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出名要趁早

過了幾天，肖岚接到了小劉老師的電話，那是她通過租鞋時登記的電話號碼打過來的。

小劉老師說，陳夢回北京了，臨走之前，還在叮囑小劉老師，一定要聯系糖糖媽媽，讓她送糖糖來學習花樣滑冰。

她真的覺得這孩子有絕好的天賦，錯過太可惜了。她已經看到過很多好苗子就這樣從小錯過了，她看得出來糖糖家庭條件不錯，而很多家庭條件好的家長都不願意孩子吃苦，所以再勸說也還是放棄從事體育。但是糖糖條件真的太好了，簡直就是天生為花滑而生的，錯過真的是太可惜了。

接到這個電話，肖岚動搖了。

她很明白，到了陳夢那個社會地位，如果還能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再三的來解釋勸說，那就是說，這件事真的很篤定。那些話，也不是簡單的客氣和誇獎。

肖岚不是一個固執的人，她很講道理，也很明白道理，對于機會的感知也很敏銳。

如果糖糖真的這樣有天賦，肖岚耽誤了她，那才是永遠沒辦法原諒自己。

于是，在肖岚再次與肖天一長談之後，肖岚把肖天一送去了陳夢的冰場。

一開始，肖岚只同意每周訓練三次，她覺得還是以嘗試為主，并不想把寶全都押在花滑上。

而且，她對肖天一提出了要求，要求她必須要保證完成學校的所有功課，确保學習成績。

結果，肖天一在花樣滑冰上進步神速。半年之後，陳夢再次來到冰場，看完肖天一的訓練後，要求增加她的訓練量。

于是，肖天一開始了每周四次甚至更多的上冰，寒暑假更是每天泡在冰場上。

同時，開啓了如同火箭般的過級速度，幾年之間，已經開始在各種俱樂部比賽中嶄露頭角。

按教練的說法，她雖然起步的年齡晚，但是身體條件好，悟性特別好。

技術動作準确、老練，學得快，還常常能獨創出屬于自己的風格，動作有強烈的個人标識感。

對音樂的領悟力好，特別适合大氣磅礴的音樂。這一點也很有個人特點，因為絕大多數這個年齡的青少年，就算表演再好，也擺脫不了這個年齡該有的童真和幼稚。但是肖天一表演起這些大氣、激烈的音樂時，那種感染力往往令裁判忘記了她只是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而已。

那種表演力，甚至要超越很多的成年組選手。

每次當有人好奇的問肖天一，她是如何領悟那些音樂的時候，肖天一總是笑一笑，裝傻說自己也不懂。

可是她心裏明白，想當初她還是肖恬依的時候，到職業生涯的末期她的四周跳依舊極為不穩定，但卻還能穩穩拿到那些比賽的亞軍，靠得就是表演力拿到的高p分。

技術動作受制于身體條件和訓練水平，但是表演力卻不受到這種約束。

而肖岚，這幾年，也從一個完全的外行，變成了半個內行。沒辦法，要陪着訓練，要陪着比賽，要管着冰鞋和考斯騰，還要兼職營養師和康複師。

還好做到了管理層，時間還是相對充裕的。

這一次，在哈爾濱舉辦的俱樂部聯賽青少年比賽裏，肖天一獲得了冠軍。

肖天一剛剛下了冰，還劇烈喘息，跟媽媽擁抱了一下，就被匆匆趕來的陳夢截住了。

陳夢給肖岚介紹了一下，身邊這位薛老師。

肖岚很聰明，看到陳夢雖然口中只說是老師，神情動作卻非常客氣禮遇，知道一定是什麽有身份的人物，也熱情尊敬的打招呼，又讓肖天一問好。

肖天一心裏嘆口氣，也是老熟人嘛，卻甜甜的微笑擡頭問好：“老師好！”

果然，如同肖天一一貫的經驗，所有的成年女性，都沒辦法抵抗自己甜美的微笑，也沒辦法抵抗一個小女孩用嬌嫩的聲音叫老師。她已經用這一招搞定了太多的大人。

薛老師哎呀一下，驚喜說：“眼睛好大呀！長得真可愛！”彎下腰，親切地摸了摸她的丸子頭：“你叫糖糖？表現不錯，要繼續努力啊！”

寒暄客氣了幾句，薛老師沖着陳夢眨了眨眼睛，就先告辭走了。

趁着肖天一換鞋，陳夢把肖岚拉到了一邊的角落裏，小聲說：“這位薛老師，是滑聯的領導！”

肖岚眨了眨眼睛，哦了一聲，她知道陳夢下面還會有話跟她說。

果然陳夢認真地小聲跟她講：“薛老師剛才看了糖糖的比賽，她讓我告訴你，讓糖糖報名參加9月份的全國少年賽！”

肖岚有些為難：“陳夢老師，您是知道的，糖糖起步有點晚，能到現在的程度，已經很不容易了。她的二周半還沒完成呢，9月份比賽，我怕給她的壓力太大了……”

陳夢扯了扯她胳膊，神神秘秘地說：“壓力大，也得抓抓緊。這次比賽，很重要，對糖糖未來很好。多餘的話，我也不能現在跟你講，反正你聽我的，給糖糖報名！”

陳夢是真的喜歡肖天一，這一點肖岚是知道的。

這幾年陳夢不但給了最多的俱樂部資源，還常常在寒暑假安排肖天一到北京外訓，肖天一的成績才提升得這樣快。

她信任陳夢，但是還是有點猶豫：“姐，我今晚跟糖糖商量一下。”

