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薛姨媽這是頭一次有點怕薛蟠回來。寶釵自然是看出來了，又不好冷場，就問道：“哥哥原說能早些回來的，怎麽耽擱了這麽久，事情還順利嗎？媽媽和我都很擔心呢。”薛蟠笑笑飲了一杯酒說道：“恩，出去了就順道去了一趟蘇州買了些土儀。”寶釵看了薛蟠一眼，又不露痕跡的看了眼薛姨媽，就一心一意的吃起菜來。薛姨媽也是怕，道：“我的兒，你才剛回來，先休息休息，再去拜訪各處。禮物的事我和你妹妹辦就成了。”薛蟠似笑非笑的應了，回道:“妹妹辦事我是放心的。只是我想問一下媽媽，我說的事，媽媽放在心上了嗎？“薛姨媽勉力回道：“我同你姨媽說過的，想着什麽時候老太太高興的時候就和老太太提。只是哪知道那孩子是個沒福的，生了這樣的病。诶—若是別的病，憑她怎樣，我們還能不管不成。”薛蟠冷笑道：“媽媽別欺我不懂，這種病不是長年累月的根本不能成。那事鬧得這樣大，媽媽還想遮掩不成。趁早說開，我還有耐心聽聽媽媽的辯解。”說完就冷冷的看着薛姨媽。薛姨媽登時眼淚就出來了，哭道：“我也不想的呀。”寶釵忙上前去勸，說道：“哥哥別吓到了媽媽。哥哥若是執意的話，趕明兒媽媽就去同老太太提。”薛姨媽也是忙忙的應了。薛蟠冷哼了一聲，連禮也不行擡腳便走了。薛姨媽摟着寶釵哭道：“我這是做什麽糊塗事啊，蟠兒不會不顧我們了吧。”寶釵勸道：“媽媽這事做的.....也該和我說一下。秋姐姐已不是什麽丫頭片子了，哪裏由得了人說打說殺的。現今這樣我們也只能随了哥哥的意，明日裏去同姨媽說，否則我們同哥哥還能有什麽情分。”說完，寶釵自個也是落了淚來，暗道：哥哥現在雖說是長進了，但是對我和媽媽卻是沒什麽情分了。怕不得我們在他心中的分量及不得秋水的一星半點。

第二日一早，寶釵和薛姨媽兩人就一同乘車去了賈府。薛姨媽直接去了王夫人的上房。寶釵回到園子裏，想了一會兒就讓莺兒回衡蕪院，自己轉道去了□□館。黛玉那時才剛起，依着桌子在那喝粥。小丫頭引着寶釵進來了，黛玉放下筷子笑道：“姐姐這麽早就來了，莫不是聞到我這的粥香不成。”一面又叫紫鵑下去再盛一碗上來。此時黛玉已有了自己的小廚房，這是賈府中獨一份。寶釵這些日子常來，也不推辭，笑着坐了。等黛玉喝完，寶釵又細細的問了她昨晚上睡得好不好。黛玉點頭，笑着說：“現在還好些。不過等天氣再熱些，我就難睡了。我是有些苦夏的，呵，這倒是有點像姐姐......”話未說完，黛玉就轉頭去向紫鵑要茶喝。寶釵好像沒覺出什麽，笑道：“是的呢，秋姐姐身子向來好，獨夏天的時候沒什麽精神，飯也懶怠的吃。”黛玉點頭，沒接話。寶釵自顧自的又說了一些秋水的事。後來見日頭漸高，笑着用帕子捂着嘴說：“鬧了你半天，我也該走了。你自己也多顧着自己的身子，否則秋姐姐見了又該心疼了。”說着就要走。黛玉起身，留了一回。寶釵笑着推辭說道：“我媽媽也來了，等會要一起吃呢。”黛玉點頭，親自送她出了抱廈。

黛玉見她走遠，自己坐在廊下忖了一會，不一會就笑了。回了屋，自己去找了趙嬷嬷吩咐道：“嬷嬷私下裏把姐姐的東西都整整。久不用等姐姐回來該不好了。”趙嬷嬷心裏奇怪但也不問就應了。黛玉自己自去侍弄秋水那些愛用的帖子筆墨，臉上不由得帶了笑。

寶釵先回了衡蕪院打算稍事休整了一下再去了王夫人那。剛有小丫頭回說王夫人留了飯，請寶釵過去。寶釵心煩的緊，想着這一件兩件都是些什麽事，只得去取了顆冷香丸，吃了才好些。莺兒在旁邊勸道：“姑娘若是不想去就不去好了。這麽些事姑娘就是知道了也說不上話，反倒惹了兩頭的嫌。”寶釵想了想，就叫莺兒去王夫人那回話。

