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瘋婦人篇(十)

就在紅事後的第二天,給齊家浣衣的婆子,看到有一個丫頭捧着疏衰裳,齊,牡麻紙,布帶,疏履這一整套白喪服過去了。

“呸!這是哪個不吉利的,新夫人剛入門,就送了這一套過去?”婆子搓着衣服,問丫頭。

丫頭答道:“是新夫人的親爹去了。”

“荷喲!”婆子好像聽到什麽似地叫了一聲,壓低聲音:“昨晚?三年?”

丫頭詭秘地比了一個指頭,說:“這位好運!是嫁進來了後才晦氣,只要守一年呢。”

婆子荷喲的又笑了一聲:“那昨晚?”

丫頭搖了搖頭:“晦氣!老爺嫌晦氣,轉身就去姨娘的房了。”

婆子懂了,就讪笑着不再開口。

林氏是昏迷着被擡進洞房的。

但是洞房也沒能成。因為就在那一晚,風雨乍作的時候,林家傳來消息:林嗣宗西游了。

齊子成留着長長的胡須,頭發裏有銀絲,身材胖盤,皺紋邊是丹鳳眼,氣度威嚴。

他聽了消息,也不意外,轉身就出去了。離開前,對着剛剛蘇醒過來臉色蒼白的林绮年,很是和顏悅色地開口:“夫人不要哀毀過了。”

新婦既入夫家,就是夫家的人了。所謂女子不二主。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女子在家的主是父親,因此未嫁女要為父親守三年喪。

而已嫁女的主是夫,所以要守夫家的規矩,為夫家翁婆和夫婿服三年重孝,而為自己的娘家父親,卻只能服一年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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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婦林氏,卻堅持要服三年喪。

齊老爺聽到這個要求,是很不悅的。

然而到了西苑門口,他一只腳剛擡起來,又縮了回去――他想起來,這是一個剛死了親爹的女人的院子――不吉利。

他皺着眉,叫婢女去喊。

喊了幾聲,他看到房裏被幾個婢子簇擁着,慢慢走出來一個身着高領,披着麻衣,身材文弱,面容清麗卻蒼白異常的少女。

她走得很輕,好像元氣大傷一樣。

少女到了門前,以很漠然的眼光看過來。那是看一個陌生人的眼神。

齊老爺倒是眼前一亮,看見她細細的柳葉長眉,年輕鮮潤的面容,雪白的皮膚和文弱袅娜的身材――

他掃視了一圈這青春的軀體――比他家那幾個姨娘還要貌美年輕。

他動了動眉,扯了扯皺紋。因為這年輕潤澤了他的眼,開口的時候,語氣都溫和許多:“夫人,你這樣是禮法不通的――齊家也需要你主持。但是你有孝心,這很好。我家是通情達理的人家,你可以守一年半的孝。”

但是腳下還是牢牢站在院門之外。

少女沒有說話,好像很厭惡他這樣的眼光,只是冷冰冰地看他一眼,掙脫幾個婢女的手,扭頭就走,回房去了。

少女身後一個婢女連忙上前向齊子成賠罪:“老爺,夫人她哀毀過剩,神智有點……”

這是林家大舅子特別從自己房裏,陪嫁給妹妹的婢子中的一個――林绮年原本就沒有甚麽貼身婢子。

齊子成剛剛顯示了大度,這個時候是不能小氣的。他不痛快地,頗有威嚴地:“既然如此,這幾日就好好照顧夫人。”

――只是婢女們不敢這時候就告訴齊子成:他這位新夫人,曾數次自盡。幸而因為林大郎君的囑托,她們幾個下人拿自己的賤命苦苦哀求她,才暫時打消了新夫人尋短見的念頭。

只是――這位過去的林家娘子,現在的齊家新夫人也真怪。為什麽要因為她們幾個下人以命相求,就極為不甘地妥協了呢?

