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1)

日薄閹嵫,映起漫天紅霞,幻成千百種美麗的圖案。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大地上漸地塗上了一層無邊的暗影,慢慢地擴大。

紅螺谷閻王壁上的幾個人,好似對時間的早晚,并不當作一回事,因為他們腦際只

有仇恨,眼前正作生死的搏鬥,哪還有心去管時間的流逝,夕陽、晚霞,那是吟風弄月

時的雅致……此際,在他們每一個人的心頭上,只存在着生和死……毒指居士賀奇眼見

閻王壁沒有困得住雲霄,本就吃驚,再估量目前形勢,大是不利,準知道這一道是兇多

吉少。

更令他奇怪的,是那陰司秀才冷焰,怎麽卻不見人影兒了?

心忖:“這小子必是被那兩個妞兒迷住了……”想到了那石牢中的兩個美人兒,不

由得妒火中燒。

在此際,又經雲霄用活一逼,更是氣憤填胸。

妒、惱、氣、恨,使這魔頭爆發了兇性,厲喝一聲,探爪便抓向雲霄胸前的“乳泉

穴”上!

他在這一招是情急而出,正是千山派的絕技,“追魂三招”中一式,“千穿萬穿”,

意在爪先,有着含蘊不盡的玄炒,使人見之,測不透他這一招之後,還藏着多少厲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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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招,無論對方是招是架,都有些左右為難。

巧手方朔韓翊可是識貨的人,他見狀不禁心中一懔,忖道:“只怕雲霄難接這一

招……”他心中是這麽想,看那雲霄時,竟似一無戒備,而且絲毫沒有閃避之意,仍然

是笑聲不斷。

眼看着毒指居士賀奇那一只毒指,堪堪已點上了雲霄的胸際……施琳姑娘驚駭得:

“啊!”出了半聲,趕快擡手按住了櫻唇。

楊海平把兩只眼睛瞪得都快要突了出來,同時右手握緊劍柄,待機而動。

韓翊雖是個老江湖了,經歷的險難不算少,但也禁不住心中怦怦亂跳。

就這麽千鈞一發的瞬間,也沒看清雲霄是用的什麽一招,身形未動,就只胸腹微微

的一縮。

那賀奇的一只毒指,不但部位差了寸許夠達不上,而且成了滞勢,前力已盡,新力

未生,連變化都難能願。

在這時,只要雲霄還手進擊,就可制得先機。

驚怔中的楊海平,忍不住脫口喊道一聲:“好!”

賀奇卻驚得心頭一震,迅疾仰身,“鯉魚倒岸波”,嗖地向後倒縱出去一丈開外,

胸頭一陣怦怦直跳。

雲霄仍然沒有還手之意,轉頭朝着楊海平微微一笑,那樣兒潇灑已極。

巧手方朔韓翊卻嚷道:“雲霄,你怎麽不還手哪?”

雲霄笑道:“對付這等江湖末流,我是擔心碰髒了手,沒處洗去,同時我也想看看

他們千山絕藝,有怎麽樣個高法。”

韓翊道:“人家方才那一招真不含糊……”雲霄笑道:“那也算不上絕藝,不過還

有點意思罷了。”

兩個人的一問一答,使那兇悍成性的毒指賀奇,氣得雙目欲裂,霍地大喝一聲:

“姓雲的,你休發狂,再接你賀大爺這一招!”

喝聲之中,身形暴起,右手化為掌,一掌劈下,掌呼呼,有一股腥臭之氣,令人欲

嘔,掃卷而至。

韓诩陡地高叫一聲,道:“雲霄!小心着,這可是醜臉兒的毒招了。”

他在喊聲中,順手一拉楊海平、施琳,向後退有七八尺遠。

雲霄仍然神定氣閑,不過他也不敢大意了,因為施毒和功夫不能一樣,再看那楊海

平,卻是直着眼盯着場中兩人,似已看得入了神。

原來此際,雲霄和毒指賀奇動了真招。

但見他繞着賀奇一個勁地游走,并不出招,但由那身運轉所激起的勁氣,竟将賀奇

困在當中,連招式都無法施展出來。

楊海平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出人家這是什麽功夫,怎會有如此的神妙,低聲向韓翊

問道:“師叔!雲大哥這是什麽身法啊?”

