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
梅韻姑娘初試神物,一陣叱哩咔嚓,削得群賊槍斷刀折。
她雖然苦戰了半夜,論說已該疲累了,可是她在連削敵人兵器之下,心中一高興,
精神複振,反而越打越起勁了。
就在這時,淩空落下兩團黑影,着地就滾動起來,滾到哪裏立時就響起兩聲慘叫。
梅韻定神看去,原來是兩個黑衣童子,合持着兩雙柄比他身形還要長出好幾寸的大
板刀,在地上游滾,挨着的人亡,碰上的腳斷。
這麽一來,賊陣登時大亂,發一聲喊,四散飛逃而去。
而那兩個黑衣童子,似乎殺得還未過瘾,也不收勢,在地上卷起陣陣塵浪,又向梅
姑娘身前滾來。
梅的眼見這兩個人是和賊人作對的,作夢也沒想到會找上自己來了,心中方在想:
“這是哪兒來的湖海怪人?”
兩團黑球已然滾到,就聽一人喝道:“大妞妞!倒下吧!”
喊聲中,兩團黑影,四片大板刀的寒光,卷裹而來。
梅韻見狀,心中可由不得有點着慌,對方兩人是人猛兵器重,自己手中雖有寶刃,
卻不敢真去削砸,怕是一個不巧,沒把人家兵器毀掉,會先将自己手中劍磕飛了。
就在她心中猶疑的瞬間,四柄大板刀,已然卷到小了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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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姑娘頓足往上一縱,大板刀就走空了。
可是,那兩個這一手滾地雷的身法,卻是高明得很,一招走空,橫着就又追向了梅
姑娘去。
梅韻一縱開板刀,身方落下,不防對方跟蹤又到,她方打算再次縱起躲閃,不防另
一黑衣童子卻先她把身形竄起,兩柄大板刀摟頭下砍。
另一位黑衣童子的大板刀,也飛滾過來,一削雙足,一掃小腹。
梅韻一看,心頭大凜,這可了不得啦!躲得了上頭,躲不了下頭,上下左右全被寒
光裹住,任是怎樣,也非得挨上一刀不可。
另外那梅老夫人,眼見自己孫女兒勢危,她一時也慌了手腳,無奈自己正被群雄包
圍着,脫不了身。
就在這時,從樹林深處,嗖地竄出一個人來,飛鳥兒似的,影兒一晃,就到了兩個
黑衣童子之前,橫着一腿,先踢開地下那人,跟着探手一抓,已抓住那縱起一人的右足,
抖手摔了出去。
那兩個黑衣童子被人家舉手投足間,逼出去老遠,瞪眼就嚷道:“好小子……”方
叫出來半聲,就聽那後到之人罵道:“你們這兩個傻東西,我叫你們去毀掉那兩個穿綠
衣的妞兒,你們怎麽找上這穿紫衣的來啦,不聽我言,就是不孝,看我請雷劈了你們再
說。”
那兩個黑衣童子聞言,擡頭一看來人,龇牙一笑,回身就跑。
梅韻在這一眨眼間,看清了對方三人。
見那兩個黑衣童子,不但是混身黑衣,那手臂臉兒,無不是黑如墨染,一翻兩個白
眼,張嘴一排白牙,年紀約在十五六歲,帶着些憨氣。
再看那後來之人,乃是一個青年儒生,這個人卻生得俊,玉面朗目,文雅中含着英
姿煥發。
梅韻在打量那儒生時,那儒生也在凝視着梅姑娘,四目相觸,沒來由,兩個人都覺
得臉兒有點發燒,心兒也在怦怦地跳,走緊地別過頭去。
梅韻總是個女孩兒家,臉皮嫩,就打算借故縱走。
恰好見到老祖母被圍着,正打得難分難解,心中一動,提身一縱,就待奔到那邊去。
就在她方一頓足,尚未縱起之際,那儒生早已飛縱而起,攔注了她的去路。
這一來,梅姑娘可由不得心中有氣,冷哼一聲,劍橫胸前,站好腳步,冷冷地道:
“你打算幹什麽?”
