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
周二下班回家,剛打開門,一團身影就飛撲上來将唐詩摟了個結結實實。唐詩還沒弄清怎麽回事,整個人已經随着那人的上蹿下跳呈癫痫發作狀态。
“詩詩!詩詩!”孟珊珊興奮得滿臉通紅。
“又受什麽刺激了?”唐詩努力按住她。
“姐們兒發達了。”孟珊珊像是腳下有張兒童蹦蹦床,“姐們兒現在也是一白花花的白領了。”
唐詩和她商量:“咱說話的風格能走一走正常路線麽?”
孟珊珊停下來,雙手扳住唐詩的肩膀,臉部的笑紋艱難地跳躍,最後終于抽成了一朵麻花:“……我……被《都市網》……錄取了!”
“啊?”唐詩一時沒反應過來,“錄取?《都市網》?怎麽會?”
“對了,宋詞呢?”
唐詩朝身後看看,沒有。再看客廳,那人正站在茶幾前,悠雅地抽了紙巾,悠閑地擦着剛在衛生間洗過的手。
見兩人都看着他,宋詞說:“每天老有兩位美女這麽深情地凝望着我,我定力得多好啊。”
唐詩贊美他:“呸!”
孟珊珊同時贊美他:“你真神,謝謝啊!”
宋詞謙虛:“哪裏哪裏,沒那麽神,也就一點點神。”
唐詩想了想,問:“你昨天把她簡歷遞過去?今天就錄了?”
宋詞跟兩國元首會見似的,颔首、微笑。
“怎麽可能?”唐詩說,“她那水平說錄就錄了?” 孟珊珊在一旁揪她手臂:“會不會聊天啊,我水平怎麽了!我今天去面試,帶了一摞我的設計圖稿,現場演示了一遍3dmax的運用,那是技驚四座啊!當時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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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一手撓到她脖頸上,成功地堵住了她的嘴。
嬉笑過後,孟珊珊問:“說真的,你朋友到底是什麽職務?”
“就……就是一……小職務。”
“小職務是什麽職務?他叫什麽名字?你說了我明天好謝謝他呀!”
“那個……不用了。”宋詞說,“他是雷鋒,做好事從來不留名。”
“宋詞!”門邊站着的兩人一起喊。
“嗯,其實是……”宋詞眨眨眼,“她跟都市網的技術總監有一腿,把簡歷遞到了技術總監那裏,這關系她也不願意讓人知道是吧?”
“女的?”唐詩問。
“啊,女的。”宋詞說,“別人幫了忙,咱們得尊重別人的個人隐私,對吧?”
唐詩和孟珊珊對視一眼,半信半疑地點點頭。
宋詞松口氣,說:“那我去做飯了,你們先聊着。”緊接着一頭紮進廚房,弄得碗盤叮當響。
晚餐是三人行,早起上班也開始變成三人行。在公交站臺,見到多一位美女的李大嘴十分興奮,熱情地向孟珊珊伸出手:“你好,我叫李宇輝,宋詞的朋友,認識你很高興。”
李大嘴其實長得還算不錯,略有些卷曲的短發,細長的單眼皮眼睛,笑起來唇紅齒白,頗有些書生氣質。如果不是跟宋詞站在一起,也算是有些招人的帥哥一枚。
孟珊珊伸手和他握了握,說:“你好,孟珊珊。”
“珊珊,這名字好聽。”李大嘴套近乎,“在哪兒上班啊?”
“都市網。”孟珊珊接得極快。唐詩看看她,懷疑她一早就憋着希望照面的人個個問她打哪兒上班呢。
李大嘴委屈地望望宋詞:“我也想去萬都大樓上班。”
“想去你自個兒考去,跟我說有什麽用。”宋詞嘴裏回答他,眼睛一直看着唐詩。
“你現在在哪兒上班啊?”孟珊珊好奇地問。
“萬宏集團總部。”李大嘴愁眉苦臉。
“啊?!”孟珊珊和唐詩一起望向他,眼中全是敬仰之情,“你在總部上班?”
“是……是啊……”李大嘴結巴,“怎麽了?”
“你該上班了!”宋詞剛想伸手推他,李大嘴卻早有防備地閃身就跑,邊跑還邊喊:“兩位美女下回再聊啊,我前面等車去。”
“你朋友好厲害啊!”孟珊珊說,“你是不是也找他幫忙了?”
