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鬧劇 ◇
◎她絕不會看錯!◎
“阿錦, 你家小姐在跟朝哥哥說什麽呢?”訾顏趴在窗口上,恨不能将整個身子都探出去,“不是要還衣裳嗎, 怎麽還沒還完?”
“奴婢也不知道。”阿錦站在邊上, 她又不會讀唇術, 只不過,那樹下的兩人也不知是在說什麽,她竟是覺得七殿下好像還有些為難, “許是又在替五公主道歉?”
“嗯, 有道理。”訾顏一排窗棂, “而且阿錦,我覺得你這個又字,用得很好。嗯, 不錯。”
阿錦不好意思接道:“謝小姐誇。那……訾小姐還是先下來吧?我看他們好像說完了。”
訾顏人猴在窗子上, 如果不是在宮中,阿錦絲毫不懷疑這人會直接跳上去坐着才過瘾。
哪裏還要她提醒, 訾大小姐已經自己往外頭跑去了。
賀思今手裏抱着披風,迎面就被抓住了,訾顏閃着大眼睛看她:“你與朝哥哥說的什麽?”
“沒什麽啊,他與我道歉,替五公主還了衣裳。”她揚起手裏的衣裳,“你不是都瞧見了?”
沒有比她目标更大的旁觀人了,那一身銀紅可太醒目了。
“可我沒瞧見你後來問了朝哥哥什麽啊,我看朝哥哥都臉紅了。”
“?????”你在講什麽你知道嗎姑娘?誰臉紅?宴朝?宴朝臉紅?宴朝能臉紅?
“怎,怎麽了?”訾顏被她盯得嗓子發緊, “我說錯了?”
賀思今退了一步, 将她的手拉下:“訾姐姐, 真的沒說其他的,至于七殿下臉紅……姐姐是不是瞧岔了?還是被這衣裳映的?”
披風是粉紅的,她對着訾顏比劃了一下:“看,你抱着你也紅。”
“……”訾顏把她手拍開,“胡說,我不會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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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賀思今只能攏了手在她耳側。
“什麽?!”訾顏驚叫,而後又捂了嘴,“你不想活了?”
“一時腦子糊了。”賀思今也很懊惱,畢竟五公主與宴朝一母同胞,看起來他也很是疼愛這個皇妹,她那般不知輕重地問,恐怕确實過分了。
訾顏也壓着聲音:“其實,我有聽說過,好像五公主以往并非這般的,爹爹說,三年前的國宴,五公主還曾給今上獻舞,憨态可掬。後來不知怎的,突然就變了。”
賀思今之前一直疑惑,緣何公主這般情況,卻無人醫治。
現在方曉緣由。
若是公主生來有疾,宮中恐怕早就有了定奪。但正因為五公主是突發此疾,皇後乃是一國之後,又怎麽會允許自己的女兒突然墜落雲端。
所以,寧可當作什麽都沒有改變,依舊招她們這些伴讀進宮。
她又想了一道,祖父走得早,便是皇後後來招過人給公主診斷,也不可能關系賀家,而且,五公主就在宮中,大家守口如瓶罷了,倘若是為了這件事情抄了賀家,屬實無可能。
只是,這個疑問想通了,接踵而來便是另一個困惑。
“既然不是先天的,那……皇後沒去查過嗎?”
以皇後的性子,會輕易放過嗎?
前世裏,亓明蕙會為了宴朝不惜親自入府賜她毒酒。
那麽,五公主出了這般大的變故,她竟是不曾發落嗎?
訾顏又是一副看傻子的目光,憐憫極了:“我的好妹妹,說你傻你怎麽還能流口水?”
“……”什麽形容。
“便是查了能給你說?”