那儒生噗哧一聲,笑道:“無怪人家都說梅山二嬌難惹,果然翻臉不認人,剛把雙
雷替你支走.怎麽立時就瞪眼……”他話語微頓了一下,又輕輕地道:“姑娘不可戀戰,
小心望梅谷有變,快走吧,老夫人那裏我會去幫忙。”
梅的一聽,敢情自己也太敏感了,禁不住臉上一紅,正想啓問人家是誰?
那儒生已然急縱而去,她心中一尋思,忖道:“假若望梅谷再有了變化,自己可真
沒法向老祖母交代了。”
心念轉處,雙足一頓,就穿進樹林,直奔望梅谷而去。
另一面梅老夫人以一雙肉掌,接戰對方十多位武林高手,雖然她武功高深,也架不
住對方人多。
何況年歲總是大了,上了年紀的人,大多戀家,這一眼見綠萼莊完了,說不出有多
麽心疼。
事到如今,也沒有法子,只有拚啦!
念頭方轉,賊人已湧了過來,兩個使刀的漢于,一照面就用上“迎門三不過”的手
法,一人刀奔胸膛往裏紮,一人立刀往上撩。
這就叫顧上難顧下,防下不防上,真個的迎門三不過。
梅夫人此際眼都紅了,一見刀到,明知極不容易破得,她也毫無懼色。
梅夫人視準來勢,一踢腿往旁邊一跨步,右手立掌就往上磕,掌沿掃向了那人的手
腕,哎呀一聲驚叫,刀就抛上了半天空。
跟着左手往下一撥,掌打對方手肘,當場那人一條右臂就垂了下來。
這要是往常的日子,梅老夫人既傷了兩個,也許不再窮追,今天可是不行,老人家
已起了殺人心,殺一個少一個,要不然難消毀莊之恨。
于是手下毫不留情,跟着一上步,雙掌連環拍打,勁風激蕩中,兩股潛力就襲向了
二人去。
二賊在受傷之餘,一見掌風襲來,打算躲是躲不開了,心裏一着急,趕忙錯步紮馬
步,打算硬接下對方一掌。
哪知,功夫差得多了,無疑螳臂擋車。
就在兩人方紮好架式,勁風已然撞到,他們一掌尚未推出,人家那淩厲無比的掌風
已然襲至。
轟然一聲問響,兩人全覺胸口上中了一記鐵錘,一聲哎呀沒有喊出,身軀勁風卷起,
直抛出去兩丈開外,才砰的摔在地上,張嘴噴出兩股鮮血,飛灑出了七八尺遠。
衆人一見老夫人舉手擡足,一招未到,就有兩人送命,當時可就亂了。
“這老婆子可手辣呀,各位哥兒們別讓她走了,圈住她,上啊!”
群賊一片喊聲,人就從四外圍上來。
老夫人算是橫了心啦!要和綠萼莊共存亡,雙手一搓,施展開多年不用的成名絕技,
掌風加上鐵袖,一招不空,追逐在賊人群中,一出手準有一人倒下。
三五個照面過去,賊人已躺下七八人。
鬼王馬震天一見情勢不好,猛地一揚手中緬刀,朝着梅老夫人道:“女昆侖威風仍
不減當年……”梅老夫人道:“老了,人要一老什麽都不行了。”
馬震天道:“雖然明知不行,我卻有一試之心。”
梅老夫人道:“好!你就進招吧,我就以這一雙肉掌,接你兩手五鬼斷魂刀看看。”
馬震天掄刀舞出一道刀花,跟着就上步遞招,喝道一聲:“接着了……”一聲未了,
身前基地一股勁風卷起,似有一物挂住了他那柄緬刀,一抛一送之間,馬震天竟被推出
去三四步外。
跟着就是一條人影,“風卷殘花”,輕輕落在地上,乃是一個青年儒生。
他身形一落地,連看那鬼王馬震天一眼也沒看,卻向梅老夫人笑道:“老前輩,你
要和他動手,不成了牛刀殺雞了,莫要失了身份,對付這些妖狐小鬼,還是讓晚輩來動
手吧!”梅老夫人聽這儒生說話風趣,忍不住微笑道:“請問你是……?”