“厲害什麽,也就今年剛進去的一小職員,找他幫忙頂什麽用。”
正好公交開過來,宋詞趕緊調整她們偏離的軌道:“走走,準備上車了。”
這是培訓的最後一天,課程全部結束後,就要将他們分到不同的部門小組,開始正式的職場生涯了。《都市》雜志開設了人間百态、情感驿站、小樓夜話等諸多欄目,每個欄目都有固定的采編人員,相當于一個小團隊。攝影組是獨立的,但組內的人都被指派了相對固定的兩至三個欄目,人不湊手或有廣告拍攝任務時再相互調劑。下班前,最終的分配方案新鮮出爐。唐詩分到了人間百态,這是《都市》最大的一個欄目,人數也是最多的,加上唐詩有4個人,負責人是33歲的芸姐,複旦中文系畢業的女碩士。宋詞去攝影組轉了一圈,回來笑眯眯地告訴唐詩,人間百态原來的攝影記者出國進修去了,組長讓他頂上那個位置。
怎麽哪兒都有你啊?唐詩心裏嘀咕。
“你是不是特別高興?”宋詞問。
“是啊。”唐詩抽搐着擠出一絲笑容,“這你都看出來了,我實在是太高興了。”
晚上洗漱完,正躺在床上看書,房門被敲了兩下,也不等她回答,孟珊珊已經推門走進來:“我今天要挨你睡。”
“你上哪兒去逍遙快活了?”唐詩問。下班時,收到她一條短信:我今晚有活動,別等我吃飯了。人就消失不見。這都九點半了,她老人家才終于舍得回來。
“同事聚會。我今天那麽賣力地給他們泡咖啡泡茶續開水,喝得我們組裏的兄弟姐妹們人平跑八次廁所,最終徹底地絕對地迎得了大家的無比喜愛,晚上他們就叫上我一起聚餐了。”
孟珊珊就是執着的“二”,不過,“二”得可愛。唐詩微笑。
高一上學期的時候,唐詩和孟珊珊都屬于班裏的熱血青年。一次,同班的一位女生失了戀,在教室裏哭得死去活來。唐詩和她平時關系本來一般,但那天剛好上體育課,大隊人馬都在田徑場,唐詩見了跳鞍馬就頭痛腳發軟,因此趁着體育老師不注意偷偷飄啊飄啊飄出了田徑場。剛進教室,就見了雙眼紅腫的這位失戀者。女生的事情唐詩略有耳聞,跨進教室的那條腿因為尴尬凝成了慢動作,一時擡也不是落也不是。女生卻在淚眼朦胧地看了唐詩一眼後,刷地離開座位,披散着頭發拔腿向外沖。唐詩看那架勢,怕她出事,趕緊追出去。在側樓梯,終于成功地将她截住。
“你要去哪兒?”
“你別管我!”
“我怎麽能不管你!”
“我不要你管!”
“我就得管你!”
“誰要你管了!”
就是這麽狗血的繞口令。女生突然發力,将唐詩使勁一推,撞向了鐵質樓梯扶手的拐角處,然後繼續向下跑。唐詩皺了皺眉頭,蛛蛛俠神力附身,幾步又追上去拉住那女生,想也沒想一耳光甩上去:“你作什麽作!你要是死了那臭男生會開心死!其他人會嘲笑死!傷心的只有你爸你媽!”
女生捂着臉呆呆地望着她,半天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孟珊珊就是在這時候閃亮登場,從樓梯下幾步跨上來,一手捏住唐詩的手腕:“你怎麽打人!”
唐詩氣急敗壞地把她往一邊撥:“我不打她她去尋死了你負責啊?”
孟珊珊剛才只見到唐詩打人,沒聽清唐詩吼什麽,聽了這話将臉轉向女生,馬上與唐詩同仇敵忾:“你好好的作什麽作!”連訓人的話都與唐詩一樣。
女生含着淚珠看看唐詩,又看看孟珊珊,嗫嚅着說:“我……我沒……想自殺,我就想……想去宿舍洗把臉。”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松口氣,孟珊珊對唐詩說:“那我送她去宿舍。”
唐詩點點頭,臉上綻出愉悅的笑容。
自殺烏龍事件後,唐詩與孟珊珊頓感志趣相投,相見恨晚,順利發展成一對死黨。
“你知道我今天聽到什麽了嗎?”孟珊珊鑽進唐詩的被窩裏,老實不客氣地扯過唐詩的枕頭墊在自己腦袋下。
“聽說什麽?”
“我們技術總監,姓劉,四十多歲了,聽說超級怕老婆。他年薪怎麽着也有二三十萬吧,可工資卡長期握在老婆手裏,別人說他請同事慶個功吃個飯都恨不得向老婆打申請報告。我今天一天都在暗中觀察他,他辦公室門老關着,進進出出的多半不超過五分鐘,也沒看出來和誰眉來眼去的。”
“他門關着你看得出來眉來眼去你就成千裏眼了。”
“關鍵是別人都說他除了怕老婆,和老婆感情還相當好,兩人有一兒一女,下了班他一準趕回家陪老婆孩子,是個标準的好男人。”
“那就怪了,誰和他有一腿啊?”
“就是啊,我也納悶呢。”孟珊珊說,然後繼續爆料,“還有一件事你發現沒有?”
“什麽?”
“你們雜志社這批招的人當中,你是不是學歷最差的一個?”
唐詩抓抓頭:“是嗎?我沒留意?”
“今天聊天的時候,無意中問起我們組的人,乖乖,全是名牌大學博士碩士,還有兩只海龜,我這二流大學的小本科生,是獨一個。也難怪別人當初不要我。”
“你那不是技術總監相好的給弄進去的嗎?”
“就算我是吧,你又是怎麽混進雜志社的?我估計你們那邊要求也不低。”
唐詩想想,無語。
“你說我們倆最近是不是有吉星高照啊?都這麽順利。”
吉星嗎?好像是。可災星嘛,好像也有一顆。唐詩心想。
“我想去宋詞那裏看看。”唐詩突然說。
“看什麽?一夜不見就如此思念了?”孟珊珊笑得一臉□□。
唐詩一掌拍向她腦袋,然後說:“就想看看他生活的環境。他室友在總部上着班可氣場還沒他大,有辦法只花一天時間就把你弄進都市網,還有廖經理莫名其妙的義工任務,總覺得他除了臉皮特厚特不着調,還有一種奇怪的神秘感。”
孟珊珊難得地陷入沉思,不過只沉了小半段又很快浮上來,氣勢如虹地從被窩裏伸出一只拳頭:“好,咱們就直搗他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