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節
不懂這是一句挖苦他的話,怔了一下,喃喃道:“什麽鴨子……”
接着他臉一紅,算是想通了,重重地往地上跺了一腳,大叫道:“好!有你的!走!
我們走!”
說着回身對衆人一招手,那幾個跟來的夥計,早已吓得不知所措,巴不得有此一溜,當時回過身來一擁而出。依梨華想不到來人如此容易對付,不由寬心大放,當時哂然一笑:
“喂!銅錘羅你回來!把你這打石頭用的兩個家夥拿回去,怪沉的!”
說着一抖手,把手中一對銅錘,砰砰兩聲,摔在了銅錘羅的腳跟前。
銅錘羅不禁吓了一跳,要不是跳得快,這一對銅錘就碰在腳上了。他口中“喲”了一聲,當時忍着氣,冷笑着把這一對銅錘拾了起來。這一對銅錘,往日不知出了多少風頭,今天居然被人家說成是“打石頭的家夥”;就這一句話,銅錘羅就夠丢人的了。
這陝西人臉都氣紫了,頻頻冷笑着,扭頭就走,依梨華一直跟他們到了門口,見門前停了不少的馬,這幾個人氣沖沖地上了馬,依梨華冷笑道:“下次要是再來,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銅錘羅氣得連聲哼道:“好說!好說!姑娘,至遲一個月,我銅錘羅一定還要來拜訪!”
說着抖動缰繩,策馬向前奔去。依梨華追上一句:“我勸你還是不要來了……”
銅錘羅氣得用腳上馬刺拼命在馬肚子上磕了一下,率先馳騁而去,他身後的幾個人,也都抖馬追上,不多時就消失在遠處路頭了。
依梨華目送着他們走遠了,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意。她本是一個十分單純的姑娘,素日結交,也多是直率個性的族人,從來不知江湖中的險惡,以及仇殺的可怕。事情過去了,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當時興致勃勃地回到房中,卻見依梨伽太正呆呆地坐在位子上,見她返來後,不由嘆了一口氣,用哈薩克話說了幾句,大意是怪她不該顯露身形,生恐大難将臨等等。
依梨華非但不以為然,反倒怪父親太多心了,當時并不答理,只笑嘻嘻地跑到後面堆草的房內,匆匆把覆在譚嘯身上的老羊皮揭開,笑道:“哥哥!他們都給我給打走了!
現在可以出來了!”
依梨伽太這時也走過來,父女二人又把譚嘯的吊床解下來,擡到外面敞間。一切就緒後,譚嘯才微弱地道:“他們是為我來的麽?”
依梨華眼珠子一轉,笑吟吟地道:“不是!是找錯人了,那個頭子,叫什麽銅……
銅錘羅的還想欺侮人,結果被我幾下就打倒了。哥哥你沒看見,才好玩呢!”
譚嘯心中本來有些擔心,可是眼見依梨華這種滿臉稚氣的樣子,他忍不住笑了。
他嘆了一聲,目光視向依梨伽太:
“老伯,我給你們添了不少的麻煩……心裏真是不安得很……”
依梨伽太搖頭笑道:“不要緊!不要緊……”
說着回過身來,對依梨華咭哩呱啦地說了一大套,依梨華馬上笑态可掬地道:“拔蕩說,他年輕的時候,在吐魯番被蛇咬了,幸虧在沙漠裏遇見一個漢人,才救了他的命,所以他現在很高興來服侍你!”
譚嘯感動地在枕上微微點着頭,他忽然苦笑道:“姑娘!你們這個地方,我想一定很美,等我傷好了,我真願和你們住在一塊。姑娘,我可以跟你們賽馬!”
依梨華高興得一跳,拍手道:“啊!太好了……”
她低下身子,張着微微帶着海一樣顏色的眸子:
“哥哥!你說的是真的?”
譚嘯傷感地道:“我如今已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了,承蒙姑娘你們父女這麽對待我,你們能允許我暫時在這裏住些時候,在我來說是求之不得的,我還有什麽不願意?”
他說着話,聲音顯得有些抖,腦子裏不禁又回想着梅園之中,四老設計圍殺的一幕,不禁恨得咬牙切齒,熱淚奪眶而出。依梨華大吃一驚,當時趨前,緊緊地握住他一只手,搖晃着道:“哥哥,你怎麽啦?”
譚嘯忙收斂了流出的淚,佯笑道:“沒有什麽,姑娘你們對我的大恩,我真不知如何來報答,總有一天……”
依梨華一只手用力地握了他一下,嘴唇嘟了一下,嬌哼道:“你看,你又來了……”
然後她把白嫩的臉,湊得都快挨到了譚嘯的臉上,小聲地說:
“只要和你在一塊,我就高興死了……哥哥,我不要你離開我,好不好?”
