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跨年

淩真怔了一下。

車裏短暫地靜了靜,暖黃的車燈自頭頂打下, 兩人身上的氣息在狹窄的空間裏交纏着, 有種隐秘的親昵。

魏玺的眉骨很高, 眼窩落在陰影中, 深黑的雙眼悄無聲息地觀察着眼前的人。

他在試探。

淩真愣了幾秒才回過神來,小聲說:“我不用的。”

她當然不能收,不僅是禮物太貴重的原因,還有……之前就感受過的, 那種模糊而抓不住的不安,又輕輕緩緩地籠上心頭。

他們雖有夫妻關系的名義,但并沒有夫妻之實。她雖是仙人但也知道, 凡間若是下了聘,過了門,那就是奔着二人同心一生一世去的。

眼下她和魏玺的關系像朋友一樣, 很舒服,親近但恰到好處,不讓人有負擔。

淩真始終記得自己來自哪裏。她是天上的一朵飄雲, 留不住,也承不起。

淩真雙手捧着那只絨布盒子, 覺得沉甸甸的, 退還給魏玺:“你拍下了就留着收藏呀,不用送給我。”

魏玺開始沒接。

淩真莫名察覺到了一絲壓力,輕微地壓過來,讓她心跳不由地快了。

然後魏玺才輕輕一笑, 若無其事地接了,低聲:“我開玩笑的。”

“啊——”淩真覺得空氣中的壓力頓消,偷偷松了一口氣,“我就說嘛!”

魏玺可是莫得感情的反派人設,在原書中也沒有感情戲,怎麽可能要什麽一生一世。大佬突然正經起來是真的吓人,她剛才差點就信了!

魏玺半眯着眼,把她的神情盡收眼底,唇角的弧度很淡:“作為普通禮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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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太貴重啦!把我賣了都賠不起。”淩真擺擺手。

魏玺眸色深黑:“賣給我就行。”

淩真理所當然地把這句也當成了玩笑,小手攥拳輕輕捶了他一下:“你別鬧啦!”

魏玺淡笑一聲,打起方向盤,開車回家。

她既然不要,重金拍下的極地之心就被随手放在了儀表臺上。魏玺手搭在方向盤上,看着前路上的燈,思考着什麽。

一個合格的愛人,需要尊重她的意願,給她空間和時間,溫柔且體貼。哪怕心裏完全颠倒,也要裝得像個人。

所以要耐心一點,試探她的邊界,慢慢把人圈牢。

然後确定他的所有權,宣告他的獨占權。

他還可以等一等。

不過……他等不了太久了。

街頭的聖誕風還沒換幹淨,元旦就要到了。

新的一年即将來臨,元旦假前一天,所有人上班的心都是浮躁的。表面上對着電腦認真工作,心裏想的全都是跨年吃什麽飯看什麽綜藝度過。

趙彥是個遠視的人,他為了應付已經不遠的春節,最近正在積極相親。

慶玺高層們得知這件事,紛紛将自己的親戚朋友中的适齡女子介紹給他——畢竟趙副總雖然廢話多了點,但好歹也算年輕有為儀表堂堂!

魏總知道他相親之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笑。

帶着濃烈的嘲諷和優越感。

趙彥:……您有老婆好了不起是吧!!!

其他衆人表示:是的,好了不起。

他們也想娶仙女QAQ

不過在衆人的努力下,趙彥還真相中了一個心儀的。小姐姐樣貌品性皆好,琴棋書畫精通,是個很有品味很有格調的人。恰好約會這天趕上跨年,趙彥絞盡腦汁,最後決定帶小姐姐去聽音樂會。

多麽有逼格的跨年活動啊!趙彥非常滿意。

結果當天晚上下班前,辦公室裏傳出一聲悲鳴。

“我被鴿了!”趙彥哭泣,“她負我!”

衆人安慰:“怎麽回事啊?之前不是聊得好好的嗎?”