韓翊搖了搖頭道:“我也看不出來,總之,這不是癫老兒的傳授,可能他另有奇

遇!”

以老偷兒韓翊這樣的江湖,都看不出雲霄的功夫來路,那毒指賀奇就更不用提了。

所以,沒出三十招,他已然感到有些力不從心了,由不得怒火更旺,心情更急,越

發地暴躁。

他這麽心不定、神不寧、氣不穩,正是犯了武家交手過招的大忌。

而那雲霄仍是神态從容,只是繞着游走并不出招,身形由快漸慢,也越轉越慢了,

看樣兒似已力竭。

楊海平卻為之着急,忙向韓翊道:“師叔!我看雲大哥要不行了!”

韓翊道:“你怎見得?”

楊海平道:“我瞧他有些乏力了!”

韓翊叱道:“放屁!你師父是怎麽教你的,‘示弱以驕敵’都看不出來,他是怕将

這魔頭驚跑了,再打算為江湖除害就不容易了,我猜他快下殺手啦……”就在他一言方

休,倏地響起一聲怪嘯。

但見那毒指賀奇沖天而起,人在空中,雙爪一分,頭下腳上,徑直向雲霄頭頂,罩

撲而下。

韓翊見狀,驚叫了一聲:“鬼影魔爪!”

這一招正是千山派的武功殺手,自出現江湖以來,可以說是很少有人脫出爪下者,

不要說被他抓上,就是被指風掠上一點,也得中毒而死。

可是,那雲霄似有成竹在胸,他不慌不忙,倏地身形一挫,手腕翻處,但見耀光一

閃,匝地飛起一道長虹,迎着那賀奇抓來之勢,交錯而過。

驀然之間,賀奇發出一聲厲嘯,斜飛出去兩丈多遠,身甫落下。

倏地從閻王壁下,又翻起一條黑影,迎着那賀奇将落下的身形,橫撞過去。

毒指賀奇本已被神劍所傷,這又一冷不防撞來個小黑影,勁力猛烈異常,正被撞在

小腹丹田之間,他哪還承受得了。

剎時間,厲嘯變成了慘嗥,一個倒翻跟頭,栽下了閻王壁。

慘嗥聲仍然悠悠傳來,那小黑影也現出了本相,原來是那小叫化舒元。

楊海平見狀,先一怔,方待出聲招呼……就在那慘嗥聲方逝瞬間,遠遠又傳來了一

聲驚叫。

那叫聲尖銳刺耳,一聽就知是發自女人口中。

雲霄心中一動,忙喊了一聲“不好!”,道:“可能是梅、薛兩位姑娘出了事,咱

們得快些趕去。”

話聲未落,身甫縱起,循聲沿着壁頂山崖,飛奔而去。

那一聲驚叫,正是小姑娘薛琴所發出來的。

原來那陰司秀才冷焰在兩女挾持下,要到閻王壁去救雲霄,可是,這位陰司秀才是

出了名的陰狠狡詐,他怎會如此的聽話。

無奈,目前他已被人制住了,身不由己了。

他被薛琴姑娘牽着,順着山道直奔閻王壁,但在走到中途,有一條岔道,一是去閻

王壁的,另一條路是去鼎镬澗。

那鼎镬洞是一道深澗,谷底有一個深潭,這地方可能是一個火山口,因為那潭水終

年都是熱燙,據說,在潭裏可以煮熟雞蛋,如果人跌了下去,哪還能會有活命。

陰司秀才在挾制之下,不得不把梅、薛二女帶上了鼎镬澗。

大約頓飯的光景,他們到了一處山崖邊。

梅影擡頭看去,只見峭壁千尋,矗然直立,中間是一道深澗,而對面也是一樣的陡

峭石壁。

在兩面石壁之上,都有一條鐵鏈下垂。

三人就停身在頂上,一陣山風吹來,吹起二女一紫一白兩片衣衫,真有點似欲仙去

之概。

陰司秀才冷焰由不得心中又是一蕩,暗忖:“人生一世,如能得這樣兩位美人兒相

伴,遨嘯山水之間,真個是南面工而不易。”

他念頭方轉,梅影已然問道:“冷焰,你這是把我們帶到什麽地方了?”