譚嘯臉上被她散亂的發絲摩得癢癢地,尤其是這麽臉對臉,對方櫻口吹氣如蘭,就是鐵打的漢子,到了此時,也沒有個不動情的。
譚嘯一時不禁感到面上讪讪地發起燒來了,他幾乎不敢這麽直着看這個姑娘。她那雙剪水瞳子裏,所散發出的光焰,真像能把人熔化了;而她那蜜也似甜的聲音,能化百煉鋼為繞指柔。只要你與她談話,她準能牢牢地吸引住你。
可笑的譚嘯,在這一方面來說,真可說是太沒有經驗了,他只覺得臉陣陣發燒,他想笑,可是笑得又那麽不自然。
他茫然地點着頭,眸子裏所散發的是羞、是喜、是傷心……而這麽些不同的色彩,點綴着這清秀英俊的少年更美了。依梨華不由嬌哼了一聲,一頭埋在了他的臂彎裏,懶散嬌妩地說:
“哥哥你真好……”
譚嘯眸子很快地向一邊的依梨伽太瞟着,面色十分尴尬。那個少年時曾一度風花雪月過的老頭子,注目着這一對年輕人的情景,非但不以見責,反倒高興得笑了起來。他們族人,不論男女,是有資格坦露他們感情的。他們以為感情的本身是純潔美麗的,只是因為人的意念、妒嫉加了上去,才會使有些感情變成醜陋的,那是可悲的!
他笑向依梨華說了幾句,就轉身出去了,那懶散的姑娘臉紅紅的、熱熱的……
“你爸爸說什麽?”
“他說……他說……”
然後她把紅紅的小嘴,貼在他耳邊,半哼半嬌地道:“拔蕩說,今生只許我愛你一個人……”
譚嘯心中一驚,讷讷道:“啊……啊……”
依梨華粉頸低垂:
“因為我已經愛上了你,我們哈薩克女人,是一生只能愛一個人的……”
說到這裏,她的臉更紅了,就像樹上吊着的熟透的蘋果一樣。譚嘯有一種說不出的欣慰,他問:
“要是我死了呢?”
“那我也死!”
依梨華毫不猶豫地這麽回答;然後露出臉上的酒窩,凝視着這個她所深愛的男人,她是這麽的得意。世上又有什麽事,能夠比在戀人的懷抱裏更美、更甜、更滿足呢?
孤獨了長久歲月的譚嘯,在自身受到愛情的滋潤後,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愉快。他仰視着這個高身材白如玉的姑娘,也暫時為自己編織着快樂的幻夢;而對“仇恨”這個字眼似乎有些厭倦了。
他相信,一個人是絕不能長久生活在仇恨之中的,因為善良原是人的本性。
幸福的年輕人譚嘯,他的傷在愛人的照料體貼下,很快地痊愈了。
現在他已經能夠輕松的行動了,清晨,他和依梨華并辔在水草地裏馳騁着,迎着日出,遠遠地看着那像巨蛇似的萬裏長城,嘉峪關的縮影,引逗着他們雄壯的幻夢。依梨華常常在馬上遙指着,說她的家是在城門的另一邊。
她說那裏有沙漠,有駱駝、有青草、有水,怎麽怎麽好。譚嘯告訴她說:
“有一天,我會帶着你,從那裏出去的。”
然後他們就在疏勒河的沿岸,并辔縱馬馳騁着,牧羊人的螺筋聲,帶着濕露的晨風,給他們披上青春的晨衣。譚嘯确信在他以往的歲月裏,從來也沒有這麽暢快過,他的身體漸漸恢複了。
現在他已開始慢慢溫習着自己的功夫。閑暇時依梨華常偎在他的左右,他教依梨華看書賦詩、繪畫寫字,他們确信,目前他們是平安和幸福的。
可是,天下事常常是出人意料的殘忍,“木秀風摧”更是一句不變的哲言,快樂的時間往往是短暫的。
譚嘯現在已能在草原上和依梨華比練輕功,只是每當他深呼吸或是奔馳用力時,前胸的內傷還會隐隐作痛。這時不禁又令他記起了那筆血海深仇,他立下了大誓,自己今生主要的任務,就是複仇,他是為複仇而生的。
依梨伽太這所羊皮棚舍,本來是三大間,他們父女各住一間,一間當作飯廳待客之用;現在譚嘯來臨,他們不得不在客廳旁邊,另外又搭了一間,好在這種房子不費什麽事,東西現成,一圈就行了。
他們這所帳篷,和一般人家稍有不同,就是還用籬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