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公主
沈沐笙擔心從小住在鄉下的溫怡，不會用酒店房間的設施。
她以檢查房間設備為由，把洗手間的感應水龍頭、沐浴房的混水閥……當着溫怡的面，統統開了一遍。
“哈哈，果然都是好用的！回頭讓丁總誇誇他們！”沈沐笙故作調皮地對溫怡說。
溫怡瞪着眼，驚愕地望着沈沐笙。
她怎麽也想不到，沈沐笙也有這麽活潑的一面。
看到沈沐笙不同人前的一面，溫怡有點高興。
她也跟着笑起來。
做完這一切後，沈沐笙拆了一包面包，掰了一小口，塞到自己手裏，又遞給溫怡，“吃嗎？”
溫怡低頭，看着自己黑乎乎的手，明明她已經洗過手了，手看上去，還是髒兮兮的。
然後，溫怡聽到沈沐笙的聲音，她說，“我喂你吧！張嘴。”
被人寵溺的感覺太好了，溫怡舍不得放棄，她乖乖地張開嘴，任沈沐笙掰着面包，一小口、一小口地放在自己嘴裏。
“嘴巴幹不幹，要不要喝點東西，喜歡喝哪一種，你指一下。”
沈沐笙指着桌上一堆飲料，問溫怡。
溫怡指了指桌上的“AD鈣奶”。
她只喝過這個。
沈沐笙放下面包的包裝袋，給溫怡拆開飲料包裝，将吸管插入飲料瓶，遞給溫怡：
“喝完去洗澡，我估計媽待會就上來，洗完澡，試試媽給你買的衣服。”
溫怡點頭，接受沈沐笙的一切安排。
沈沐笙将沈母給溫怡買的新衣服，抱進洗手間，此時，溫怡已經喝完飲料，她站在洗手間門口，看着為自己忙裏忙外的沈沐笙。
“衣服放在這裏了，洗完澡後自己拿，髒衣服丢地上、丢水池子裏都行。”
沈沐笙說着，從洗手間裏走出來，學着沈母的架勢，輕輕捏了一下溫怡的小臉頰，“好好洗個澡，迎接新生活。”
“嗯。”溫怡應道。
不知為何，她又想哭了。
溫怡進洗手間後，沈沐笙貼心地給她帶上門。
關門前，還不忘叮囑道：“有事叫我。”
“好。”溫怡啞着聲音說道。
沈沐笙看着洗手間緊閉的木門。
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好笑。
好像她和溫怡為數不多的接觸中，“洗澡”這個項目還挺頻繁的。
二十八歲的沈沐笙對二十八歲的溫怡說，“洗個澡，換身幹淨衣服”。
十八歲的沈沐笙則對十八歲的溫怡說，“好好洗個澡，迎接新生活”。
不一會兒，洗手間裏傳出“嘩啦啦”的水聲。
坐在沙發上翻手機的沈沐笙，掌心一震，手機界面上，彈出短信的彈框。
是沈沐筝。
沈沐笙好奇地進入短信界面。
老實說，十年前的手機系統，沈沐笙用着還真有一點不習慣。
兩秒後，沈沐笙看到了蠢哥哥的短信，【“怎麽還沒回來？看到後給我打電話。”】
沈沐笙笑了，她回撥過去，手機那邊傳來“嘟嘟嘟”的響聲。
緊接着，沈沐筝的聲音，從手機另一端傳出——
【“沈沐笙，你們什麽時候回來？”】
“怎麽？想我了？”沈沐笙笑着調侃。
【“沈沐笙，你臉大，誰想你了，快說，你們什麽時候回來？我去機場接你們！”】
“不知道呢，我覺得今天有點懸，待會我問問媽媽。”
【“搞什麽！去那麽久啊，你們見到那個徐姨的女兒了嗎？”】
“見到了，電話裏不方便說，待會短信發給你，回去後我詳細告訴你。”沈沐笙溫和地說道。
【“和我有什麽關系！”】
沈沐筝十分不爽地說道，【“确定回程時間後，記得告訴我啊，我去接你們！”】
“好，”沈沐笙點點頭，“短信裏說，先挂了電話吧！”
【“好吧好吧！我挂了哈，等着收你短信！”】沈沐筝飛快地挂斷電話。
挂斷電話後，沈沐笙組織了一下語言，将溫怡的事情，編輯成短信，發給了沈沐筝。
讓她沒想到的是，短信剛發過去，沈沐筝又來電話了。
接通後，不等沈沐笙開口，電話那邊傳來沈沐筝誇張的聲音：
【“真的假的，太誇張了！你說得跟《今日說法》似得，我都不相信了。”】
“沒，我親眼所見，真實情況，比我說得嚴重多了，已經報警了，待會我們還要去派出所做筆錄，媽也要去，電話裏不方便說太多，反正大體就是我給你說得那些。”沈沐笙平靜地說道。
【“……我還是不能相信，靠，她可是嘉信集團董事長的女兒，她媽那麽牛逼，她怎麽……”】
嘉信集團董事長的女兒，生活在鄉下被人虐待，還被囚禁在一間破房子裏，不給飯吃，逼着嫁給四十歲的老光棍！
這也太誇張了！
想到溫怡在那樣惡劣地條件下，僅用一根鐵釘挖出了一條狹長的隧道，沈沐笙就想回哥哥——她也很牛逼。
“不管你相不相信，這都是真的，哥，這事兒別告訴別人，不要給任何人說。”沈沐笙沉默片刻，提醒了一下傻哥哥。
【“我靠，我告訴誰啊，我就算說了，誰信我啊！”】沈沐筝憤憤不平地說道。
【“算了，我自己消化一會兒，等你們回來再說吧……”】
沈沐筝說完，又挂斷了電話。