冷焰道:“你們不是去閻王壁嗎?穿過這道山澗就到了。”

薛琴道:“我問你這深澗怎樣過法?”

冷焰道:“你們沒看見那兩條鐵鏈,只須垂下去,轉過崖口,就到了閻王壁。”

梅影總算在江湖上跑了兩天,心眼也多些,冷冷地道:“怎麽放着正路不走,偏要

走這山澗,你是不是鬧鬼呀?”

她在說話時,薛琴手上加了力,剎時間,一陣奇疼沿臂而上,痛得陰司秀才直龇牙,

忙道:“別用力,別用力,聽我說呀!”

薛琴慢慢松了手上勁,冷冷地道:“你說吧,可要敢騙我,可小心我那斬經剪脈的

手法,準讓你夠受的。”

冷焰哭喪着睑道:“我怎敢騙姑娘!”

薛琴冷冷地道:“我料你也不敢,快說,為什麽舍正路不走,跑到這山澗來?”

冷焰道:“你們可知那毒指賀奇正守在閻王壁上嗎?雲霄可是吊在閻王壁的半腰哩!

如我們從正路到閻王壁的上面,賀奇只有下毒手除掉姓雲的性命,到那時你們就又該怪

我了,所以帶你們走上這條路,人不知鬼不覺,咱們救了姓雲的,你們再折回去還來得

及,怎麽樣?”

這一篇鬼話,說得也未嘗不是理,薛、梅二女聽了,互相對望了一眼,交換了一下

眼色,從神情上看,她們是信了陰司秀才的話。

梅影冷哼了一聲道:“好!算你說得有理,咱們怎麽下去呢?”

冷焰道:“當然是從這鐵鏈上墜下去啦。”

海影聞言,探頭向下看了一眼,見那鐵鏈只有一根,勢難同時下兩人,不由犯了猶

疑,緩緩地道:“要下此之澗,我們三人勢必得分開,我卻擔心你會乘機溜了。”

冷焰笑道:“姑娘又何必多心,憑我冷焰再大的能耐,也難是二位的對手,你們可

先下去一位,我走中間,就不會跑了吧!不過等到救下了姓雲的,你們如以改變了心意,

不肯放我,那我不是上了大當?”

薛琴道:“我說出口來的話,向無不算!”

冷焰道:“我卻不能相信。”

薛琴道:“要怎樣你才相信?”

冷焰道:“你最好現在先松開手。”

薛琴聞言沉思了一陣,立即真的松開了手道:“我就不怕你會跑掉。”

冷焰奸笑了一下道:“姑娘,我冷焰在兩位監視之下,可沒那樣的膽子。”

薛琴道:“我料你也不敢。”

冷焰道:“是不是要我先下去?”

薛琴道:“我還信不過你,最好是我先下去,你走中間,最後影姊姊下。”

她說着,先就探身一抓鐵鏈,倒換着手向下滑行,等她下了有兩支左右,冷焰才接

着向下滑,最後是梅影姑娘。

正當薛琴姑娘方落澗底,只覺着白霧迷漫中,有一陣陣熱氣撲來,心中一動,忙喝

道:“好你個陰司秀才,鬧的是什麽鬼?