那儒生忙道:“晚輩曲青鶴!”
梅老夫人道:“岷山美髯叟曲杏園是你什麽人?”
曲青鶴道:“那是家祖,他老人家早已仙逝了。”
梅老夫人道:“你是神手韋陀曲詢跟前的世兄麽?”
曲青鶴笑道:“家兄正在廬山峰門觀。”
梅老夫人道:“你怎知我綠萼莊出了事?”
曲青鶴道:“赤陽子老前輩易理通神,在數日前就算定這裏要出事啦!所以就命我
帶着他兩個徒弟趕了來。”
梅老夫人道:“你是說那兩個黑人?”
“是的,他們姓雷,雷澤、雷演親兄弟兩個,有些憨氣。”
鬼王馬震天見對方兩人只顧說話,竟然不理自己,不由勃然大怒,把怪眼一翻,手
中刀一晃,戳指喝道:“何方小子,你是來架梁的麽?”
曲青鶴轉身笑道:“你猜錯了,我是來收鬼的,專收你這賴皮惡鬼!”
鬼王馬震天怒哼了一聲道:“報上個萬兒來,咱們看是誰捉準?”
曲青鶴笑道:“你可聽說江湖上有個玉面鐘尴麽?我不但能逐鬼,惹起火來,還能
生啖鬼肉,你信不信?”
鬼王馬震天被罵,更是怒不可遏,大吼一聲道:“野小子,你找死!”
喝聲中,唰地一個箭步,竄了過來,掄刀就劈。只見白光一閃,冷森森的,一道劍
虹,直刺曲青鶴前胸。曲青鶴微微一笑,肩頭略晃,取八卦,走偏峰,就讓過了這一刀。
當他轉過身形時,手上卻多了一件奇形兵刃。
那兵刃成朱紅色,有兩寸來寬,三尺來長,非劍非鞭,乍看又有些像條英雄帶,卻
又短了些。
凡是和曲青鶴動過手的人,一看就能認出來是他成名的兵刃“軟紅笏”,要不他怎
能被人稱為玉面鐘馗呢?
他讓過了馬震天一刀之後,不等對方變招,振腕一翻,手上“軟紅笏”,如金龍搖
尾,夾着風聲,呼的一響,直向馬震天持刀的右腕,猛拍過去。
馬震天趕忙一挫腰,讓過拍來的一招,跟着刀随身進,唰唰唰,舞起一片刀山,貼
地游走。
倒是當年天蠍十二尊者之一,武功确有相當的造詣,一手“五鬼斷魂刀”,已練到
了爐火純青之境。
就見他一刀快似一刀,一招夾着一招,渾同狂風暴雨,卷掃而進。
曲青鶴眼見對方一口寶刀,确有出神入化之勢,又狠又辣,招招都朝自己致命之處
招呼,心頭不禁寒凜,哪敢絲毫輕心大意!
于是,便把自己一身絕技施展開來,一支“軟紅笏”,運用得快如風,卷如雲,軟
如藤,直如棍。
一會兒作劍,劃風生嘯,劍氣如虹。
一會兒當棍,太祖揚威,花樁入打。
處處以柔制剛,避實擊虛,一時之間,兩人竟打了個半斤八兩,勝負難分。
此時,竟把一個前輩俠隐的梅老夫人,看得呆住了。
她沒有看得出這一青年俠士,武功造詣,會有如此的高明,竟然能抵得過久年稱雄
的馬震天。
那馬金花、馬銀花兩位姑娘,一見她爹和人動上了手,各從小賊手中搶了一件兵刃,
頓足就縱撲過來。身形方動,驀聽身後大喊道:“大妞妞!我找了你半天啦!在這裏
呀?”
