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今天天氣挺好的。」到了地方，響石純子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她擡頭看着碧藍的晴空，從衣服兜裏掏出來一盒煙，遞給九能秀臣一根，自己也拿了一根。

接過煙，九能秀臣看着響石純子在陽光下閃耀的側臉，一瞬間有些晃神，直到打火機的火苗竄到他的眼前，他才回過神來，叼着煙把頭湊了過去。純子這家夥長大了，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見的緣故，九能秀臣覺得她長得有點好看。

比以前泥巴血水糊一身要好看。

「怎麽說大家都是一起長大的。」一想到全身心地信任并保護着他們的菅田和志，響石純子的眼睛就控制不住地變紅起來，那件事之後，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但是菅田和志那家夥卻像個笨蛋一樣拼了命地維護她，不允許任何人說她的壞話，如果不是因為那個時候大家都還是小孩子，沒有辦法讓生活按照自己的意圖繼續下去的話，她應該是不會轉學到海老冢中學去的。

「你真的一點都不難過嗎？」

問完這句話，響石純子也沒有想要聽到回答的意圖，她把頭盔挂在後視鏡上，轉身随意朝一個方向就離開了，燃燒着的煙泛着紅橙的光芒，被夾在手指間，直到灼熱的溫度靠近皮膚才想起來要吸上一口。

他真的不難過嗎？

九能秀臣把煙扔下公路，狠狠地踹了一腳護欄，慢慢蹲了下去。

純子那個混蛋，擺出來一副要殺了他的模樣，卻只把他帶到菅田和志出事的地方，輕飄飄地問一句你真的不難過嗎就離開，然後把他一個人丢在原地。

這和她當初殺了人轉學離開，然後了無音訊有什麽區別，龍信能打，菅田有魅力，純子是個瘋子，只有他九能秀臣什麽東西都不是，只要和他們在一起，從來就沒有人真的在意過在場的是不是還有一個叫九能秀臣的人，從來都沒有。

他又有什麽好難過的，又不是小學沒畢業的笨蛋還會一個人躲起來哭，菅田那家夥死了就死了，又不是他們哭一哭就能活過來的。

而且，只有他死了武裝戰線才能歸他不是嗎？那他為什麽要難過，他應該開心不是嗎？

九能秀臣捂着臉笑着，升起來的太陽照在他的身上，有些燙，比他眼中的淚水要燙一些。

煩躁地走了一會兒，太陽越升越高，溫度也滾燙起來，就這麽走在馬路邊，吹着風，響石純子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一個人安靜地待着了，明明她入學鈴蘭也才沒幾天不是嗎？

拿出來手機，通訊錄裏總共也沒有幾個名字，她離開的時候，大家都還沒有手機，她也沒有再回去找他們的企圖，反正，只要她在鈴蘭這個地方，就不用擔心他們不會找過來。

鈴蘭一直以來都是這個城市的難以逾越的頂點，既然已經在這裏了，她響石純子也該認真地期待未來的生活了。

Advertisement

「伊崎，我，純子。」

「啊，那不重要，能過來接我一下嗎？走回去好累啊，我餓了，對了，我的吃的呢？他們不會給我吃完了吧？！」提到吃的，響石純子的聲音瞬間就大了起來。

讓純子等一下，伊崎瞬擡眼，九能龍信正坐在他的對面，看着他，伸着手。

「純子？」九能龍信拿過手機，眉頭微皺，他和九能秀臣還有以前那群人一樣，都以為響石純子已經離開縣內了。

「啊，龍信啊，那正好你過來接我吧，我離菅田出事的地方不遠，懶得走回去再看秀臣那張反派臉了，往北。」說完，響石純子沒有給九能龍信再多說話的時間，直接挂斷了電話。

大概明白自己大哥不會被純子收拾一頓之後，九能龍信就給一旁九能秀臣的親信一個眼神，示意他已經沒問題了，在那人帶着一群人離開之後，九能龍信身體微微向前傾，皺眉盯着伊崎瞬：「可以和我說一下純子現在怎麽樣嗎？」

「你不要自己問他嗎？」辰川時生喝一口咖啡，沒怎麽猶豫就直接開口了。

「啊，因為他看起來好像很讨厭從第三方獲取信息這種方式，我可是被當面教訓了一頓。」見九能龍信扭頭看着他，辰川時生撓了撓臉，露出來一個略顯傻氣的笑容。

想了一下響石純子得到小道消息就跑過去和他們分享的樣子，九能龍信覺得有些恍惚，真的已經過去那麽久了嗎，久到純子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響石純子打架很兇這一點他是知道的，但是她從來不會下死手，而在對方沒有反抗能力之後還繼續動手這種事情她以前也沒有做過。

現在都不一樣了。

點了一下頭，九能龍信把手機還給伊崎瞬，起身說了一句我去把純子接過來就離開了，目前為止，他還想不到有什麽好地方可以留一片安靜的空地給他和響石純子談話，而這裏看起來就還不錯。

「純子。」沒用多長時間，九能龍信就看到蹲在路邊的響石純子，她正一下一下地戳着護欄，嘴裏不知道在低聲嘀咕着什麽東西。

「喲，龍信。」響石純子起身，對九能龍信扯出來一個大大的笑容，這一點她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樣。

「上來吧。」

「我想菅田了，」響石純子鼓着嘴，有點想哭，她走到九能龍信的面前，低下頭，手指絞着自己衣服的下擺，「可我又不能去看他。」

響石純子知道，菅田和志的墓碑附近一定有不少眼線在守着，她知道自己這條命值多少錢。

特別是在菅田和志死了之後，沒有人再壓着她還在戶亞留市這個消息的現在，那她再待在鈴蘭估計會把鈴蘭的人牽扯進來吧。

「我其實還挺喜歡鈴蘭的，媽媽也是，搬家很累的。」面對九能龍信，很多對着別人不能說的話就都能說出口了。

「我知道即使年紀小，你也不會随意動手殺人，為什麽到現在你都不願意把具體經過說出來，純子，就連警察都認為事情是有隐情的，你為什麽還要隐瞞當時的事情？」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九能龍信，他也私下調查過，就如同那個組織的人一樣，但是他什麽都查不到，當時的事情只有響石純子和死掉的那個人知道。

「…我…已經毀掉他的家庭了…如果、如果再說出來的話…」響石純子磕磕絆絆地張嘴，擡頭看着九能龍信的眼神很迷茫，她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遵守當初的約定。

所有人都認為她是加害者，明明她是受害者不是嗎，她到底是怎麽把自己變成如今這副樣子的。

九能龍信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着響石純子，但是響石純子知道他的意思，他在問她，那她的家庭和她的人生呢。

「我要…找他們…談一下嗎？」響石純子覺得自己腦子有病，直接把當初的事情說出來就可以了，她沒有對不起誰的地方，為什麽她要過着這種時時刻刻都覺得自己犯了彌天的大錯的生活。

「我可以幫你，純子，菅田死了。」所以，別讓我還沒從見到你的喜悅中回過神就發現你也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怎麽說呢，九能秀臣這個人，雖然他的做法挺讓人不恥的，但是菅田的死是個意外，既然是從小到大的朋友，我覺得難過應該還是有的，他也不是那種無可救藥的人，畢竟漫畫沒有把所有的細節都描繪出來，我就自行腦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