……”

她嬌喝之聲方出口,那快将落地的陰司秀才已然發動,雙手一松鐵鏈,人就淩空撲

下。

白霧迷漫中,薛琴乍覺有變,須待擋架時,已遲了一步,手探處就只抓住了冷焰的

衣袖,一股大力撞來,人被卷起,驚起一聲尖叫。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她已跌入那沸騰騰的滾熱泉水裏。

就在薛琴姑娘跌下的瞬間,嘶啦一聲響,她把冷焰的衣袖,扯裂了大半幅。

冷焰被那餘力一帶,一個立腳不穩,嘩啦啦一聲,他的下半身也落下水。

那泉水溫度很高,一蓬蓬蒸氣迷漫,罩起來整個洞底都是煙霧茫茫。

冷焰雙腳甫一落水,禁不住大葉一聲,覺得那泉水燙熱得難以抵受,趕忙一提氣,

借力使力,跳上岸來。

此際,梅影姑娘也已将落地,見狀大驚,嬌喝道:“好個反複無常的東西,原來真

個奸滑得很,姑娘卻饒不了你。”

冷焰哈哈笑道:“就是你今天也難逃公道,除非答應嫁給我。”

梅影聞言,雖然氣得雙目冒火,但卻關心着薛琴的安危,并不理冷焰的胡說,嬌聲

喊道:“琴妹妹,琴妹妹!快上來呀!”

冷焰哈哈一聲怪笑:“她這時怕已都被煮熟了,還能上來得了嗎?”

梅影一聽,這才真的急了,翻手抽出巨闕劍,淩空一搶,射出一縷寒芒。

只見她臉罩寒霜,眉現殺氣,美眸中有兩顆晶瑩的淚兒,寶劍一揮,急逾電掣,抖

出了一招“梅花三弄”。

嗖嗖嗖,劍尖顫動打出三朵劍花,向着陰司秀才冷焰腰腿的“精促”、“委中”、

“三裏”三處大穴刺去。

陰司秀才冷焰見梅姑娘劍招一出,就是狠着,心頭個由一凜,眼前地勢既窄又狹,

避之無路,除非是跳下那熱泉水中去。

可是那泉水灼熱異常,他實也不敢入水一試,只好施展出一手“鬼手擒拿”,來化

解這一招。

這“鬼手擒拿”也是擒拿法的一種,卻和一般的擒拿法不同,它的動作度很小,功

夫練得老到的,單單是肘部以下活動便行。

此種手法的主要功用,乃是抓拿敵人的關節部位,以及持着兵刃的手腕。

陰司秀才冷焰在這一手功夫上,可說是下過了苦功,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一出

手滿以為必能将對方手中劍奪了過來。

可是,他不清楚梅姑娘乃是武林三大世家的傳人,梅花劍法也是武林中有數的絕技,

怎會那樣不濟。

就在他探手方一抓到的瞬間,眼前紫衣一晃,一手抓了個空。

梅姑娘跟着又招變“寒萼吐蕊”,反劍上撩。

冷焰一招抓空,心頭一震,一只手尚未抽回,乍見冷光一閃,砭撩生寒,就知不妙,

趕忙用了一式“輪回常轉”,火速抽臂回身。

“嘶!”的一聲裂帛之聲,冷焰就覺腕部有些刺疼,忍不住驚叫了一聲:“哎呀!”

原來在梅影姑娘那一劍撩處,竟将冷焰右手衣袖齊中割斷,連手腕也被劍芒掃撲了

一道血槽。

這一來,冷焰算是吃了一着大虧,冷哼了一聲,反手亮出來他那追魂扇子,兜空扇,

裹起一股巨大的勁力,向梅姑娘當頭壓到。

勁風中含有一股腥臊之氣,一入鼻就知在他這扇中,一定是含的毒物。

梅影卻不敢大意,旋身搶站上風,以免中毒受損。

哪知冷焰這一招,卻是虛實兼用,一見梅姑娘閃了開去,左掌貫注全力,推了出去。

剎時之間,梅影就被一股掌力罩住,感到有些陰寒逼人,渾身四肢百骸,都似失了

勁力,心中大大地一凜,暗叫一聲“不好!”

