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酒吧的壁畫越來越完善,離別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最後一筆落下時距離開工已經過去十多天,離程也開學的時間不過短短三天。

孫悟在被拒絕酬勞後幹脆的請他們吃了頓大餐,這個年代聯絡感情固定的方式好像永遠是聚聚餐喝喝酒,多吃幾頓就可以勾肩搭背哥倆好。确實有效,只是不能長久。

這回點的就不是米酒了。孫悟身體力行的向衆人展示了什麽叫千杯不醉,成功把肖诃灌了個七葷八素,走起路來腿腳發飄,抱着程也的胳膊哭哭唧唧的喊媽媽。

程也:“……”

孫悟眼神亂飄:“我怎麽知道他三杯倒……”

她亡羊補牢的替兩人叫了個出租車,囑咐司機把他們送到小區門口。

肖诃上車之後就安靜了下來,就是抱着程也的腰不肯放,非要躺在他腿上,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還好他為了修圖時爬折梯方便,出門前穿的是短袖短褲,不然司機還指不定要腦補出些什麽狗血的劇情。

程也把肖诃從出租車上半拖半抱的弄到門口,敲了半天門也沒人開。他費勁的從口袋裏摸出鑰匙打開門一看,家裏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孫女士這段時間不用給倆孩子供飯了之後十分沉迷麻将,大半天都見不到人,連愛迪生都被送到寵物店去做美容了。

孫女士自己下手剪的毛,現在又嫌它有礙觀瞻,大筆一揮下旨命令程也送狗去寵物店,不做好造型不準回來丢人現眼。早上送去的,還沒來得及去接。不過今天也夠懸了。

程也嘆了口氣。他自己也喝了個七分醉,只不過他喝酒不上臉,不說的話誰也看不出來,孫悟嘀咕了半天臭小子怎麽這麽能喝,又給他多灌了幾杯。

硬扛的結果就是現在他把肖诃搬到沙發上,自己坐在地板上喘了半天氣,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彈。

精疲力竭,而且頭暈。

程也靠在沙發腳上,四肢攤開,是一個完全不着力的姿勢。他仰着腦袋緩了半天,轉頭看了看蜷在沙發上安靜睡着的肖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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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醺的酒意下,肖诃的臉蛋變得紅撲撲的,微微顫動的睫毛像撲簌的蝴蝶。他閉着眼,嘴唇卻微微張開,隐約能看到裏頭米粒似的白牙。

程也瞅了半晌,覺得他像只酣睡的小白豬。

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捏了捏肖诃的臉頰,把他的嘴捏得嘟起來,瞧着傻乎乎的,然後忍不住笑了。

有點可愛啊。

捏起來軟乎乎的,看着瘦,其實還是有點肉的嘛。程也想着,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趴在沙發邊,剛手癢的捏住他的臉,肖诃忽然睜開了眼睛。

兩人的視線猝不及防的在空氣中對上,程也尴尬成了一座雕像。

“我……我可能喝多了。”程也難得的磕巴一次,然而肖诃睜着眼睛看着他,并不答話。

“……不……不好意思啊。”程也僵硬的收回手,肖诃眨了眨眼睛,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程也:“?”

肖诃不理他,自顧自的把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攤開他的手掌,然後低下頭,在他手心裏親了一下。

程也:“???”

“呼呼就不疼了。”肖诃認真的說。

他托着程也的手,小心翼翼的對着掌心吹了半天,完事了又在手心重新親了一下。

程也:“……”

他上午爬折梯的時候被木刺紮了一下,條件反射的一松手,很快又回過神來穩住了身形。

就那麽一瞬間的異樣都被肖诃眼尖的發現了。拔完木刺後肖诃說什麽都要給他塗消毒水,還往他那個一丁點大的傷口上貼了個粉紅色的HelloKitty創口貼。

也難為他喝醉了還記得這事兒。

但問題是傷口在另一只手上啊……

程也心情複雜的看着肖诃松開手,朝他擡起胳膊,口齒清晰的說:“小也哥,抱抱。”

醉了的肖诃和平時最大的不同就是黏人黏得蠻不講理。

程也不去抱他,他就自己爬起來,一屁股坐到程也腿上,抱着他的脖子滿意的蹭了蹭,趴在他懷裏玩手指。

“別鬧。”程也哭笑不得,拽着他的衣領往後拉了拉,“愛迪生要是在家,得被你壓死吧。”

肖诃噘着嘴,很不滿的伸手去撓他拉衣領的那只手,一邊還把頭往他懷裏埋。

“不要愛迪生。”肖诃生氣的說,“要小也哥。”

“好好好,不要愛迪生。”程也知道不能和醉鬼計較,松了手拍拍肖诃的背,“要小也哥給你倒水喝嗎?”

肖诃咂吧了一下嘴,摟着程也的脖子響亮的說:“要!要草莓味兒的!”

程也:“……”

草莓味兒是什麽鬼?

肖诃抱着他脖子死活不肯放手,好在他本來就瘦,程也抱起來也不太費力,就是姿勢不太雅觀。

他脖子上挂着個人挪到桌邊艱難的倒了杯茶,肖诃喝了一口就嫌棄的扭過頭去:“呸呸!難喝!呸!”

程也:“……”

他漂亮的綠眼睛裏滿是嫌惡,控訴的看着程也:“我要草莓味兒的!”