不過她們家人的賣身契還在林家手裏。照林郎君――哦,現在說林老爺的話做就是了。

―――――――――――――――――――

齊家的新夫人林氏,在嫁過來的頭一年,除了在頭七去林家奔喪,返回齊家後就是在守喪中獨自默默在西苑裏的――老爺是不會進守喪人的院子的。

何況照規矩,岳父仙游,齊子成也是要服缌麻之喪――就是服最輕的三個月喪。

但是三個月過去後,齊府人人都說這位新來的夫人何其古怪。

她院子裏的許多婢子,都紛紛熬不住這樣清冷,一個個想着法子離開。

新夫人也只是輕輕巧巧就放了。到後來,西苑院子裏只剩了幾個林府陪嫁過去的下人。

這位夫人卻混不在意。

也許真是大孝之人,哀毀過剩?

府裏再怎麽言論紛紛,時間還是一點點的過。

慢慢的,一年半終于到了。照禮,新夫人可以掌家了。

西苑裏面卻還是深居簡出。

這天,齊老爺和同僚在章臺喝了點小酒,喝得醉醺醺回來。

他轉了一圈,看了些婢妾女人的舊臉――都是不變的驚喜神色,柔順卑弱的姿态。白慘慘臉,紅通通唇,也不大新鮮了。

“敗興,敗興。”他噴着酒氣,踹倒一個胡凳後,在酒熱中,獨自踱着步往一個有荷塘涼風的方向去了。

荷塘邊踱了一會,齊子成看到荷塘邊一個院子的門口,一個婢子自作主張地把一盞白燈籠換下了。

哦!他想起來:這是他那至今沒有近過身的新夫人的院子。

這時候涼風一吹,齊子成清醒了一些。他想起新夫人的青春軀體和鮮潤的面容,不由擡腳往西苑去了。

齊子成進來的時候,少女披着一件單衣正在讀書。

經過一年半的靜默,她似乎恢複了一些元氣與血色。

暖色的燭光下,她讀書的時候,雪白瑩潤的側臉專心致志。

真是新鮮美好的*。

“夫人――”齊子成叫了一聲。

少女站起來,和齊子成等高――這讓齊子成很有點隐秘的不悅。

“你來做甚麽。”少女啪地放下書。

胖盤而有皺紋的齊老爺,目光在她單衣下外露的一點雪白的肌膚上梭巡,在她年輕而微微起伏的胸脯上徘徊,嘴裏噴出一股酒氣:“來看你,夫人。”

少女哈地冷笑一聲,似看穿什麽,有點反胃,扭過頭去,不願多看一眼,十分不恭敬地說了兩字:“喪期!”

然後,她向門外喊:“請老爺回房醒酒!”

沒有做聲。

齊老爺那副士大夫的樣子落下去了,升起來的是嫖客的嘴臉:“夫人,你只需要守一年。我們是夫妻。是夫妻,敦倫是人之大禮。婢女怎敢攔呢?”

少女不願同他多說,拿起一幅蠟燭架子,吹熄了,居高臨下地,拿燭架子尖銳的頭比劃了一下:“出去!”

齊老爺瞪着她:“你――!女徳不曾學嗎?”丈夫的需要,妻必須滿足,謂之順。

少女蔑然地重複了一遍:“出去!”尖銳的架子比劃得更近。

揮舞的架子劃傷了齊子成的粗肥臂膀上一點油皮。

齊子成被吓出一頭冷汗,悻悻轉身快步走了。

――然後?

然後第二天,西苑裏就布滿了欺齊府家生子,個個都是蠻橫力壯的婆子。

而齊子成手上的傷,府裏都傳開了:一個不肯讓丈夫近身的妻子。

府裏的竊竊私語簡直沸反盈天。

一個女人――哈,一個女人怎麽有資格拒絕丈夫的親近?

齊子成很不滿地去見林壽永的時候,說了這一事。“親家!你的好妹妹!”

林壽永披麻戴孝迎接這個大了他近二十歲的妹夫。他現在重孝在身――他得守三年。

聽了齊家的事,他想了想,嘆道:“妹妹從小就跟着父親,學得有些清高,恐怕這夫妻一道,不大懂。”

齊老爺瞪起眼,聽林壽永說:“唉!唉!所悲我家門不幸,自幼喪母。親家莫急,我請人去勸勸。”

說着,林壽永又慢條斯理勸道:“要折服一個女人。一個已經是親家你妻子的女人,還能有甚麽手段?這都是老法子。親家當明白的。”

這天晚上,齊子成又輾轉反側,想着那個少女鮮潤美麗,又傲慢的神色,和她新鮮幹淨的*。

年紀越大,對這種青春和幹淨,心裏頭就越想。

想得睡不着。最近府裏的姬妾都沒滋味起來。

齊老爺坐起來,摸着自己發福腆起來的肚子,砸了砸嘴:“一個女人而已――!”