二女一聽,心道:“這是誰呀……”
回頭看去,見是兩個黑衣童子,都是十五六歲,雙手各持着一柄大板刀,刀比人還
高出。寸,瞪着一雙白眼,龇着牙正然沖着自己笑。
她們可不由發怔了,實在瞧不出人家是什麽來路。
銀花問道:“妹妹,你認得他們是哪一路的朋友?”
金花搖了搖頭:“不認識,許是總壇派來的吧!”
銀花眨了眨眼,揚聲問道:“喂!你們是于什麽的呀?”
大小子雷澤道:“我……我們是打架來的。”
金花道:“打架怎麽不上吶?”
二小子雷潢道:“這不是在找你們嗎!”
銀花詫異地道:“找我們有什麽事呀?”
雷澤笑道:“配個對兒好打呀!”
他是說着就動手,話到刀到,就地一滾,兩柄大板刀,夾着風就卷向了銀花。
金花一見,才知自己會錯了意,原來對方是敵人那面的呀,一搶手中兵刃,打算前
撲。哪知,慌促間搶到手的兵刃,也沒有看清楚,乃是一支甩頭,連帶着有一根丈許多
的鹿筋繩兒,不由一皺眉頭。
掃目看去,見她妹妹銀花已被對方攻得手足無措了,心急之下,哪還管兵器是否順
手,振脆就搶了出去。
雷潢一見對方打出了甩頭,可就慌了,忙叫道:“大小子,快飛,妞妞那東西可螫
人呢!”
須知雙雷這手“滾地雷”功夫,最怕就是帶繩帶勾的東西,只要纏住了大板刀,他
就沒法子滾動了,所以雷潢一見金花打出來甩頭,就忙着喊起來。
他這兩句話,馬家姐妹聽不懂,群賊聽不懂,敢情那大小子雷澤懂得。就當馬金花
将甩頭剛扔出來,就見他把腰兒一彎,腿兒一蹦,屁股一扭,雙刀拄地,往起一蕩,身
子真的飛起來了。
他在身子一揚起來,高嚷着道:“大妞妞,你真沒意思,見面就想螫人,不是個好
孩子,不孝順,你娘不給你讨媳婦。”
馬家姐妹一聽,這小子敢情不會說人話,同時喝道:“傻小于,留下人頭再走!”
雷潢接口笑道:“留下人頭還走什麽?二舅爺也要飛了!”馬家姐妹真不懂兩個傻
小子怎樣飛法,留神一看,見這位黑小子和方才那位一樣,同是将兩柄長板刀拄地,把
身形揚起來,在空中一蹬一揚脖子,身子就朝前蕩了出去。
這法兒宛如撐杆跳遠似的,一出去就是五六丈,比跑快得多,真有點像飛。
此際那太面鐘馗曲青鶴和鬼王馬震天兩人,已經打到生死交關之際。
兩人各演絕技,招術越來越險,身形步法也越展越快,只見場中一道矢矯似電的赤
色長虹,和一片精光耀眼的銀色光華,此起彼伏,上下跳蕩,十分好看。
轉眼間,已惡鬥了百招以上,仍是個勝敗難分的局面。
玉面鐘馗曲青鶴初次遇此勁敵,已施展出全身所有的能耐了,幸而他那“軟紅笏”
招式奇妙,加以又是件可剛可柔的奇形兵刃,勉強維持不敗。但是,他那額角眉心,已
然見了汗。
鬼王馬震天的功力,論起來要較曲青鶴高上一籌,無奈吃虧在招術上,對方那一支
“軟紅笏”的一招一式,太玄妙,如不是仗着功力深厚,只怕早已落敗了。
龍争虎鬥,兩人又硬拚了百招,赤白兩道光華,卷起了漫天黃塵,呼呼風響,越發
