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情緒
淩真愣了愣。
然後她順着魏玺的目光，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着。
是一條很普通、甚至有點俗的紅色圍裙, 上邊還有一只小貓咪的印花。
淩真再擡起頭, 忽然想起了那天在攝影棚, 她換上天青色的古裝時，這個男人沉着臉叫她換衣服。
所以……？
淩真的目光慢慢變得不善起來。
所以, 他這是什麽魔鬼審美？？難道她穿古裝還不如穿一條圍裙好看嗎！
淩真仙子出離憤怒了。
她認為這是對她神仙外貌的巨大羞辱！
魏玺并不知道她的表情為什麽漸漸惱火起來，但他能看清那雙黑亮杏眼中逐漸燃起的小火苗, 亮得發光，燒得灼人。
淩真抿抿嘴唇，把勺子一收, 直接喂進了自己嘴裏。
咕嘟咽下去，還炫耀似的舔了舔勺子, 氣哼哼地說：“沒你的了。”
瓷白勺子的邊緣, 她粉嫩的舌尖一閃而過，魏玺眸色一暗, 捏住她的手腕：“為什麽？”
淩真才不想給他解釋, 轉身去照顧自己的湯：“沒有為什麽！”
她把纖細的後背留給魏玺, 連發尾尖兒都在表示對這個大直男的不滿。
背後安靜了幾秒, 淩真沒聽到動靜, 以為魏玺走了, 于是擡手打算從櫃裏拿碗筷。可就在這時，她忽然感覺到背後一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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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堅硬的肌理挨上來, 有人從後握住她的手, 拿着那只小瓷勺, 舀了一口湯。
男人的下巴虛虛懸在淩真的肩膀上，手握着她的，把這勺湯喂到了自己嘴裏。
淩真：“……”
好可惡，他犯規！他不是人！！
—
淩家。
“萱萱，我和你說的，你考慮了沒有啊？”
淩母敲着淩萱的房門，語重心長地嘆氣。自從那個《仙問》的全民投票結束之後，淩萱連着幾天都很暴躁，脾氣一點就着，家裏都得順着她。
“我不去！——”淩萱尖利的聲音從房間裏傳出來，“讓我去求她？那我不如去死！！”
“你這孩子，胡說什麽！”淩母斥了一句，“都是親姐妹，有什麽不能說的？二丫頭撞了大運，不是正好幫襯幫襯你嗎？”
淩萱聽見這句，氣得打翻了一個水杯。
憑什麽？！
憑什麽淩真能打過簡溫怡，拿下《仙問》的女二號？誰不知道那是全書最讨喜的角色之一，演了以後必吸粉！這種好事憑什麽落在淩真頭上？
從小到大淩真都比她差，長相也是，成績也是，進了娛樂圈之後，也是處處比她矮一頭。但現在，媽媽卻叫她去求淩真幫忙，在導演編劇面前說好話，給她謀角色？！
投票那天她還發微信嘲笑過淩真，現在她哪丢得起這個人！她大喊：“我就不去！我以後肯定混得比她好！”
淩母第一次覺得讓她驕傲的大女兒不懂事。有這麽好的機會不利用，就光顧着那點心氣兒，以後還怎麽在這個圈子裏混？
她語氣強硬了下來：“你必須去！我非得讓二丫頭給你謀個角色不可！以後你就懂了，媽這是為你好！”
說完，淩母推開淩萱的房門，把人從床上拽了起來：“走！”
……
離啓程去b市沒剩兩天了，淩真為了鞏固和大佬初步建立起的情分，決定走之前多做幾頓飯。
她這天戴上口罩去了超市，給家裏添些日用品，又買了些零食，最後挑選了晚飯要用的食材，推着購物車去結了賬。
一手拎着購物袋，騰出另一只手給魏玺發語音，清清嗓子：“今日禦膳房菜譜，靈茄燒肉，仙菇小炒，上湯炖蛋，請您盡早歸來食用。”
幾秒之後，對面收到了這條消息。
魏玺打開手機，讀完，勾起唇角，眼中染上一絲笑意。
此刻，魏總身上一件綢面黑襯衫，松散休閑。黑發壓在眉上，頸間一顆痣，寬肩和胸腹的線條被勾勒出來，完全是一個冷感與性感兼備的美男。
——只是手上，卻拿着一瓶，小鯨魚噴水壺。