是——是有點傻。
賀思今尴尬咳了一聲。
打那日之後,五公主倒是消停了許久,眼見春意愈濃,宮裏的花園已是色彩斑斓。
皇後賞的那盆玉茗被擺在檐下,開得紅火,便是這般百花盛宴時候,也毫不遜色。
逢着休假,訾顏早早就收拾了東西出宮。
賀思今慢了一步,着實是因着邵太傅一早就命她去南書房等着。
一并被叫去的,還有五公主。
邵太傅一人給了一本字帖。
五公主那本被宮人仔細收了,賀思今上前接過,将一打開便是愣住。
“賀小姐的字,行筆頗具氣量,與其練習簪花小楷——你可有想過用行書做帖?”
她擡頭:“這是行書?”
“女子一般習的小楷,”邵太傅道,“可依老夫看,你更适合這本。”
“……”
“怎麽?”太傅透過書卷瞧她,“不願意?”
“非也,只是,曾經也有人建議學生習行書。”
“哦?”邵太傅點頭,“周先生?”
“不是。”否認完,賀思今卻覺又無法開口說是七殿下的建議。
好在邵太傅并沒有心思多問,只揚揚手:“公主,賀小姐,今日起,便就回去各自臨摹練習吧,學不可以已,這三日,還請二位也莫要荒廢。”
“是,謝過太傅。”
出來的時候,五公主還沒走。
賀思今一擡眼,就瞧見她低着頭走過來,筆直而向,沒有要避開的意思。
她原是要躲,只是一息之間,複又站好,喚了一聲:“五公主。”
破天荒的,宴雅琪站住了。
這個反應,叫賀思今有些受寵若驚,片刻才小心又問:“公主是特意在等我?”
無聲。
她心嘆一道,還是天真了,宴雅琪又怎麽會好好回答她的話。
“我現在要回去了,公主可是有話要說?我聽着。”
仍是沒有反應。
賀思今無法,只是舉目四望,除了兩個不敢近前的宮女,又有誰能與她翻譯。
“你們要不要勸勸五公主?”她問那兩個宮女。
“回賀小姐,公主想做什麽,奴婢們做不得主。”
言下之意,她們攔不住,只能這麽跟着。
想來是之前幾次鬧過,皇後與她們重新下了令。
無法,賀府的馬車怕是已經等在宮外,她總不能一直等着。
賀思今矮身行了禮:“五公主,今日民女還要出宮回府,便先行告退了。”
宴雅琪沒看她,又開始瞧邊上的一株蘭花。
這便是……默許了?
賀思今舒了口氣,緩緩折身往偏殿去。
這一路走着,終覺不對勁。
她回頭,發現宴雅琪竟然一直跟在後邊。
她一看,宴雅琪就扭眼去看花看草看樹,瞧着,也并無要與她說話的意思。
天人交戰了一下,賀思今終究還是狠狠心繼續往回走。
回了偏殿,阿錦已經将箱籠收好,她領了人要出去,卻發現院中,宴雅琪竟然一路跟了進來,此番宮女不察,她已經撲過去将檐下的玉茗全數拽了。
“小姐!”阿錦驚呼,壓了聲複喚,“五公主,那是……”
賀思今攔住,不知這花哪裏又惹了那小人兒,只單單瞧着。
檐下亂成一片,泥土和着花瓣,碎碎點點的,滿地狼藉。
突然,作亂的人往門口瞧來。
賀思今不察,與她的目光對上。
只是一瞬,宴雅琪便就拍着手蹲下去扒拉泥土。
卻是這一眼,将人震在了當場。
“……”
“小姐?”阿錦抱着箱籠,不知現在該怎麽辦。
賀思今觀察過宴雅琪很多次,從未有一次,與她對視過,便就是正正對上,對方也是匆匆別過,似乎那雙眼從來都沒有凝過神。
可是,剛剛,那雙眼分明是瞧着她的,她絕對不會看錯!
電光火石間,有什麽從腦中一閃而過。
她怔怔瞧向小公主的背影,手中字帖驟然卷緊。
只是作完亂,宴雅琪似是玩夠了,又一言不發地往外頭跑,兩個宮女跟着追出去。
不請自來,旋風而去。
一場鬧劇。
賀思今垂眼,瞧向那盆已然無法再救的玉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