他又邁向了西苑,帶着身強力壯的下人――他可怕了上一次的遭遇。

“夫人,昨晚是為夫醉了。今天我們來談談,談談。”

林绮年在周圍婆子的瞪視下,慢慢環視一周,哼了一聲,忽然開口道:“談什麽?”

見她語氣裏的意思似乎松了下來,齊自成滿意起來,命下人們站到門外去守着,不要走遠。當然――他早就先叫下人把房裏所有尖銳的都收走了,燭臺也換成了鈍的。

他坐到少女對面,笑道:“聽聞夫人是飽讀詩書的才女。為夫不才,也讀了一點書,當與夫人共話千秋。”

齊自成目光一直徘徊在她執着書的修長手指上,嘴裏說:“夫人看得是甚麽書?”

少女道:“手劄。先人治水的手劄。”

齊子成一時愕然,撫須道:“夫人怎麽看這……”

“不然呢?”她掀了掀眼皮:“讀什麽?”

齊子成道:“這等書,我尋常清貴士子都不看,乃是與匠工打交道的小吏要鑽讀的。夫人正是好年歲,讀這豈非敗興?我房裏還有些烈女傳一流。還有一些四書――”

“你說的我不愛看。”少女冷笑一聲:“史書我倒是看得進幾章。”

“哦?哪幾章?”

“陳勝吳廣,黃巾起義,則天皇帝。”

齊子成聽了,臉一下子青起來,道:“都是大逆之輩。”

林绮年不以為意:“哦,你齊家三代在江南,根深蒂固,廣占良田。怕老百姓學黃巾起義,無可厚非。至于則天皇帝,天下碌碌須眉,對其朱筆殺伐得也從來不少。”

齊子成喝道:“不要胡說,夫人!”

少女又冷笑一聲:“道貌岸然。既然說要共話千秋,又何必動怒?”

燭光下,她肌膚越發潤澤,即使是冷笑,也同樣青春逼人。

齊子成何時被女子這樣不恭順過,頓時大怒,只是因那點留戀*,才強忍道:“夫人,诽謗夫家,是要論罪的。”

林绮年懶洋洋道:“诽謗?你覺得我哪裏诽謗了?你不是還曾向聖人哭訴說家鄉宗族占的那些水田,其實都是百姓不要的荒地,與其給百姓養魚,不如由你家造福鄉裏,把這些廢田養肥後再給百姓種?“

齊子成倒豎起眉毛:“住口!你一個婦道人家哪裏知道的這些诽謗之詞!胡言亂語,關心江南的農桑水田作什麽!簡直是母雞打鳴!”

林绮年看起來可不想住口,她決意激怒齊子成似的,挑起眉毛:“不料老爺竟然是個起光之徒。”

起光之徒是一本經典的民生雜談裏諷刺過的著名庸官典故。

一邊欺上,一邊瞞下。

熟料齊子成頓時兩眼一茫然。

顯然沒聽過。

林绮年看他這樣,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這個曾在江南勸農桑的禮部官員,恐怕是從來沒看過這種事關農桑和民生的書籍雜談了。

少女吟道:“碌碌得志向,高明居下堂。”

最後這句詩,齊子成是聽明白了。他為這個賤女子的傲慢而羞惱異常,勃然起身,道:“再高明,你也是個女人,夫人!”

齊子成走近她,眼光徘徊在她的胸口:“夫人并無親生子。還是趕緊生一個兒子,再來高談闊論。”

“兒子?”林绮年止住笑,輕蔑的眼光一掃而過:“你不配。”

她忽然拿起燭臺:“鈍器不能過于傷人。但是蠟燭卻能起火。”

齊子成哼道:“婆子和小厮們就在外邊。賤婢來不及傷我,倒是要連累府裏的下人挨罰。”

林绮年倒是又笑了:“我燒得不會是你――!”