的驚人。玉面鐘馗曲青鶴感到氣力有些不濟了,他準知道,如果一口真氣稍懈,眼前就
有性命之憂。
念頭在腦際一掠,立把招式一變,易攻為守,施展出六六還原,不求有功,但求無
過,藉便調息,培育真氣。
可是那鬼王馬震天已打得雙目出火了,只以為一個武林後生,還用得着費大勁,哪
知竟拚了二百多個回合,恨得他把牙咬得格格格亂響,巴不得一刀把對方劈成兩片才快
心意。
所以,就發狠猛攻,将那真力,拼命浪用,一掄連攻了十多招,見對方只是一味游
鬥,才知自己上了大當,枉自拚耗了不少精力。
又是十幾招過去,馬震天越發地不耐了,驀地一聲大吼,身形躍起七八尺高,刀走
“七劈華山”摟頭照曲青鶴腦頂砍下。
曲青鶴以靜制動,視準來勢,身形陀螺也似地一轉,輕易地就讓開了這一刀。
馬震天一招走空,跟着招化“橫掃千軍”,身形一落地,一刀又攔腰掃來。
曲青鶴仍是以不變應萬變,閃身躲讓。
馬震天氣得哇哇直叫,越發地急攻猛打,追逐得沒完沒了。
馬金花、銀花姐妹見狀,也急撲面至,各自一搶兵刃,叱咤連聲,齊縱而上。
剎時間,形成以三對一的局面。
梅老夫人徐綠華突然清叱一聲,喝道:“好不要臉的東西,打算以多為勝麽?”
驀然之間,黃沙影裏,響起一聲長嘯。
随着嘯聲,唰的一響,飛起一道銀劃,矢矯疾墜,正好碰上梅老夫人那兩道袖風,
一擋之下,立又向馬家姐妹射去。
馬金花、銀花兩姐妹,沒防到利刃會拐彎,只注意到梅老夫人的袖風襲擊,一時不
防,當堂鬼叫似的,慘叫了兩聲,撲通一聲,齊齊倒地。
原來那道銀劃,乃是馬震天的一柄緬刀,被曲青鶴卷飛,再被梅老夫人袖風一擋,
平射過來。
馬銀花首當其沖,齊胸插入,鋒利的刀鋒,透胸貫背而過。
她哪吃得住,慘叫一聲,向後便倒。
這許是天理報應,他們克王谷作惡多端,該當遭報,本來該死的應是那馬銀花一人,
偏偏馬金花也要自己送上命來。
原來她一見妹妹受創跌倒,姐妹情重,她不但不側身躲避,反探手去扶。
哪知馬銀花背後被緬刀貫通,透出來有三四寸的刀尖,她這張臂一抱,迎個正着,
當即白刃貫胸,慘叫一聲,鮮血噴湧,也是屍橫就地。
一口刀穿死兩個人,這倒是奇數,又是父親的刀,紮死兩個女兒,足見報應昭彰,
絲毫不爽了。
這一來,那曲青鶴和馬震天兩人的惡戰,立即停止了。
馬震天眼望着那身遭慘死的兩個女兒,登時愣住了,不言不動,呆呆地出神。
曲青鶴此際要是打算除去馬震天,可說是舉手間事,但他不能,因為那樣會招致武
林中人看不起。
他是俠義的門下,俗語說得好:“好漢不打倒漢”,所以他不能作出這有辱聲名的
事。
他輕嘆了一口氣,朝着梅老夫人一拱手,道:“老前輩,咱們去望梅谷吧!”
梅老夫人默然地點了點頭,兩人連袂而起,飛馳向望梅谷而去。
兩個傻小子雷澤、雷潢,正然躲在樹叢中看熱鬧呢,一見曲青鶴走了。
雷澤忙叫道:“二小子,鶴兒飛了!”
雷潢道:“他飛咱們也飛吧!”