眼看着,梅影姑娘就要步薛琴的後塵,也得被冷焰掌力迫進那滾燙的泉水裏。

就在這麽危機一發之際,水潭裏突然“嘩啦!”一聲大響,水花濺起七八尺高。

随着那水花飛濺,有幾顆水淋淋的石子,疾勁打向那陰司秀才冷焰。

冷焰作夢也沒有想到薛姑娘落下熱水火潭,她竟會不死,而且還能打人。

他聽到水響,扭頭看去,見從潭水中冒出來了那薛琴,心中方一驚,石子已然打到。

冷焰哪會将幾顆石子放在心上,哈哈一聲怪笑,右手一擺,打算拂袖抖開那打來的

石子。

哪知,他忙裏有錯,忘了他那右手衣袖,已被梅影姑娘的長劍斬斷了。

抖袖無風,這才驚覺,打算撤肘,已然無及,他那一甩腕,正迎着一塊掌頭大小的

石頭,撞在了那被巨闕劍劃傷的手腕。

那石塊離水時間不久,仍然有些灼熱炙人,打在傷處,有些火辣辣的,虎口一麻,

手中的追魂扇子,也脫手墜入潭中。

這一來,陰司秀才冷焰心疼手疼連在一起,悶哼了一聲,差一點流下眼淚來。

梅影姑娘就在這一剎那間,人在空中,彈腿長身,輕輕落在了熱泉對面,與冷焰成

了隔潭對立。

薛琴冒出水面來,手中托了一宗物,朝着梅影道:“梅姊姊!

你看這是什麽東西?”

梅影凝目看去,就見薛琴手中托着一宗物件,一尺多長,三寸來寬,像一支笏版,

黃澄澄的,霞光耀眼。

她怎會認出來是什麽物件,搖了搖頭道:“我不認識,大概許是一宗寶物吧!”

陰司秀才冷焰一看到那東西,不由得吃驚,脫口喊道:“三陽銅……”他一喊出口

來,倏地驚覺,忙又改口喝道:“小丫頭快把那東西給我,紅螺谷之物,也是你們随便

動得的?”

薛琴乍一聽是“三陽銅”,心中一動,想到了其母那縛足鐵鏈,除了練有三陽神功

的人,可以斷得了之外,用“三陽銅”也叫以斷得,這才叫天緣湊巧哩!

任他冷焰怎樣的虛聲恫吓,小姑娘連理不也理,笑向梅影道:“姊姊,你聽到沒有,

鬼秀才說是三陽銅呢?”

梅影也是大喜若狂,咯咯嬌笑道;“妹妹,那太好了,有了三陽銅,伯母就可以脫

困了。”

冷焰見任自己怎樣地叫喊,對方竟然不理會自己,不由惱羞,而且貪念頓起。

因為那三陽銅乃是日月星三光之精,凝結而成,功能駐壽延年,祛火避水,有它為

助,更可以練成一種上乘功。

由于有這麽多的好處,冷焰哪能不起貪心,情急之下,又喊了一聲道:“丫頭,快

将那東西還我!”

薛琴聞言一撇嘴,冷叱一聲道:“憑什麽?不要臉,我是在潭底摸到的,又不是你

祖宗留下的,為什麽給你?”

冷焰喝道:“你敢不給,是這紅螺谷的東西,就全是我的。”

薛琴叱道:“放屁!這潭底還有一只大烏龜呢?它可是你的祖宗。”

她這一罵,冷焰更是憤怒難忍了,他忘了那潭水是相當的灼熱燙人,縱身就直向薛

琴撲去。

薛琴朝他扮了一個鬼臉,把頭一低,便自鑽入水中。

冷焰等身到潭頂,才倏地想到那潭水是灼熱難當的,趕緊側身斜縱。

梅影笑罵道:“鬼秀才,我真不知道你這把年紀是怎麽長的,會成心搶人家的東西,

要臉不要臉?”

笑罵聲中,揚手推出了一掌,勁風卷處,冷焰可就慘了。

他身在空中,本打算斜縱向對岸,被梅影這一掌,逼得他前進無路,後退無力,真

氣一洩,撲通嘩啦一聲巨響,墜落在潭水裏。

別瞧薛琴她人在水中,悠游自如,宛如是一條美人魚似的,并不怕那潭水燙熱。

那是因為她從小在青靈谷三陽洞,練就的耐熱本領,這一點溫度,又算得了什麽?