從他的口氣中，沈沐笙感覺，蠢哥哥對溫怡，已經沒有先前那麽排斥了。
任何人聽了溫怡的經歷，都會心生憐惜。
更別提“面冷心熱”的蠢兄長沈沐筝。
就在沈沐笙整理記憶中，關于溫怡那些模糊而淺薄的往事時，洗手間的門開了，一個怯生生地聲音，說道：“我洗好了……”
沈沐笙擡頭，看到了洗手間門口，站着一個頭發滴水的小姑娘。
她已經換好衣服，正拿着酒店的白色毛巾，擦拭濕乎乎的頭發。
沈沐笙神色恍惚，有那麽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十年後，冒着大雨，沖到她車前的溫怡。
狼狽、無助。
耳畔，回蕩着女人的哭喊——
【“姐姐，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沈沐筝起身，徑直走到溫怡面前，輕聲說道，“過來，我幫你把頭發吹幹。”
沈沐笙示意溫怡坐床上，她從床頭櫃的抽屜裏，取出吹風機。
溫怡乖乖地坐在床上，仰頭望着沈沐笙。
不知是不是沈沐笙的錯覺，她總覺得溫怡的眼神中，多了一些自己看不透的情緒。
沈沐笙調試了一下吹風機的溫度後，讓溫怡坐到她跟前的位置。
溫怡乖順地挪動屁股，坐到了沈沐笙指定的位置。
“好了嗎？”她擡頭看着沈沐笙，清澈的眼眸裏，滿是信任。
“好了。”
沈沐笙笑了，她按下開關，屋子裏頓時響起，吹風機“呼嚕呼嚕”地噪音。
沈沐笙修長的手指插-入溫怡的發間，用指肚給溫怡的頭發分層。
大概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和記憶中那黝黑發亮的長發相比，十八歲的溫怡，頭發雖然一樣長，卻細軟枯黃，摸在手裏像稻草一樣。
沈沐笙的動作雖然小心，但依然掙斷了兩根頭發。
“對不起，疼嗎？”
沈沐笙問道。
“不疼。”溫怡聲音小小的，帶着一絲連溫怡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甜膩。
沈沐笙突如其來的低落，因為小姑娘全身心的信賴，而重新平複。
溫怡眯着眼睛，吹風機裏，熱乎乎的風，在她頭頂吹着，時不時地掃過她的臉頰和脖子，癢癢的。
這是溫怡做夢都想不到的好日子。
就在剛才，溫怡洗完澡後，她覺得手心有點黏，所以走到洗手池旁，想要沖一下手。
就在手放在水龍頭下面的一瞬間。
溫怡突然意識到，沈沐笙打開房間內所有的開關，也許并不是為了檢查設施是否完好。
而是為了她。
自小在鄉下生活的溫怡，去過最遠的地方，是縣城的高中。
無論是學校還是她打工的小飯館，都不可能使用這麽高級的感應水龍頭。
明明見都沒有見過的東西，她怎麽會用呢。
顯然，在溫怡決定洗手的瞬間，她下意識模仿了沈沐笙的動作。
沈沐笙。
溫怡在心裏默默念着這個名字。
原來，奶奶說的是真的，這世上真的會有一個人，毫無緣由的關心她，照顧她，不圖任何回報地對她好。
奶奶走後，再也沒有一個人，對她如沈沐笙這般好了。
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考慮的那麽周全。
阿笙。
溫怡偷偷喚着沈沐笙的名字，心裏充滿了屬于她的雀躍和開心。
沈母敲門的時候，溫怡的頭發吹得差不多了。
沈沐笙放下吹風機，給母親開門。
“怎麽樣，都收拾好了嗎，我們待會去樓上吃飯。”
沈母說道。
“收拾好了，你進來看看就知道了。”沈沐笙笑着說道。
“好呀，我過來看看。”
沈母邊說邊走，緊接着，她看到站在床邊，煥然一新的溫怡。
乖乖的小姑娘，穿着她買的連衣裙，用濕漉漉地眼神望着她。
“阿姨。”
小姑娘軟軟地喚她。
聲音還是小小的。
沈母的心一下子被擊中了。
她很高興，“哎呀，我們溫怡真漂亮啊，轉一圈，讓阿姨好好欣賞一下。”
聽到沈母的話，溫怡真的乖乖地轉了一圈。
沈母更開心了。
“喜歡阿姨買的裙子嗎？”
“喜歡。”
“喜歡阿姨嗎？”
“喜歡。”
“哈哈哈，阿姨也喜歡我們溫怡啊。”沈母喜滋滋地說道。
她攬着溫怡的肩膀，半推半摟地将溫怡推到衣櫃外的鏡子前。
“看看，好不好看！”
沈母笑眯眯地說道。
溫怡擡頭，看到了鏡子前全新的自己，愣住了。
鏡子裏，站着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姑娘。
漂亮粉色連衣裙，長長的頭發，幹幹淨淨，清清爽爽。
就像，城堡裏裏，被人呵護長大的公主一樣。
“好看。”
溫怡眼眶微熱，輕聲回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