陳夢微微皺眉：“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家長，什麽事都跟孩子商量，她那麽小懂什麽呀！”

肖岚笑了：“至少她能了解自己的身體情況，我怕她訓練量太大，傷着了身體！”

陳夢嗔怪她：“你小心慈母多敗兒！”

晚上，肖岚試探着跟肖天一說了，說那個薛老師，想讓她報名9月份的全國少年比賽。

肖天一低頭思索着。

上一次她是肖恬依的時候，沒有這個印象，也可能是她錯過了這次比賽。

可是這個薛老師，她是熟悉的，這位老師，後來成為了從滑聯獨立出來的花滑協會的掌門人。

在自己出成績的上升期，這位薛老師也幫過她，很是給她解決了很多問題，幾乎是有問必答有求必應。

但是在受到輿論壓力的時候，也曾經把她無情的推出來背黑鍋做擋箭牌。

所以，她給機會是不吝啬的，甩鍋也是不吝啬的。但是對于她的信息靈敏程度和資源，肖天一毫不懷疑。

想了片刻，肖天一擡頭堅定說：“媽媽，我要參加這個比賽！”

肖岚微微皺眉：“時間會不會太趕了？你的2A還差得遠呢，如果參加了成績不好，還不如不去……”

肖天一安撫她：“沒事的媽媽，說不定我2A明天就成功了呢！再說了，就算成績不好，長長見識也好啊！”

“少騙人了，我還不知道你？”肖岚嗔責地點點她額頭：“好強得要死！要是報了名，你一定拼命練2A！”

肖天一“嘻嘻”的笑。其實2A對她來說不算難度，高級的三連跳也是她的強項。當初她的四周跳不穩定，多數時候都是靠着高完成度的5種三周跳來拿分的。

但是她做了幾年的小孩子，習慣了這個身體之後，明白了要量力而行，如果不顧身體條件強行訓練上難度，恐怕就要出傷病了，那更耽誤進度。

而且現在的速度已經每天吓得小劉老師張牙舞爪的，如果再出什麽匪夷所思的難度，如同當年忽然做的1A一樣，非得把一群教練吓出毛病不可。

要知道，她現在也不過才12歲、練了五年花滑而已。

她湊到肖岚肩膀上，笑嘻嘻地說：“媽媽，你不是說了嘛，出名要趁早！”

這是張愛玲的銘言，出名要趁早。

遇到重要的事情，肖岚還是很有原則的：“我要明天問問你的教練，聽教練怎麽說，”她推開肖天一，“還有啊，糖糖，我知道你的訓練很緊張，但是，我跟你講過，我不希望你放棄文化課，我不希望你将來除了滑冰什麽都不會。要做一個有思想的人，首先要有知識！”

肖天一很嚴肅鄭重地點頭：“媽媽我知道！我會努力學習的。讀書的意義，你不是跟我說過嘛，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麽重要，我怎麽能不好好讀書呢？”

這話肖岚常說，她就背住了，只是她說的一連串又流利又熟練，好像一串順口溜，惹得肖岚笑了起來。

肖天一當然知道學習的重要性。上一世，她不聽媽媽的話，放棄了文化課，連“鋤禾日當午” 都接不下去，被各種嘲笑。

後來第一次拿到世界比賽獎牌的時候，她接受采訪，窘迫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被外國媒體寫成“不會講話的中國花滑選手”，回國又被國內輿論大噴。

她那時候才知道，媽媽說得是對的，一個沒有內涵沒有知識沒有素質的人，是注定走不長遠的。

唉，可是當時媽媽跟現在一樣，拗不過她，要不怎麽能得到一個“慈母多敗兒”的評價。

肖岚捏了捏她的鼻子：“糖糖乖，學習一直還不錯！媽媽就是擔心，你這眼看着比賽越來越多，擔心你不好好學習了。不過，”她頓了一下，“媽媽沒想到你9月份還有比賽，所以已經給你約了外教上英語課了，這可怎麽辦？”

肖岚自己的英語非常娴熟，年輕的時候常常出國，工作或者旅游。肖岚一直認為，一個人應該有國際視野和格局，語言相通非常重要。

肖天一剛開始訓練花滑的時候，肖岚考慮到她未來可能會用得上英語，就開始自己教她。再後來直接請了專業的外教一對一上課。

肖天一馬上說：“媽，我愛學英語！就算9月份比賽，外教課我也要上！”

肖岚本該高興孩子這樣上進，可是看着糖糖還幼稚的臉龐，卻憂慮地皺起眉頭：“糖糖，你會不會覺得壓力太大？會不會不開心？你看，你也沒有玩的時間，你也不打游戲，也不看動漫，冰上訓練、陸上訓練、核心訓練、文化課、芭蕾舞課、表演課、英語課……”肖岚抿嘴，心裏難過，“其實，以咱們家的條件，你不練花滑，你肯定過得特別快樂……”

“媽！”肖天一一下子跳起來，懷抱住肖岚的脖頸，“媽！你忘記了嗎？練花滑是我自己選的！7歲那年我要學花滑，這話你就跟我說過好幾遍了！這是我自己選的！我現在就過得很快樂！”

肖岚看着她堅定的眼神，嘆了口氣抱緊她：“糖糖，你要是哪天撐不下去了，一定要跟媽媽說，什麽時候都不晚，知道嗎？”

肖天一點頭：“知道，但是我喜歡花滑，不覺得累，也不會後悔的。”

她在心裏默默補了一句：喜歡到連命都可以給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