趙彥哭喪着臉:“可能是我太着急,拉了一下人家的小手,然後就被嫌棄了。”

一群糙漢圍在一起嘆息:“唉,這種有才的女孩子都很矜持的,老趙啊老趙!”

但總之,他這兩張音樂會的票就空了下來。

周圍的男人不是苦逼兮兮的單身狗,就是孩子都能打醬油受不了這種浪漫的老男人,送誰都不太合适。

于是幾分鐘後,這兩張票出現在魏玺的辦公桌上。

魏玺白皙修長的手指夾着票,掀起眼皮。

趙彥很狗:“跨年這麽好的機會,你和嫂子不來點浪漫的嗎?交響樂團音樂會哦,選的都是古典樂名曲。”

魏玺挑起眉梢:“你被甩了?”

“……”趙彥心口一痛,“往事莫要再提。”

魏玺垂眼看了看,把票還給了他。

趙彥:“你不去嗎??”

魏玺拿着手機站起來,扔下一句話。

“你的票位置不好。”

趙彥:“…………”

我有一句髒話……算了,我不敢講。

年底這兩天真的很冷,31號這天尤其的冷。

淩真聽說大家都很喜歡跨年這項活動,尤其是小情侶們,據說還會專門跑到廣場上去等跨年。

她表示不能理解——多冷啊!

淩真最近也不知道怎麽,特別畏寒。又沒有什麽工作,于是連着在家宅了幾天。

所以這天魏玺回家,說帶她出門的時候,淩真是很抗拒的。

她穿着厚厚的珊瑚絨居家服,今天是淺紫色的,整個人像一塊軟綿綿的香芋,窩在沙發裏拒絕:“外邊好冷,我不去。”

魏玺坐在沙發邊,挨着她暖烘烘的身子,垂眼:“直接送你過去,不冷。”

淩真翻了個身,背對着他:“還要換衣服,好麻煩的。”

魏玺扶着她的肩膀把人翻回來:“我幫你?”

她這樣擰着身,領口被壓得偏了,半邊纖細伶仃的鎖骨露了出來,連帶着一小塊白皙如玉的肩頸,就在魏玺的手指邊。

微微一動,就能碰到她的皮膚,溫熱滑膩,像是要把人的手指融掉。

魏玺俯身按着她,眼底漸漸浮出暗色的紋。

偏偏有人無知無覺,紅着臉去推他肩膀:“你說什麽呢?誰讓你幫啊……”

魏玺一伸手,直接把她的手腕壓到了沙發上,唇角一勾:“那你自己來?”

最近魏玺太好說話了,導致淩真時常忘了他的人設,膽子變得超大。

她整個人被按在沙發上的時候就更生氣,黑亮的杏眼帶着火光,在在手底下來回掙動,還偷偷踢了他一下。

“你怎麽逼人呢!”

魏玺不但沒生氣,反而唇角帶笑。一只手鎮壓了她的所有動作,等她消停了才俯身,湊近她耳邊:“這就叫逼你了,嗯?”

他還什麽都沒做呢。

魏玺聲音輕柔,淩真卻忽然一激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個姿勢有多危險,于是一秒乖了。

她柔嫩的脖頸就在手邊,魏玺的指腹摩挲了一下,感受到她脈搏的跳動。

他輕聲問:“現在可以去了嗎?”

淩真這時候慫乖慫乖的:“可以了。”

……她哪裏打得過QAQ

魏玺這才松開她,撚了撚手指,若無其事地站起身,讓她回去換衣服。

淩真一邊走一邊揉了揉臉,心想好好說話不行嗎!

就為了讓她去那個啥啥音樂會,也太拼了吧……!