兩人仍是長刀拄地,身形蕩起,循着曲青鶴的背影,飛追了下去。
馬震天發一陣子地怔,驀地狂吼一聲,眼前一黑,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仰身便倒。
那遠遠觀望的群賊見狀,發一聲喊,奔了過來,也不管死活,把父女三人擡起,一
陣風卷殘雲,退向綠萼莊而去。
雙方經過了這一戰之後,互有傷損,暫時間也沒有接觸,但雙方面似乎都在向各處
請人,蓄勢以待,醞釀着另一次大戰。
以雙方的情勢而論,梅家這方面,似乎軟弱一點,因為他們所能請到的人,乃是寥
寥無幾。
馬震天那方面,則是大援在後,人才濟濟,相形之下,就越顯得梅嶺世家發發可危
了。
何況,他們梅家戶無長男,除了梅老夫人之外,就只有兩個姑娘,梅影外出未歸,
獨有梅韻一人在支撐大局。
好在曲青鶴為人熱誠,不辭勞苦地往返奔走,找着了丐幫五老,仗義氣傳下了金牌
令。請人助拳的責任,就落在小叫化舒元的身上。
但是,數天下英雄全都歸了天蠍教,去請誰呢?
金牌令是由狂叟柳元善的孫兒柳春,傳到了舒元手中的,解鈴還須系鈴人,他在離
開洛陽之後,日夜兼程趕到了柳葉渡。
想是事态嚴重,這位狂老兒竟然沒發狂,他叫舒元說完了天一莊的事,知道雲霄已
救回來了他父雲靖,心中是又喜又憂。
老頭兒為這件事,不言不語,一個勁兒直睡覺。
舒元可就急得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坐卧不安,不停地唉聲嘆氣。
柳春勸慰着道:“舒哥哥!你心裏很煩是嗎?”
舒元道:“你這不是廢話嗎,綠萼莊危在旦夕,是誰都得煩。”
柳春道:“我看到舒哥哥你心煩,我心裏也怪別扭的。”
舒元道:“我猜就你爺爺心中不煩。”
柳春道:“誰說的,他還不是一樣着急!”
舒元道:“他着急還能睡得着覺呀!”
柳春道:“這個你不知道,他老人家心裏一別扭就睡,等想出主意來,就醒啦!”
舒元道:“我就不行,心中要是有事,連坐着都不會安穩“那是你小子功夫還沒練
到家!”身後突然傳來狂叟柳元善的聲音。
二人慌忙站起,果見柳元善含笑站在門口。
舒元笑道:“我的老太公,我猜你老一定想出主意來了,可對?”
柳元善搖了搖頭:“你猜錯了,我是連半個主意也沒想起來。”
舒元道:“哪不行,你騙我,春弟說你睡醒了,主意就來了,怎麽會沒有呢?”
柳元善道:“是春兒說的麽?那你找他要主意好啦!我年紀老了,力盡智竭,哪還
想得出來。”
舒元道:“姜是老的辣,你老人家比我們高明着呢!”
柳元善道:“可惜我是一條壞姜,都成苦的了,怎還能辣?”
舒元氣得一頓足,猛地一回頭,倏見小柳春向他擠眼,心中一動,暗付:“這老頭
是出了名的纏夾,我怎能和他玩真的,好!
咱爺們就鬥鬥看。”心念動處,神色倏變,笑嘻嘻地道:“老爺子,你可是成名的
人物了,可對?”
狂叟柳元善見小要飯的神态一變,朗目連眨,心知道這小子要鬧鬼,可揣不透他鬧
個什麽名堂,于是微笑道:“小子,你少和我玩鬼吹燈,是成名的人物,怎麽樣?”
舒元道:“武林名人,都講究一言九鼎……”狂叟道:“我也沒有說話不算數。”
舒元道:“綠萼莊已失,救兵如救火,你老到現在仍是隔岸觀火……”狂叟道:
“我想不出主意來,也是沒法……”舒元道:“我知道你并不是沒主意,是因為害怕天
蠍教的勢力。”
狂叟柳元善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道:“猜得對!好小子,真有你的!”
柳春眨了眨眼,迷惘地道:“爺爺!難道你真的怕天蠍教麽?”
狂叟長眉一掀,瞪眼道:“這沒你的事,你懂得什麽?”
