕緊去熱飯?”
林小茜被吼了一頓,立馬點頭,把飯菜重新端了下去。
進廚房前,她還忍不住往門口看去,錢青夏那死丫頭呢?難道被錢玄同給弄丢了?
她和女兒周冰琳對視一眼,示意周冰琳趕緊去打聽。
周冰琳會意,迎了上去,天真問道:“三哥,青夏呢?”
錢玄同看了她一眼,坐下沒吱聲。
林興國到底記着錢青夏是自己孫女,他張嘴問道:“你把那丫頭弄哪兒去了?‘
沉默。
他又問了幾遍,錢玄同依舊一個字不說,問了幾次,林興國也有了怒意,他氣勢嚴厲,“再問你最後一遍,你把錢青夏那丫頭弄哪兒去了?”
“她好歹也是你妹妹。”
“哎呀你兇什麽?人各有命,就算弄丢了,也有人會撿她不是?從小跟着她爸在農村做了那麽多農活兒呢……”
吳映香不滿道。
錢玄同突然甩開吳映香搭在身上的手,他紅着眼,瞪着林興國,“反正你們又沒有管過她,你們又不喜歡她,問那麽多做什麽?”
“我不吃飯了,爺爺奶奶我先去睡覺了。”說完他拔腿就跑。
“哎喲這孩子,說他兩句他還敢對着幹了?”吳映香手被甩開,立馬嚷嚷道,“老林你看,這才一天,玄同這性子就和那死丫頭一模一樣了,還說不是那死丫頭教壞了玄同,再這麽下去可不得了了。”
“玄同不知道還會被帶成什麽樣子。”
林興國沒有說話,周冰琳也不敢接話,她悄悄溜進廚房,朝林小茜低聲道:“三哥和爺爺奶奶吵架了。”
“吵架了?”林小茜意外,錢玄同那孩子脾氣不是一向挺好?
“恩,吵得可兇了,奶奶被氣得不行。”周冰琳莫名高興起來,“而且三哥到最後都沒說錢青夏到了哪兒,不會是真給弄丢了吧?”
“那感情好,以後你姨還是會緊着你,免得我整天擔驚受怕的。”
“等過兩天你姨回來了,你可一定要嘴甜些,好好讨她歡心。”林小茜吩咐道,錢青夏那丫頭不見了,林小曼指不定還會怎麽傷心,她傷心欲絕,再看着冰琳,就會念女思切,把還未來得及給出的母愛全部都加在自己女兒身上了。
想到冰琳以後可以靠着林小曼的各種關系,此生一路坦蕩,她就舒心得不行。
“知道了媽,你還擔心我哄不了姨開心不成?”周彬琳自信笑了起來,這種事她做了這麽多年,早就得心應手了。
她哄得了林小曼的開心,林小曼就會給她各種小東西,那些東西原本可都該是錢青夏的。
她就喜歡搶錢青夏的東西。
錢青夏一個在農村長大的人,哪裏配擁有這些好東西。
林小茜熱好了飯菜端出去時,吳映香還氣得不行,“小茜你看看,這都是什麽事兒?那死丫頭不見就不見了,偏偏還帶壞了玄同,哎喲氣得我頭疼。”
“媽,你別氣了。”林小茜趕緊安慰道:“玄同弄丢了青夏,內心一定很自責,過兩天就好了。”
“快吃飯吧,這飯菜熱了一頓都不好吃了。”
“就是,早知道我們就該自己吃着,要不是怕玄同沒吃,我們何必苦巴巴等到現在。”
吳映香越說越氣,不過嘴上念叨歸嘴上念叨,她到底還是拿起了碗筷吃起來。
“這熏肉不錯,算那錢旺財還有幾分良心。”
說着,她又夾了兩塊放進嘴裏,吃得倍兒香。
熄燈以後,吳映香躺在床上,忍不住問道:“老林,你說青夏那丫頭真的丢了?”
林興國不耐煩的翻了個身,“誰知道。”
“那你說,明天玄同會不會一大早的起來出門去找她?這外面人販子那麽多,玄同一個人出去我不放心。”吳映香跟着翻身,她望着林興國的背影,“不行,明天我得早點起來攔住玄同,不準他出門。”
“你就別瞎折騰了,人家愛做什麽是人家的事兒。”
“那可不行,玄同是我們林家的寶貝孫子,以後要繼承家業的,小曼不在,就該我這個奶奶來管着。”
“反正我不同意他明天出去找那丫頭。”
林興國懶得理她。
第二天一大早,吳映香果真起得早早的,搬個小板凳坐在門口打算攔人。
同一時間,錢青夏也起了,她拿着盆兒出門的時候,正好碰見了鄭有為,她好心情的打了聲招呼,“鄭導早~”
“早。”鄭有為稀奇看她一眼,沒有多說,他本就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即使內裏想法再多,也不會表現在臉上。
錢青夏也不介意,端着盆進屋洗漱,她打扮了一下,只想着盡快開始拍攝,早點拍攝完她能早點回家。
雖然那并不算是她的家。
簡單吃過早飯後便開始拍攝了,錢青夏加入後,拍攝進度跟坐了火箭一樣飛速上升,連帶着伍任會也進步了不少。鄭有為看着進程表,估摸着今天上午肯定能拍完第一集 。
這可是他遠遠不敢想的事情,而且這種驚天駭聞的消息,就算他拿出去給別人說,他堅信別人也不一定會信。
可偏偏就真的有人做到了。
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事件的女主角拿着臺詞本張望,現在已經不早了,怎麽三哥還沒來,她拍完了一場又一場,已經臨近中午,劇組都已經叫人去買飯菜了,錢玄同依舊沒有到來。
她沉思片刻,難道是吳映香不準她三哥來?
不會吧,真是這樣的話那這吳映香也焉兒壞了。
錢青夏再深入一想,也不是不可能。
猜測錢玄同被扣留在家裏後,她反倒放下心來,按照吳映香那重男輕女的性子,應該也不會怎麽為難三哥。
她安心拍攝最後一場戲,這場戲拍完就可以吃午飯了。
伍任會被錢青夏帶着,跟開了外挂似的,演技神速進步,連鄭有為都嘆為觀止,他臉上毫不吝啬的表現出贊許的情緒。
最後一場戲結束,恰好午飯也到達,錢青夏捧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