哎呀,齊子成驚恐地看着她把蠟燭上的火往自己雪白的臉上倒去!

荷喲!這尚未享用的身軀便要毀了嗎?

他胖盤的身軀撲上去,一把撲過去,打翻了燭臺,火一下子在地上熄滅了。

齊老爺胡須被燒焦了一些,看着被闖進來的下人們擒住的林绮年,惱羞成怒:“瘋婆子!”

林绮年被擒住,也沒什麽特別神色。只是仰着頭,只是傲慢地微笑。

滿意慣了的齊子成,終于意識到:一個女人,一個女人……

一個女人嘲諷了他,傲慢于自己應該服侍的丈夫!

這個發胖和發皺紋的男人,喘了一口粗氣。他臉上有有油光,有皺紋,也有精明和威嚴。

然而也有嫖客不能得逞一樣的不可置信――

他喘了一口粗氣,吼起來:“來人!把她鎖起來!”

這天,齊子成的火氣十分之大。府裏人都戰戰兢兢。

但是這天夜裏,睡在齊子成旁邊的姨娘,摸到齊子成輾轉反側。

“老爺――”她卑順似幼貓地喊了一聲,把自己年輕美麗的頭顱,在那布滿蒼白軟肉的老肥肚子上蹭了蹭,低低道:“您怎麽了?”

齊子成把已經開始皮肉松弛的手覆蓋在妾室身上,忽然狠狠掐了一把。妾室含着淚水,卻只是更靠近他,更加柔順的――她還沒有孩子,任何一個齊子成光顧的機會,她都期盼着。

這個才是他熟悉的女人。

齊子成滿意了。

只是――夜半的時候,姬妾睡熟了。齊子成摸着柔軟的軀體,睡不着。

他在思考。他沒法理解林氏這個人――他需要一個合乎他認知的解釋。

次日,一早。齊子成又去了一趟林府。

“大舅子――你家得給我一個解釋。”

這次齊子成冷靜下來了,他說:“雖然婚姻是兩姓之好,那個人是不大重要的。但是這種……這種女子……”

林壽永聽了,突然臉色也青起來了――那凄風苦雨一樣的夜晚,從父親的态度那得到的滿足感,一下子從他的面孔上消失了。

他看見一個始終站着的林绮年。

林壽永冷冷道:“她……她大約是從先父在外游歷多了。走過的地方太多了,讀的書太多了,有點野和知道點事是正常的。你看,她走過嶺南,去過江南,到過西北邊塞,居過蜀中,治理過黃河……”

他的臉色更鐵青了,一時說不下去。

因為林壽永發現連自己都沒去過這麽多地方。

半晌,林壽永低聲道:“親家不要急。我上一次就說了,我會叫人去勸勸她的。一定讓她做一個正常的女子。”

――――――――――――――――――――

林绮年被關了幾天,終于被放出來了。她被關的時候,甚麽食物都不肯輕易吃――她是個機警的人。

她被放出來,是因為有客人來見她。

是鄭家。鄭家是林绮年和林壽永的舅家。

在林齊這樁婚事裏,鄭家沒冒過頭。

都是林家的兒女,鄭家的外甥。鄭家何必為了一個外甥女,得罪有為的外甥呢?

何況齊家這樣的人家,鄭家看來,也是不差了。

林绮年不知道她們為甚麽要來。

然後她在一衆富貴的女眷裏看見了極其局促的應氏和哀兒。

鄭家來的這幾個是沒有裹腳的,因此顯得要丫頭扶着的她們格外顯眼。

大約是妾室庶女沒有主母,不方便出來。因此才跟着鄭家來的。

哀兒長大了一歲,越發怯弱。身形總是搖搖擺擺,站不穩。看見許久不見的姑母,她倒是很高興,血色不足的臉頰興奮起來――只是不能跑過來。

林绮年看到那雙蹄子一樣的小腳,總是覺着心抽着疼。她在齊家,也常常記着那可憐的侄女哀兒。

因此對于鄭家,剛剛出了牢籠而消瘦的她,也微微地有一些好臉色了。

鄭家舅母帶着她母親未出閣時的一件繡品來了,發感嘆道:“绮年還是年紀輕。不知道同夫君舉案齊眉是個甚麽樣的神仙畫境。想當年,小姑和姑爺真是好一對恩愛夫妻。”