柳春把小嘴一嘟,氣哼哼地道:“我不懂,但我不怕天蠍教。”
狂叟嘆了一口氣,道:“你這個畜生,怎知那天蠍教的厲害,數天下的武林名家,
九大門派已然降了,三大世家也完了,咱們這柳葉渡,只不過彈丸之地,怎能和人家為
敵。”
舒元接口道:“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你老爺子就是降了那天蠍教,也難逃劫運。”
狂叟又是一瞪眼道:“誰說我要降天蠍教啦?”
舒元道:“你這種坐觀成敗的态度,又和降了天蠍教何異?
得了吧!老英雄,我小要飯的沒空和你磨牙!”
他說着,昂首就往外走,一股俠氣感人。
狂叟喝道:“回來!你往哪裏去?”
舒元哪聽這些,他連頭也不回,邊走邊道:“小要飯的自有去處,還不是請人助拳,
免得在這裏妨礙了老英雄的前程。”
狂叟柳元善又打了一個哈哈,笑道:“老夫年已過古稀,還說什麽前程。”
舒元道:“花蕊夫人人間尤物,她卻不嫌尊駕老呢。白發紅顏,正是一樁武林佳話,
我不信你舍得了……”他說着話,人已走出去三四支遠廠。
狂叟柳元善似已被激怒,倏地濃眉一掀,雙袖一抖,一只大灰鶴似的騰身飛起,撲
了過去。
“爺爺!”柳春一見,禁不住驚叫了一聲_舒元聞驚,驀地往後一退步,朗目一睜,
雙拳一握,眼看着狂叟落地,冷喝道:“老英雄這是幹什麽?”
狂叟道:“我要你留下來。”
舒元突的朗聲笑道:“哈哈!哈哈!我明白了。”
狂叟道:“你小子明白什麽?”
舒元道:“老英雄敢莫是要把我小要飯的擒下,打算送給那花蕊夫人作個進見之禮,
可惜我這份禮,太薄了些。”
狂叟柳元善并不發怒,凝視着小叫化舒元,好一陣工夫,輕嘆了一聲道:“淩瘋子
和臭要飯的,生得那麽好命,都找到了個得意徒弟,我老狂就遇不上個好資質的人。”
舒元聽狂老頭竟誇贊上自己,心中暗道:“我不怕你這老頭子不上勾……”念頭在
腦際轉動,但卻不露形色,冷冷地道:“你打算收我做個徒弟?哼,我才不幹呢!”
他這是拿準了狂叟的性情,柳元善一生最大的缺點,是專作人家辦不到的事,越艱
苦,他越幹得起勁,他所看中的東西,你若沒手送上,他連瞧都不瞧一眼,你若偏不給,
他是打定主意非要不可。本來,他只是為癫丐二仙收到了個好徒弟而慨嘆,經舒元這麽
一說,登時激發了他那癖性,哈哈狂笑道:“好小子,你倒端起來了,可知武林有不少
的人,打算拜在老夫門下,而無法進身麽?”
舒元冷哼道:“那有什麽稀奇的,武林中有很多人想尊我為師,我還不答應呢。”
狂叟道:“你倒冒得大氣,老夫今天收定你了。”
舒元把小胸脯一挺道:“我就是不幹,你還能通人?”
“逼你就逼你!你不幹可不成!”狂叟說着,身形一閃,手探處已扣住了舒元的手
腕脈穴。
舒元用力一抽,沒有掙得脫,氣哼哼地道:“收徒弟也得兩相情願,怎麽可以用
強?”
狂叟道:“我已願意了,你敢不答應,今天就劈了你!”
舒元見狂老頭發了急,忍不仆心中暗笑,但仍是板着臉道:“要我答應可以,你得
答應我三個條件。”
狂叟訝然叫道:“咦!徒弟和師父講條件,這倒沒聽說過。”
舒元道:“你不願意拉倒,放開手,我還得趕路呢。”
狂叟微一沉思道:“好,你說吧,什麽條件?”
舒元道:“第一,你收我這個徒弟,乃是你一相情願,我可沒有求你,所以,你不
得反悔。”
狂叟道:“有什麽後悔的,老夫做事,從來都不反悔!”