程也忍着打人的沖動好聲好氣勸他:“多喝兩口,醒醒酒。”

肖诃的表情瞬間委屈起來:“苦的!苦死了!不喜歡!”

“聽話,”程也哄他,“再喝一口,就一口。”

肖诃擰着脖子不理人,程也威脅道:“不喝?真不喝?那我把你扔下去了。”

他作勢要松手,肖诃緊緊的抱着他的脖子,沒幾秒居然哭了起來:“嗚嗚嗚嗚嗚嗚嗚……”

程也:“……”

什麽玩意兒啊這是。

程也被他哭得頭暈腦脹,笨手笨腳的哄了半天也不見停,終于忍不住訓他:“你到底是要怎樣!家裏沒有草莓味兒的水!”

肖诃被他兇得哭聲一頓,然後……然後就開始打嗝了。

他淚水漣漣的樣子要多可憐有多可憐,跟一只被主人抛棄的小貓似的,無辜得要命,還可憐巴巴的邊哭邊打嗝。

他死死的抱着程也的脖子,連着胸腔的震動也一下一下的撞在程也胸口。

程也實在沒辦法,挂着人艱難的在冰箱裏翻了半天,找出來一袋別人結婚時送的喜糖。

看日子是還沒過期,權把死馬當活馬醫吧。

他抱着肖诃坐回沙發上,剝了一顆奶糖塞進人嘴裏,兇巴巴道:“別哭了!吵死了!”

肖诃含着糖咂吧兩下嘴,居然真的止住了眼淚,只是打嗝卻停不下來,吃完了還打着嗝眼巴巴的看着程也。

程也把整盒糖遞給他,他還不樂意,翻吧翻吧找了半天,摸出一顆放到程也手裏,又眨巴眨巴的睜大了眼睛看着他。

程也認命的替他剝了糖紙,喂給他吃的時候不小心被肖诃含着手指舔了兩下,感覺渾身的寒毛都要炸起來了。

這人喝醉了怎麽還帶耍流氓的?!

他板着臉想要訓斥肖诃兩句,肖诃卻無知無覺的吃着糖,見他看過來還傻乎乎的朝他笑,簡直……簡直……

程也心裏簡直了半天也沒簡直出個所以然來,挫敗的嘆了口氣,把肖诃放到他手裏的糖糖紙剝了,攤開放到手裏,遞給肖诃。

肖诃“啊”的張開嘴示意他喂,就是不肯自己動手。

兩人僵持半天,眼看着綠眼睛裏的水霧迅速彌漫開來,程也只得捏着糖果給他塞進嘴裏,心想看他平時乖巧懂事的樣子,喝醉了還真是讓人意外。

就是不知道孫女士知道了會不會笑傻。

程也想了想,把兜裏手機摸出來開了相機,哄着肖诃說:“來,和小也哥哥一起照相。”

肖诃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對着這裏笑,知道了嗎?”程也把手機舉起來。

肖诃懵懂的眨眨眼睛,歪着頭靠着程也的肩,臉上沾着淚痕,對着鏡頭甜滋滋的笑了。

肖诃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天黑得徹底,房間裏沒開燈,拉開的窗簾被微熱的夜風吹得鼓起,地板上撒了滿地月光。

肖诃撐着枕頭坐起來,頭還在隐隐作痛,寂靜的房間裏只能聽到鐘表清晰的滴答聲。

他蹙着眉頭想了半天,半晌也沒想起自己睡着前發生了什麽。午飯是孫悟姐姐請的,他喝了幾杯酒,然後呢?

然後……一覺醒來已經躺在了自己床上,天都黑了。

雖然喝斷片了,但餓得咕咕叫的肚子還是在盡職盡責的提醒他——沒吃晚飯。

肖诃摸了摸褲兜,手機好好的放在兜裏,掏出來看看時間,已經十二點半了。

難怪餓得這麽厲害。

肖诃想了想,赤着腳下了床,把門打開一條縫往外看了看,樓下黑漆漆的,只有離他最近的那扇門開着,裏頭有溫暖的燈光透出來。

入夜之後溫度比白天低了一些,但光腳踩在地板上也不至于覺得冷。肖诃沒有回頭穿鞋,就這樣光着腳慢慢的走到了程也房間外。

腳踩在木質地板上發出輕微的咯吱聲,房間裏的人還沒睡,聞聲開口道:“醒了?”

程也閑閑的倚在床上看書,身後墊着枕頭,臺燈溫柔的光線籠罩着他指下的一小塊地盤。他頭也沒擡,說話時手裏的書頁正好朝後翻了一張,紙張在寂靜的夜裏簌簌作響,聲音薄而脆。

肖诃莫名的覺得氣氛有點尴尬,他有點不好意思的攥了一下衣角,輕輕“嗯”了一聲。

程也匆匆看完這一章的最後幾行,把書合好放到旁邊的桌子上,起身穿鞋:“你先洗個澡,我下去給你弄點東西吃。”

“這太麻煩你了,”肖诃說,“我還是……”

程也打斷了他的話,眼神意味不明,“也不差這點麻煩。”

肖诃懵逼了幾秒,反應過來時程也已經擦着他的肩膀出去了:“愣着幹什麽,趕緊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今天程也的态度挺随意的。

和平時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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