何況在她手中,又掌握着祛熱避火之寶“三陽銅”。

冷焰這一落下水去,可就不行了,燙得他哇呀呀怪叫不休,拚死命爬上岸去,皮肉

已有多處被燙得成了鮮紅,只差沒有燙起泡來。

把一個梅影姑娘,笑得是花枝亂顫,喘着氣道:“礙…哈……這才真叫報應呢!”

冷焰這一口怨氣可就大了,忿怒越發難忍,汪嘯一聲,掄起雙掌就朝水面打去。

就見那掌風觸及水面,一陣轟轟發發,嘩啦啦大響,潭水突然向下,陷有七八尺的

深……随着立又湧了起來,沖起兩根三五尺粗的大水柱來,有丈多高,亮晶晶的,宛如

兩根水晶般,蔚為奇觀。

那水柱甫起又落,互相一碰一撞,嘩啦啦,化成一蓬驟雨,又如千萬支水箭似的,

四下迸射飛散。

梅影睹見,不由暗自心驚,但看這等威力,足知人家陰司秀才冷焰的武功造詣不凡,

卻不是浪得虛名,這兩掌如果打在地面上,最低限度也得裂開一個大坑。

冷焰這兩掌,卻是用出了全力,目的是要擊斃薛琴姑娘,他好得到那“三陽銅”。

就因生了這一念之貪,将那片憐香惜玉之心,一掃而光。

可是,他是枉費氣力了,兩掌空自激起了潭水呼嘯,冒起了多高水柱,但并沒有傷

得着薛姑娘毫發。

等到潭水平靜,只餘下圈圈漣漪時,那薛姑娘,早已上了岸俏生生地站在梅影身邊,

正望着他吃吃發笑。

冷焰氣得只有幹瞪眼,突地厲嘯一聲,縱撲過潭來。

就在他身方落地,眼前白影一晃,薛琴已然躍向了對岸。

冷焰哼了一聲,朝着梅影道:“丫頭,我先斃了你再找那丫頭。”

說着槍掌就向梅影攻到,一副拼命的樣子,越發顯得他兇悍暴戾。

梅影咯咯笑道:“你這鬼秀才少冒大氣,姑娘可不怕你狠。”

話聲中,手中巨闕一揚,欺身疾進,一柄劍施展開來,宛如怪莽靈蛇,寒芒暴漲,

一路的進手招法。

冷焰的功力雖較梅影稍高一籌,但卻吃虧先丢了趁早兵刃——追魂扇,此際他空手

對人家仙兵利刀,這就有點相形見绌。

就在此際,倏聞那薛琴道:“梅姊姊,這鬼秀才交給你了,快宰了他,我到洞頂上

等你去啦!”

冷焰循聲看去,就見那薛琴,已然玉手抓住鐵鏈,向上猱升不禁心中大急,驀地探

手入懷,抖手打出一物,射向那鐵鏈。

轟然一聲大響,那鐵鏈竟被齊中炸斷。

薛琴不防,還真被吓了一跳,幸而她還沒有爬上多高,雖然墜跌下來,也還沒有摔

着哪裏。

梅影見狀,認出冷焰所發的一枚烈火彈,心中一怔,方待搶飛過去。

冷焰的身形早已縱起,落向了對岸,截住了薛琴,獰笑道“丫頭,你跑得了嗎?快

将那東西給我!”

薛琴秀目眨了兩下,道:“給你!為什麽?有本事就動手搶吧,只要奪得過去,就

算你的好了?”

冷焰怒哼了一聲道:“你要找死!”

話音未畢,掄起雙掌,呼呼兩聲,連向薛琴劈過去三掌,真個是力猛如山。

薛琴不防對方出掌這麽快,一着失機,自己已被人家掌力所罩,空有一身功夫,竟

然施展不出來。

就在這時,眼看着姑娘要傷在陰司秀才的掌下……梅影心中大急,欲救無及,突然

想起了一個主意,探手在潭邊搬起一塊大石,用盡平生之力,雙掌推抛過去,徑直撞向

那冷焰。

大石挾着勁風撞來,任他陰司秀才能夠傷了薛琴,他也得挨那大石撞上。

他這時是自救要緊,怎還顧得傷人,立即反臂一抄,托住了大石,喝道一聲:

“去!”