舒元道:“第二,傳我功夫不能藏私,學什麽傳什麽!”
狂叟道:“廢話!廢話!教徒弟還藏私,怎麽配為人師表?”
舒元道:“第三件,快想好請人援救梅嶺綠萼莊之計……”池話未說完,柳春在一
旁.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舒元也由不得笑了起來道:“哈哈!哈哈!答應不答應
呢?”
狂叟見狀,轉目看了他孫兒柳春,又瞧了瞧小叫化舒元,心中一動,突有所悟,自
己找人家開心不成,卻上了當,長眉一掀,抖手掄飛了舒元,喝道:“小東西,你敢賺
老夫!”
舒元一個身軀,被掄起有四五丈高,他在空中一提真氣,雙臂一平伸,小燕兒似的,
飛掠而下,跪在了狂臾跟前,叩首道:“多謝師父傳我一手空中飛人!”
狂叟跺着腳搖手道:“不行!不行!我不要你這個頑皮的徒弟。”
舒元道:“師父你不說過不後悔的麽?莫非打算自食其言。”
狂叟哈哈笑道:“好個刁鑽的小東西,我就是喜歡你這個調皮勁,哈哈!哈哈!”
舒元又磕了個頭,站起身來道:“師父,該傳我請人之計了吧?”
狂叟道:“主意我早想好了,只怕你辦不到!”
舒元一挺胸道:“我就是不服氣,越是難辦的事,幹起來才過瘤,容易的事,伸手
就到,幹着也沒勁。”
“好小子,這一點脾氣咱爺倆相同,我收定你了!”
他在說話中,不經意一掌拍向舒元的肩頭,小叫化疼得一龇牙,忙道:“那你就說
出來吧!”
狂叟從懷中掏出來一張紙,遞給了舒元道:“你一看就知道了。”
舒元接過來打開一看,見上面密密麻麻寫了九個人名字,是“千癡上人金不問、百
愚上人古百愚……”驚訝地道:“這頭兩位是哪一路的人物,好像沒聽說過呀?”
狂叟笑道:“你要是和他們很熟的話,我得拜你為師啦!可聽說武林中有個雪山雙
奇麽?就是他們了。”
舒元道:“啊!就是雙奇呀!雖沒聽說過可常見面。”
狂叟啐了一口道:“呸!臭貧嘴!”
柳春詫異地道:“舒哥哥!我該叫你小師叔了可對?”
舒元搖手笑道:“咱們不論那些,英雄不論歲,江湖不論輩,老爺子代子收徒,我
仍還是你的舒哥哥!”
柳春道:“你幾時見過雪山雙奇的呀?”
舒元笑道:“我哪見過什麽雪山雙奇,只是見過賭場裏的雙奇!”
柳春笑道:“你是說賭場裏的單雙呀?”
舒元道:“那還不夠奇麽?”
狂叟叱道:“放屁!胡謅八扯!小心我調理你!”
舒元一伸舌頭,再往下看,寫的是:“湖海七怪、聾子張澄、瞎子靳虎、駝子饒直、
矮子高峰、癫子許龍、禿子尤清、瘤子李平。”
他方看完,忍不住又叫了起來道:“這真算是湖海七怪,不知他們是怎麽湊合到一
處的,叫他們天殘地缺不恰當些麽?”
狂叟笑道:“你別瞧他們都是殘廢,武功卻都有很高的造詣,七怪以聾子為首,能
耐卻以禿子為高。”
舒元道:“他們都住在什麽地方呀?”
狂臾道:“他們分住在川黔湖廣各地,登門去找卻是個難事。”
舒元頹喪地道:“那你提出他們來,找不到人有什麽用?”
狂叟道:“那無妨的,每年八月中秋之夜,他們全都要到黃山聚會,較量武功,如
期你能趕到黃山,就能全見着他們了。”
舒元道:“我不認識他們,見着了知人家肯不肯呢?”
狂叟道:“這