他好像并不覺得違和，慢條斯理地侍弄好了那顆尊貴的富貴樹，手指彈了彈它的葉片。然後，才拎起外套，離開了公司。
淩真買的東西有點多，幹脆打了個車回家。付了車費，拎着袋子下車，剛走到小區門口，忽然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哎喲，巧了，媽正要給你打電話呢！”
淩真回過頭，看見一個燙着卷發的婦人，拖着不情不願的淩萱往這邊走。
淩真眯了眯眼——哦，是原主的母親。說起來她從過來以後還一次都沒見過這位母親，只不過電話裏打過幾次交道，還都不是什麽好交道。
現在看這個架勢，她直覺沒什麽好事。
淩母生拉硬拽着淩萱，到了淩真面前，打量了一下淩真手裏拎的購物袋：“買菜了？你在家還做飯呢？”
淩真平靜道：“嗯。有什麽事嗎？”
淩母一看她主動抛出話茬，心下一喜，立刻臉上堆笑：“媽上網，看見好多人給你投票，你還當選了《仙問》的女二號？”
旁邊的淩萱一臉不忿，根本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淩真掃了她一眼，覺得有點好笑：“怎麽了？”
“真争氣！那個劇多少人搶破頭想進去呢！”淩母笑得眼尾堆出層層細紋，“你看，你姐姐本來也為這個劇準備了很久，但是後來有突發情況，才不得已放棄。”
淩真微微揚眉。
“現在你也要進劇組了，到時候天天對着那些導演啊制片人啊，正好替你姐姐說兩句好聽的，到時候看看劇組裏有沒有哪些小角色能給你姐姐！”
淩真心裏覺得好笑，轉臉看向淩萱。淩萱從鼻孔裏哼出聲，眼睛看天露出眼白：“我才不稀罕你介紹！”
淩真點點頭：“好的，那我一定不介紹。”
說完，轉身就走，淩萱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淩母掐了一下淩萱，趕緊攔住她：“哎哎哎！你姐姐說的都是氣話，她哪兒能不稀罕？什麽角色都行，只要是《仙問》裏的！”
“媽！”
淩萱最恨在妹妹面前沒面子，現在她媽甚至求着随便什麽角色給她都可以，以她的心氣根本受不了，氣急敗壞地喊：“淩真我告訴你，別以為你撿了狗屎運就能上天了！娛樂圈裏一天一個樣兒，明天我就能踩在你頭上！”
淩真心說，她還要上哪個天？本來就是天上的。但她懶得搭理這瘋子，轉身就往小區大門走。
淩母的目的沒達成，哪能放人，一個箭步上前拽住她的胳膊，“有話好商量嘛！”
淩真終于皺起了眉：“放手。”
淩萱一看，她這會兒一手提着購物袋，一手被淩母控制住，機會大好。她腦袋一熱，上去就想教育教育她：“怎麽跟媽媽姐姐說話呢？我看你是欠收拾——”
淩萱揚起的手呼着風往下落，還沒碰到淩真的臉，忽然一陣鑽心的劇痛！
接着，一道冰冷得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誰欠收拾？”
淩萱哆嗦了一下，接着被手腕上那股大力一拽，直接重重地跌坐到了地上。
邊上的淩母立刻不幹了，一邊心疼地去扶閨女，一邊大喊：“你憑什麽推我女兒！”
淩真擡起眼——魏玺？
其實剛才淩真也不打算等着給人打，但是她沒想到魏玺會突然出現。
淩真不自覺地安了安心，但看了兩眼，卻忽然意識到不對。
魏玺的表情——
男人的瞳色黑得如同化不開的墨，虹膜折射出冷光，某種壓迫性的情緒四溢而出，幾乎讓人窒息。
他看着淩萱，眼神完全不像在看一個活物，好像下一秒就會把她捏死。
即便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但那一瞬間淩真卻本能地意識到，那是一種……臨近黑化的神情。
她頓時覺得糟糕——不好，不小心讓反派大佬和他虐過的炮灰撞上了！
仔細回想起來，按照原書中的時間線，現在的魏玺依然沒有脫離黑化期，甚至這個時間段正是他黑化加劇的時候。雖然由于淩真的到來而改變了許多情節，但劇情仍在推進，魏玺這顆黑化炸彈依然有受到刺激被引爆的危險。
