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變故
◎抱歉,驚擾小姐◎
衆人正吃着說話,宮裏頭來了人,送的也是月團。
因皇子在賀府,今次禦賜的點心比以往多上不少,做得自然也是更精致。
擺在桌上瞬間就将之前端上來的給比了下去。
賀思今是不在意的。
宴朝向來不吃這些甜膩的東西,唯有一次她做了棗泥的,他才用了些。
就是這皇帝像是趕着來壓她似的,不說別的,光是品種,就高明上許多,什麽鹹素蛋□□香松子、白糖酥油等等,屬實煩人。
“宮裏頭的月團,講究一個多種多樣,包容萬象。”宴朝親自揀了一塊,“我卻是吃不習慣,賀小姐想來對月團頗有心得,可要試試?”
突然被點,賀思今登時就正襟危坐了些,然後在瞥見那只手裏的點心時,将頭堅定地搖了搖:“我定也吃不慣的。”
“哦?”
“我不愛吃花裏胡哨的,”她沒說完,便被親娘在邊上踢了腳,哎呦一聲沒叫出來,立刻就從善如流地改了,“主要是我挑嘴,只吃豆沙的,謝過殿下。”
“哈哈哈,殿下莫怪,這孩子被我寵壞了。”
賀存高說着,眼見少年收回手,宴朝:“無妨,賀小姐直率可愛。”
“……”賀思今別過眼,飄搖不知道該往何處望。
“賀神醫,宮裏的月團也給大家分了吧,權當是我們禮尚往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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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時間,賀思今沒敢擡頭。
只竊竊往那人修長的手指望過,他果真全程只用了兩塊棗泥月團,其他的再沒碰過。
待那手指接了布擦拭,她才悄悄挪開目光。
不想,卻聽對面道:“白日裏還瞧見府裏在做燈,是要去放河燈?”
大寧人逢年過節的,總會放上一兩盞。
賀家也不例外。
“是呀,用過飯大家就自散去,年輕人大多要到外頭玩一玩的,畢竟過節嘛。”普氏道,“殿下可也要一起去瞧瞧?”
哎?!
賀思今扭身看普氏:“娘,殿下身上還有傷。”
“哦,對對對,是我給忘了,”普氏按下帕子,歉意道,“那殿下……”
“你們去吧,今夜街上人多,諸位小心些。”
說完少年便就起身欲走,賀存高一心相送被他擡手婉拒了。
普氏瞧着人背影,嘆氣:“七殿下的身份确然不适合這種時候上街,擠着碰着的我們賀家也擔不起,不過今兒——”
賀思今啊了一聲。
“我們都出去了,留殿下一人在府中也實在有些過分,瞧着怪落寞的。”
落寞?他哪裏落寞了?
他只是喜歡一個人待着罷了!
“娘,今上親自下旨不叫人擾了七殿下養病。”賀思今提醒,“所以不是沒人來看他陪他,是為七殿下的身體着想。”
“嗯,也是。”普氏不置可否地點頭,一揚首眼睛便亮了,“哎!你爹回來了,走走走!放河燈去!”
賀存高手裏拿着兩盞河燈,皆是他親手制的。
此番瞧着普氏過來,笑盈盈遞了一個過去:“你的,拿着。”
另一個是要給賀思今,卻不見女兒近前。
“今兒,過來啊!”
“我就不去了吧,怪冷的。近來爹爹辛勞,不若就陪娘出去多走走。”
普氏瞪她:“說的什麽呢?誰要你爹陪了?!”
“不要嗎?可是剛剛娘的眼睛都放光了……”
“你閉嘴!”
阿錦死死抿着唇不敢笑出聲。
賀思今也是端得很:“我想起來,先生命我抄的書還沒抄完呢。爹,娘,府裏還有陶管家和孫嬸,不打緊,你們——早去早回呀!”
“這孩子……”賀存高捧着燈,“往日不是最愛湊熱鬧的麽!”
“現在不想湊了,爹快去吧,我看娘要着急了。”
然後,不等普氏發作,賀思今拽起阿錦就跑,直跑到了廊後才探了頭去看。
“老爺帶夫人出門啦!”阿錦道,“孫嬸說得對,咱們夫人有時候比小姐還孩子氣呢!”
“呲!”賀思今彈她腦瓜子,“又多嘴不是。”
“嗚——奴婢曉得錯了!”阿錦捂着頭。
“我娘從小到大就被舅舅舅娘慣着,天大地大的,後來跟着爹爹來京中,瞧不上其他夫人端莊做派,出門便就少了,到底覺得拘着,爹爹又忙,好容易有機會一起出去,我才不要跟着去打攪人呢。”
“哇!小姐是要給他們創造機會再給小姐添個……”
小丫頭沒說完,與賀思今四目相對,然後下一刻,腦門上便又吃了一板栗。
“小姐~~!”