但聽“轟隆!”一聲,水花濺起數丈高,那塊大石已被冷焰推向潭中中。

海影抛石,本就沒有打算能傷得了敵人,只是叫對方分一下心,薛琴就可以搶占先

機,對付敵人了。

哪知,她這下,卻抛出了一個主意來。

心念動處,卻喊道:“妹妹,快将那東西交我,你好放手去對付那鬼秀才。”

薛琴冰雪聰明,聞言就知梅影的心意,忙應了一聲道:“好,你接着點!”

聲出,手已揚起,已将那“三陽銅”抛向了對岸。

冷焰一見,倏地縱身飛搶,但他晚了一步,等他身起半空時,那“三陽銅”已到了

梅影手裏。

他只好空中一提氣,又複落向梅影這邊,方待再動手去搶時。

驀聽梅影嬌喊了一聲道:“妹妹,接着點,三陽銅又過去了。”

冷焰只好又掉轉頭,再往回縱。

薛琴倏地又叫道:“姊姊,接着,又過去了。”

就這樣,姊妹二人把個陰司秀才冷焰逗得縱過來,跳過去,轉眼間,他已是五六個

往返了。

到這時,冷焰才意會到他被兩個姑娘戲耍了,這麽來回的縱跳着,不是要自己疲于

奔命嗎?

冷焰明白了被人戲弄,就越發地憤無可洩,切齒罵道:“臭丫頭,膽敢戲弄太爺,

先取了你這條小命再說!”

喝聲中,雙掌一錯,就待要向梅影姑娘下毒手。

澗頂上倏地傳來一個聲音,道:“啊!她們在這裏了,已和賊子動上了手。”

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咱們就快點下去,免得這兩位小丫頭吃了虧。”

梅、薛二女聽了那話聲,精神陡然大振,陰司秀才冷焰卻由不得大吃一驚。

原來他們已聽出來那聲音,乃是雲霄和巧手方朔韓翊的口音。

薛琴已然揚聲喊道:“雲哥哥,快點來呀!”

“是琴妹嗎?我們這就下來了!”

應聲的是雲霄的口音,跟着就見一人,攀着那半截鐵鏈,飛瀉而下,眼看着那人就

要落地……陰司秀才冷焰見狀,準知道這一遭,自己主意成空了,氣得他滿口牙齒亂挫,

探手便往懷中去取那火藥黑箭。

梅影咯咯一聲嬌笑,雙足頓處,人已縱過對岸來。

就這麽一瞬間,雲霄人快要落地。

薛琴倏地驚叫了一聲道:“雲哥哥,小心暗箭!”雲霄聞聲知驚,掃目看去,就見

從冷焰手中,打出一宗物件,忽忽的一團,直疾射而來。

雲霄心中知道這批邪派人物手中的暗器,沒有一樣不是歹毒萬分,哪敢讓它飛近,

忙即抽出一掌,貫勁推了出去。

就在一掌推出的瞬間,他用了一式“金鎖曳地”的身法,人也急遽落地。

轟然一聲巨響,震耳欲聾,火光閃處,石屑滿空飛灑,雲霄三人,趕忙伏身在地,

避開了那石屬的飛射。

原來冷焰打出來的那一枚火藥暗器,被雲霄正氣一掃,震飛回來,撞在了他身後的

石壁上,爆炸開來。

就在那火光騰閃,碎石飛灑中,陰司秀才慘叫一聲,但見人影閃動,直朝澗底深處

逃去。

在這時,小叫化舒元也從澗頂上墜落下來,接着就是巧手方朔韓翊、楊海平和施琳

也全都落下澗底。

韓翊看了梅、薛二女一眼,笑道:“二位姑娘怎麽會跑到這裏?”

梅影道:“我們是上了那陰司秀才的當了,說是去閻王壁救雲哥哥呢,哪知被帶到

了此地……”舒元插口笑道:“結果是雲哥哥救了你們,可對!”