今晚的演出地點在市區的大劇院,分兩場,上半場是柏林來的交響樂團,演奏A大調第七號交響曲等世界名曲,下半場是鋼琴聲樂和鋼琴獨奏。

到底是要出入這種正式的場合,淩真換了件印花襯衣,配黑色毛呢裙子,細長的腿收進高筒靴裏,外邊罩一件厚實的長款大衣。

兩個人到了劇院,表演還有十五分鐘就要開始,劇院上下兩層坐得滿滿當當。不知是不是因為跨年的原因,來的觀衆裏很多都是情侶,兩兩入座,姿勢親熱。

淩真跟着魏玺,去了二層包廂,位置正對舞臺。金色大廳明亮寬敞,舞臺在光源中心,非常耀眼。

她小聲問魏玺:“我不太會欣賞怎麽辦?”

淩真雖然也很喜歡歌舞,但畢竟沒怎麽接觸過西方古典樂。但周圍的觀衆看起來似乎都很懂,她稍微有一點擔心。

魏玺坐在她旁邊,手臂搭在她身後,像把人圈在懷裏:“沒事,随便聽聽。”

上半場的交響樂開始。

淩真第一次接觸,卻直接被所有樂器交織在一起的恢弘氣勢震撼到了。這還是她第一次真正領略凡人的藝術水平,整整一個小時沉浸在音符之中,完全忘了身邊的人。

魏玺的手勾着她散落在肩的黑發,黑漆漆的眼睛掃了她幾眼,最後無奈笑了。

原本只是想一起跨年而已,沒想到她喜歡。

等上半場結束,淩真的小臉粉白,眼神發亮:“好棒啊!!”

魏玺挑起眉梢:“你開始不是不想來。”

“我錯啦,”淩真笑眯眯的,“謝謝老板帶我。”

下半場的鋼琴聲樂表演,淩真也聽得很認真。

整個舞臺上只剩下鋼琴和表演者,四周燈光暗下去,舞臺就成了唯一的光。

淩真看着聲樂演唱者投入的神情,心底忽然一動。

她也很喜歡那個地方。相較于站在鏡頭前,淩真似乎更喜歡站在舞臺上,用舞姿,歌聲,樂器去表達心中所想。

或許她還能回到仙界,也或許無法再離開。但剛來時她的目标只有保命,而現在她已經快要獲得自由了。

所以,她或許也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

淩真目光發亮地看着舞臺表演,默默地把這件事記了下來。

最後一個節目是鋼琴獨奏。

聽到這個曲子,淩真興奮了一晚上的心忽然靜了下來。

那是一首很悠揚的鋼琴曲。音符如同色彩,渺遠地勾勒着夢境,如同霧蒙蒙的夜晚,月牙爬過樹梢,訴說着無言的思念。

淩真有點怔忪,悄聲對魏玺說:“我雖然不太懂,但是好美啊……”

魏玺勾了勾她的臉頰。

Cir De Lune,貝加摩的月光,阿爾卑斯的雪夜,德彪西曲子裏的斑斓光影。

但他用指尖揉揉淩真的耳垂,點點頭,低聲:“嗯,我也不懂。”

……

等音樂會結束出來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在大廳裏待久了有些悶,兩個人在附近走走再回家。

走到另外一條街上,店面很少,幾乎沒行人。漆黑的長街上,只有他們倆的身影。

淩真腦海裏還回蕩着剛才那首曲子,雖然完全是不同的音色,但卻總讓她想起他們那裏月宮的一首小調。

淩真在心裏回憶着那個曲調,忽然有些克制不住的想念。

她拉了拉魏玺的袖子:“我給你唱我們那裏的歌吧?”

魏玺垂眼:“……好。”

少女清了清嗓子,然後迎着朦胧的月色,唱起了一首古老的小調。

……

一整年的盡頭,寂靜的深夜,她在身邊清唱。

月光下,少女的臉龐柔和,嗓音婉轉清亮。

連經過的夜風,都讓人滅頂地心動。

作者有話要說:  一顆糖!

現在的甜都是小打小鬧~像真真這種開竅晚開竅難的寶寶,開竅之後會格、外、甜喔(嘻嘻嘻)

為了後邊的甜,玺哥還需要努力~

感謝秋遴、ENINEI、zjzq123三位同學的營養液,二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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