林绮年不言語,覺出一點鄭家的用意來了,道:“爹娘是少年夫妻,志同道合。”

舅母噎了一下,笑道:“年紀大一些是男人才疼人。”

林绮年不再回話,任她自顧自說着,只是舉着消瘦的手腕拉哀兒過來低聲詢問現狀。

自說自話說了一會,鄭家舅母也覺得無趣,找了一個借口,說要出去逛逛。

倒是應氏,竟然十分猶疑地沒有跟上去,局促一會,還是偷偷留下來了。

林绮年看向她,應氏上前含淚道:“姑奶奶。賤妾雖然身份低微,但也知道感恩。雖然當初裹腳……裹腳你不讓。可是妾身知道你一向對我們這些人好,對哀兒也好。”

應氏抹淚道:“妾知道天下哪個女兒失去了陳家的少年夫妻,卻當了齊家的填房,恐怕都是心裏不舒服的。可是您……您聽賤妾鬥膽說一句:再怎樣的男子,都終究是要變老的,孩子才是傍身的。您豈能為已經過去了的事賭氣,而把丈夫往外推?”

應氏是情真意切的。她的确在以她的想法為林绮年着想。

林绮年看她半晌,笑了:“賭氣――大約,你們都是這樣想的?”

哀兒七歲了,也懂一點事了。她拉着绮年的袖子,怯怯道:“姑母――那些人,那些人不好。他們說姑母過得不好。”

很有一些人可憐林绮年。可憐她的丈夫從新婚起,就一直睡在妾室那裏。

林绮年摸摸她的兩個鬓角,嘆道:“可憐!”

哀兒不知道姑母在說誰。

也許是在說自己?

小女娃低頭想了很久,怯弱的孩子下了安慰姑母的決心,道:“姑母,不可憐。不可憐。吃餅,吃餅――啊――”

她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着的餅子,遞到林绮年嘴邊。

那是歪歪裂裂的。初學者的手藝。

看哀兒的期盼神色,林绮年也知道是誰做的了,她不禁失笑,咬了一口。

剛咽下去,她臉色就變了。

眼前開始昏昏沉沉起來。

――――――

齊府裏西苑的婢女下人都是喜氣洋洋。

老爺終于到夫人這裏過夜了。

一個進去收衣服的丫頭,一眼瞄到紅帳裏,

胖盤而松弛的男人軀體,覆蓋在了青春的雪白女體上蠕動。

松弛而褐黃的皮肉垂在少女緊致的小腹上。

對比鮮明到惡心。

紅帳裏垂下一只雪白而修長的手臂,不斷抽搐,似乎垂死掙紮。

丫頭一眼看紅了臉,抱着衣服匆匆出去了。

只是到了門口,發現天空驟然昏暗了下來,黑雲陰沉沉地壓着,一道驚雷劃過。

這場雨下得天地間一片淋淋。和哭聲似的。

回到林家的應氏很高興,真心祈禱:“姑奶奶總算得了夫君的寵幸。保佑姑奶奶一舉得男。”

哀兒聽了,也興奮地拍着手,懵懂道:“那就像爹說的,那些人就不會說姑母可憐了?”

西苑的婢女臉上都有了喜氣。她們總算能在別院面前擡頭了。

林壽永也高興,他醉醺醺地痛快喝着酒。

鄭家人也很歡喜:“這下也對得起外甥女了。”

快五更的時候,雨聲叮叮咚咚,似乎在給天地間所有人以醉醺醺的幸福與喜氣。

除了齊老爺。

只有齊老爺提着亵褲,露着那身松垮的皮肉,很不足地出來了,喃喃自語:“原來――這種女人……也是一樣的軀體――和其他人沒兩樣。”

他很不高興,覺得自己費勁力氣,只是占到一個凡人女子的軀殼。

在雨聲中,嘟嘟囔囔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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