“只是叫娘親開懷,你想哪兒去了?”
“奴婢沒想啊!”
“嗯?!”
“奴婢就是說說。”阿錦拍拍裙子将自家小姐從廊後扶起來,“可是小姐,當真不去放河燈了嗎?”
“河燈寄相思,”賀思今站穩了,“我沒什麽好相思的。”
最想見的就在眼面前了,又有什麽好寄。
“嗯,奴婢也沒什麽好寄的。”阿錦道。
阿錦的娘親陶嬸,這兩月去莊子上打理了,過一陣子應該就回來了。
至于阿錦的爹爹,就是陶管家,平日裏也是常見的。
賀思今聞言卻是恍了一瞬,笑容都淡了些。
陶家老來得女,就這麽一個女娃,前世裏阿錦落水溺亡後,陶叔陶嬸悲恸不已,不久後陶叔也就突染惡疾撒手人寰,留陶嬸一人,卻又跟着賀家遭難。
現在阿錦好好活着,陶叔身子也無甚問題,應是不能再有悲劇了吧?
“小姐?”阿錦狐疑喚了一聲。
“嗯,我改注意了。”
“啊?”
賀思今踮腳往遠處瞧了瞧:“這河燈,倒也不需要跟人擠着放,一條河裏燈放多了,還得排隊等着河神送信兒。咱們府裏的荷塘裏不也是水麽?咱們去荷塘放!”
“啊?別!小姐!”阿錦趕緊拉住她,“小姐,不能去,你忘啦,上次奴婢就是掉那兒的,太危險了!”
“沒事兒,你就是再掉了,我也能救你上來,”賀思今誘她,“而且,我爹不是已經命人砌了臺麽,掉不下去的,你信我!”
“可是……可是小姐不是說沒的好相思麽……”
“是沒有,不過,這河燈有河神保佑,定是還能祈福的,我還有好多願望要許。”
犟不過自家小姐,阿錦認命去取了兩盞素燈來:“其他的都已經被他們帶出去了。”
“剛好,拿來。”賀思今攤手,接了一盞來仔細瞧了,“就不多麻煩了,我們把願望寫上去就是。”
“那小姐也幫奴婢寫幾個字?”阿錦被帶動起來,巴巴湊上來,“就寫——阿錦往後再不想被小姐罵了!”
“你這是不服氣?”
“奴婢沒有!”
“你有!”
“沒有啦小姐~”
那邊車轱辘的話來回幾趟,兩個小姑娘嘻嘻哈哈了将近一炷香時間。
“殿下,是賀家小姐。”廿七與少年一并立在樹下,“屬下看了,這片荷塘砌了高臺,應是安全。”
“嗯。”
“就是這河燈,本該是活水放了才是。”廿七張望一眼,“她們這燈,能有用麽?”
“你見哪盞河燈當真有用過?”
廿七一愣,低頭:“是,屬下多嘴。”
“沒怪你。不過,這賀府的荷塘為何圍得這般嚴實?”
“好像是之前賀小姐落了水,賀神醫原是要填平的,後來因着賀小姐特喜食蓮子,這才留下了。”
河燈飄飄搖搖晃了過來,宴朝下意識往暗處又退了一步。
燈盞上的字跡遠遠瞧着模糊,不知道寫的什麽。
單是瞧見岸邊的小姑娘雙手合十,祈禱得很是虔誠。
賀思今一閉眼,就能想見前世身影。
心裏頭百轉千回,只願諸事順遂。
再睜眼,水面粼粼,無風自漾。
那小小的燈盞便就往中間蕩去。
變故是突然的,有箭矢破空。
荷塘東邊的圍牆上傳來一道悶哼,接着,不及反應,已經有鬼魅一般的暗影疾掠而過。
“小姐!”阿錦一把拽住賀思今的胳膊,将她擋在身後。
賀思今擡手扣住小丫頭的手,才發現連自己的手都是抖的。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她驀地轉身,反将小丫頭護住。
警惕的目光對上來人,霎時恍惚。
宴朝還是席間那身青袍,此時從暗處走出,手背在身後。
半張金弓的輪廓露出,少年一身肅殺之氣尚未按下。
阿錦吓了一跳,被賀思今提了一道才穩住身形。
四目相對,賀思今沒說話,也忘了行禮。
“抱歉。”那人道,“驚擾賀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