最近太大意了！
淩母這才看清楚這男人是那個金貴的女婿，氣焰弱下去不少，只剩一點陰陽怪氣：“魏女婿，疼人也犯不着欺負別人吧？萱萱又沒真動手！”
淩真心裏嘆氣：不想死就少說點吧！！
雖然她也不是很懂魏玺的暴戾怎麽會突然無法抑制，但她非常看得清形勢。
魏玺連眼梢都沒分給他們，伸出手，擡起淩真的下巴看了看，問：“碰你了？”
淩真怕他繼續生氣，連忙搖頭：“沒有！”
魏玺的眼神陰郁，手下卻很輕。仔細确認了淩真安然無恙之後才慢慢轉過臉，冰冷地看着剛被扶起來的淩萱。
淩萱很憋屈，還夾雜着一股酸妒：“我來找我妹妹而已，你幹什麽這樣？”
魏玺聽着她的聲音，眼中躁意和戾氣更重，直接開口：“上次的教訓還不夠？”
淩真不明所以，淩萱卻立刻明白過來——他說的是撤掉她試鏡資格這件事！
因為這件事，她在公司被罵得狗血噴頭。原本她因為嘴甜會來事，在這一批新簽約的藝人裏最得經紀人歡心。結果，好不容易求來的試鏡資格直接被拿掉，她在公司四處被嘲！
淩萱有些虛了。她原本也不知道會碰上魏玺，要是提前知道，她就算被打死也不會來！
淩母聽出端倪，拉着閨女問：“什麽教訓？他怎麽你了！”
沒人回答。
魏玺的眉眼鋒利，聲音裏的惡意毫不掩飾：“再敢出現，就不是掉資源這麽簡單了。”
淩萱的臉白了白，
“——老子直接讓你，混不下去。”
說完，魏玺陰郁地指了指馬路，“現在，滾。”
淩萱臉色變得青白，她知道這個男人碾死她就像碾一只螞蟻，而且他絕不會手軟。她現在如果不滾，以後是真的會混不下去。
淩萱的手顫了顫，然後咬了咬牙，抓住淩母，狼狽地跑了。
鬧劇終于結束。
魏玺側對着淩真，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壓住眼中翻騰的戾氣，然後才轉過臉來。
淩真雙手提着大大的購物袋，雙眸中有一絲不解，有一點小心翼翼，但很乖地什麽都沒有問。
魏玺默了一瞬，然後拿走她手裏的大購物袋，帶着人往家走：“餓了嗎？”
淩真點頭：“好餓了。”
說完，她擡起頭看了看身邊的男人。魏玺察覺到她的視線，低頭：“嗯？”
淩真伸出小手，慢慢在他後背上呼嚕了一下：“別生氣啦，會影響食欲的。”
她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熨帖在皮膚上，像是無聲的安撫。
魏玺垂眸，輕聲：“……好。”
……
回到家裏，淩真一邊收拾食材一邊思考一個問題。
現在魏玺的情緒似乎不太穩定，可後天她就要動身去b市。雖然女二的戲份并沒有那麽多，一個月就能殺青，但畢竟在劇組的時間裏她都沒法近距離觀察大佬的情況，實在有點危險。
怎麽辦才好呢？……
大卧室裏，魏玺站在敞開的窗戶邊，吹着秋日的冷風。
沒有克制好。
他垂下眼睫，擋住黑眸。
那些偏激的、獸類一般難以自控的情緒，要藏好。
不然會把人吓跑。
魏玺背對着房門，漆黑的雙眼看向遠處天際的飛鳥，不知在想什麽。
這時，房間的門被叩響了。
他轉過身，看見淩真推門走進來，絞着纖細白嫩的手指。
魏玺斂去眼中的情緒，不動聲色地看着她：“怎麽了？”
“那個……”淩真思考了一下開口方式，試探道：“你看、我後天就要去b市了哈？”
魏玺眉梢微挑：“所以？”
淩真想盡量說得合理一些，努力表達着：“所以……我在想你自己在家會不會有點寂寞，如果會的話，我每天晚上給你打視頻電話聊天怎麽樣？”
借此實時監測一下大佬的思想狀況，有黑化苗頭即時掐斷，培育積極向上的好青年——她這個炮灰太敬業了！
魏玺擡起眼，隔着一整個房間望向她。
他并不喜歡視頻通話。在公司裏見過別人舉着手機、對着一小塊屏幕傻笑的樣子。
魏玺覺得，那很蠢。
但。
淩真杏眼微眨，小心翼翼地問他：“好不好？”
魏玺：“……”
“好。”
但她不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