梅影聞言,上下一打量這位小乞兒,冷冷地道:“你是什麽人?”

雲霄笑道:“此乃兄之惡弟舒元,自恃齒利,每每戲我,影妹可要小心……”他話

未說完,舒元已先躬身施禮,笑道:“舒元給新嫂見禮了。”

一語未竟,先是韓翊突然大笑,接着楊海平也忍不出哈哈連聲,薛琴和施琳兩人,

雖沒有笑出聲來,也都掩口吃吃竊笑。

只有梅影粉臉羞紅,秀眉陡豎,嬌叱一聲,揚起玉掌,打了過舒元閃身躲開,不小

心一腳踩空,落下潭去,燙得他哎呀一聲,立又跳上岸來。

這一來,衆人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雲霄笑道:“元弟,這才叫報應不爽呢。”

舒元哭喪着臉道:“初見面,新嫂就發河東之威,吓得小弟失足墜潭,霄哥且從旁

助勢,來年洞房花燭之時,新嫂家法責你,大哥!你可別怪小弟不管。”

梅影聞言,心中雖然是甜甜的,但情面上越發地嬌羞難禁,狠狠地瞪了雲霄一眼。

雲霄也覺着舒元這玩笑開得太大了,因為他和梅影雖然同行了好久,但從無情愛的

表現,又無婚約之言,他這麽開口就叫“新嫂”,實在有些胡鬧了。

于是,他立将神色一整道:“元弟,你怎麽可以這樣胡鬧……”舒元一瞪眼,道:

“怎麽叫胡鬧,咱們當着韓老前輩在此,不妨請他評個理兒。”

韓翊笑道:“小兄弟,你叫我評理,可是你輸了。”

舒元道:“我得聽聽你韓老前輩的高見。”

韓翊道:“婚姻大事,須得父母師長之命才行,最低限度也得兩人心意相通,既無

婚約之言,怎麽可以胡亂喊得?”

此時那梅影已然差異得難禁了,早已背轉身去,但卻不時地偷眼看着雲霄。

雲霄卻顯得有點尴尬,但卻瞪眼盯着小叫化舒元。

舒元笑道:“老前輩說得對,你可知我小要飯的來這裏幹什麽的嗎?”

韓翊笑道:“令師徒行事,往往出人意外,老偷兒卻猜不出來。”

舒元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來一個小油紙包來遞給了韓翊,笑道:“老前輩看了這包中

之物,就會明白了……”雲霄見狀,心中倏地一動,忙邁前一步道:“讓我看看是什麽

物件?”

舒元倏地抽回手來道;“大哥,對不起,你不能看。”

雲霄道:“那為什麽?”

舒元道:“不為什麽!你不能看就是不能看。”

韓翊笑道;“雲世兄,你就不看好啦,瞧他小要飯的,在鬧什麽鬼!”

雲霄笑了笑,退後兩步,舒元才将那油紙包兒遞給了韓翊。

韓翊打開來一看,見是兩封信,全都是寫給自己的,另外有兩份柬貼,是寫給雲霄

和梅影二人。

原夾癫仙淩渾和梅嶺綠萼莊的女主人徐綠華,早年原是一雙情侶,後因一點誤會,

兩人竟鬧得兵戎相見,淩渾一氣之下,奔赴北天山,徐綠華也嫁了綠萼莊主梅隐君。

這本是數十年前的事了,但是,淩渾并沒有忘情,在每年的青梅熟時、他都要到梅

嶺一次。

徐綠華在事後,也知道是場誤會,但因她已嫁了人,不便再同往常一樣,所以也在

青梅熟時,相候在梅嶺。

但是兩人在相遇之後,是既不接近,又不交談,只是遙遙對望而已。

這樣,他們是數十年如一日,宛如牛郎織女的鵲橋相會一股,一年一度相見一次。

有時,癫仙淩渾不能去時,他也派雲霄權充信使,走上一趟。

一年複一年,時光如逝,數十年的歲月,轉瞬過去,他們也都從翩翩佳公子和娟娟

美佳人,一變而為雞皮鶴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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