薛姨媽聽了莺兒的回話忙叫莺兒回去侍候寶釵，王夫人也說了些場面話。薛姨媽就與王夫人直說：“蟠兒是一心想娶林大姑娘，我也拗不過來，也只能遂他的意了。這件事還請姐姐費心去和老太太提。”王夫人聽了捏了捏手上的佛珠，說道：“我們先前做的事秋水怕是已經猜到些了，若是将來和蟠兒提了一兩句.....妹妹別忘了那些事可是妹妹親自同意的，連那藥也是妹妹交到我手裏的。”薛姨媽也是怕，說道：“姐姐何苦說這些吓我，我們本就是一繩上的螞蚱。還能有什麽辦法。現今蟠兒已是什麽都不顧了的，若是娶不到林大姑娘，怕是蟠兒再不理我和寶釵了。”王夫人有些不悅的看了眼軟弱的薛姨媽，繼續說道：“既然蟠兒一心想娶秋水，我身為姨媽也不好棒打鴛鴦。既這麽着我就去同老太太提。蟠兒年歲也長了，是該取個媳婦傳宗接代了。只是将來這管家的權妹妹可別輕易松手啊。”語氣是說不出的柔和親昵。薛姨媽擦了擦眼角，點頭應是。王夫人後來又薦了幾個有幾分姿色的賈家的家生女兒，說是怕到時薛姨媽那怕是會人手不夠，送給薛蟠使喚。薛姨媽也是知道王夫人的意思，推辭了一番說是自己原本也備了幾個，不缺人。但架不住王夫人多次勸說，就要了兩個。王夫人見薛姨媽要了才笑道：“不過秋水在外頭住着也不是個事，不如妹妹什麽時候得空就去瞧瞧，勸她回來住。不過就是受了點氣，就鬧這樣大的脾氣也忒不成樣子。”哪知薛姨媽回道：“我也想早早的将秋水娶進門，等蟠兒的事了了才好準備蝌兒和寶丫頭的事，怕是有的忙了。再者說了，我們如今打了這樣的意思也不好在露面，否則叫人笑話。”頓了頓，不等王夫人開口又繼續說道：“我先頭是一點準備都沒有，是該花些

心思。又是與姐姐結親，就該準備豐厚些，否則面上也不好看。姐姐也幫襯我一下。”就這樣把話岔開，回絕了。王夫人心裏就不大高興，但也只能作罷。

等過了幾日，趁着賈母高興，就由鳳姐出頭，王夫人和薛姨媽就把這事還有薛蝌和刑蚰煙的事一并說了。鳳姐在旁打趣，說些漂亮的話。賈母似笑非笑的掃了眼王夫人和薛姨媽。賈母笑道：“我說原先會發生這麽些事呢，原來在這等着呢。果真是福禍相依呢，古人說的不差。”鳳姐只做聽不懂奉承着賈母說道：“可不是呢。古人說好事多磨，這理不差呢。”最後薛姨媽開口說道：“這兩件事還得央老太太做媒呢。那林家也是要通知的，叫她們早作準備是正緊。”賈母笑道：“姨太太心急了呀，二媳婦也該幫襯着啊，都是自家親戚不用顧忌那些虛禮。”王夫人只得應了說道：“既這麽着，我們還是得派個人去将林大姑娘請回來。否則從外頭嫁出去不成個樣子。”一面就吩咐鳳姐去準備。鳳姐看了看老太太，老太太就點了點她笑道：“你這猴兒，還想從我這讨賞不成，等成了只管去向太太和姨太太要去。我給你做主呢。既然是姨太太家要辦喜事，二媳婦只管去幫忙，這府裏還有秋水的事只管交與鳳姐安排。她躲懶躲了這麽些天是該勞累些。”鳳姐忙接了賈母的話，說笑了幾聲。幾人又商定了等問了黛玉地方再擇個好日子去接了秋水回來。不過在秋水回來之前，這些事還不可露出來，省的有風言風語出來。

等秋水收到黛玉的信時，心裏隐隐是猜到了大概是薛蟠做了什麽事，還不等細想，臉就紅了。又想着黛玉說的一些事，于是有些不放心，回了信說：“塵埃未定之前都別漏了風聲。此事未必會這樣順利，這些日子你也該多小心些。上次我們的人都用上了，此時怕會被她們牽制住，你也別大使喚她們了，叫流月趙嬷嬷再梳理一次。我已寫了信叫林叔上京來，所以外頭的事你皆不用擔心。我或是住下或是回蘇州都是無妨。此時時氣還不大好，你多保養着，聽嬷嬷和紫鵑的勸，別只一味胡來。若是叫我知道了，我可就不理你了。”囑咐了一大堆。又不放心，特特寫了一封信給趙嬷嬷叫她注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